我驚訝的轉頭一看,竟然是守門的大叔。
“來這麼晚,大家都上課多久了,來登記,你是哪個班的?班主任是誰?”守門大叔向來板着臉很嚴厲,我和同學經常拿他來開玩笑。聽他這麼說,我眼睛亂轉悠,肯定不想跟他去登記什麼的。
再看唐欽禹就開着車在門口看着我,我可不想讓他看笑話。就在此時,我看到不遠處有個同學揹着書包從我身邊跑去,好像很匆忙的樣子,我忙伸手指着他對門衛大叔說:“你看她都進去了,不說了,下次再見大叔。”再看那同學,和我們班的孫妙妙長得真像,雖然許久未見,但孫妙妙是我們班的班花,亭亭玉立一頭自然微微卷曲的長髮讓人記憶深刻。
“孫妙妙!”我喊了一聲,然後趁着大叔注意力被分散,趕緊掙脫大叔的手追趕孫妙妙。
她聽到我叫她,回過頭來看我,然後對我溫婉的笑了一下,我高興她還認識我,這麼久沒來學校,又經常請假,沒想到她還知道我是誰。
“安酒酒?你怎麼來學校了?好難得。”她說着就向我伸出手,我一把握住她的手,一起向教學樓跑去,後面還跟着守門大叔,一個勁的在後面叫我。我們兩個對視一笑,加快步伐,很快扔掉了後面的門衛大叔。
我們走在樓梯上,緊張的看着其他教室裡認真上課的同學。孫妙妙的手冰冷,臉色也很蒼白,我狐疑的問了一句:“你生病了嗎?來這麼晚?”
今天也算有緣分,我重新回到學校的第一天竟然碰到了同班同學。她尷尬的笑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又問我:“你的心臟病怎麼樣了?”說着她的手向我的心臟的地方摸過來。我驚訝的看着她,覺得這個動作很熟悉,頓時往後面一退,呆呆的看着她。
她的手就這麼尷尬的放在那裡,好像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然後向我連連道歉:“對不起啊,冒犯你了。”
我也挺奇怪他的動作的,但是想想似乎是我自己多疑了。我搖搖頭,重新和她一起向三樓的教室走去。結果走到門口,她又不敢進去,但是來都來了,不進去也顯得我太膽小了。我走到教室門口向裡面看看,正好是班主任坐在講臺上看着大家晨讀。他看起來面色不好,我剛探出頭來去看他,他就用眼睛掃我。隨後走出教室門。向我走來。
“你來上課了?”語氣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壞,我點點頭,然後他問了我的病情,就讓我進了教室,我以爲他會繼續給後面的孫妙妙說什麼,卻沒有,他就跟着我往教室裡走了。我坐在座位上,旁邊有一個空位置,我問隔了一道走廊的同學我旁邊的是誰,那男生看了我一眼,說了句:“孫妙妙。”
我瞭然的點頭,然後看向窗外,只見孫妙妙站在窗前,看着我。我向她笑一笑,肆意她從後門溜進來。她看着我笑了一下,然後就消失在窗戶前,不一會兒,就看到後門打開一個縫,我坐在最後一排靠外面的窗戶,我看着孫妙妙勾着腰,然後笑着走到我旁邊,端正的坐在那裡。
以前我一直以爲孫妙妙是高不可攀的班花,沒想到她這麼和藹可親,晨讀忽然被班主任打住,然後他對我們說:“今天安酒酒同學回學校上課了,你們一定要多幫助她。還有,就要高考了,大家壓力不要太大,不要被最近發生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影響到備考狀態……”
……就在此時,孫妙妙趴在桌上對我說;“酒酒,我現在才覺得其實高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死了根本不能解脫。”
我不知所以的點點頭,對她說:“對啊,好死不如賴活着。”
“你知道嗎?學校最近有好幾個同學都跳樓自殺了。”說到這裡,她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
我震驚的看着她回問道:“真的嗎?我好久沒來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她的眼睛很好看,笑起來彎彎的:“你就不想知道他們爲什麼會跳樓嗎?”
“你不是說了嗎?高考壓力大,死了其實不是解脫。”
“哦?我可沒這麼說!”
……
“安酒酒?”我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我轉過頭,看到班主任正站在我側面一臉嚴肅的看着我。我不明所以的擡頭看着他問道:“怎麼了?老師?”
“你在和誰說話?”
我一聽,他這話問得不是白問嗎?我旁邊明明就是孫妙妙啊。又有同學在前面笑看着我:“老師叫你好幾遍了,你現在纔回過神?剛來就說夢話吧!”
我暗想,老師真是偏心,孫妙妙也說了啊,爲什麼光點我的名字不點她的名字。我帶着不服氣指着旁邊的孫妙妙說:“和她說話。”
“她是誰?”老師眼鏡下的眼珠子閃動着危險的光,然後低着頭底氣不足的回着他的話。
“我同桌。”我悶聲說。
“……”周圍一片寂靜,頓時全班鴉雀無聲。我以爲我這樣出賣孫妙妙連老師都看不過去了,沒想到我忽然聽到不遠處的一個同學壓抑的說了一句:“孫妙妙早就死了。”
“對啊,她在和誰說話?剛剛一直叫她都聽不到,老師站在她旁邊好久了。”
……
我的大腦瞬間懵了,看着老師顏色複雜變幻的臉,我緩緩轉過頭向旁邊的位置看去。但見孫妙妙還在那裡,對着我笑,坐得端正筆直,只見她的額頭上,有一支鉛筆直戳眉心,而那血就這樣順着她的額頭往下流。她摸了一把額頭上的鮮血,然後伸到嘴巴里嚐了一下,對我說:“被你發現了,還想問你借下心臟呢。”
然後我僵硬着脖子,問老師:“她是怎麼死的?”
老師看着我,還是有同學小聲的竊語讓我聽到了。“跳樓自殺。”
“不可能。”我搖搖頭,孫妙妙的額頭中間擦着一根鉛筆,那鉛筆穿破她的大腦,孫妙妙是被鉛筆貫腦而死的,爲什麼同學說她跳樓自殺的呢?而且剛剛她給我提到學校死去的同學是跳樓自殺又是爲什麼?
老師看着我,板着臉,不知道和我說什麼。就在此時,孫妙妙拉住我的手對我說:“我想活,酒酒,能不能向你借用一半心臟,你一半我一半,這樣我們都可以活。不然……”
我拿開她的手,向教室外跑去。
有些鬼死了其實並不知道自己死了,她還可以保持着日常生活的樣子,就跟在我們身邊。但是你一旦看到他,戳穿他的死亡,他瞬間就會顯露出原型,或許會就此消失,或許會重新成爲鬼的樣子投入輪迴,這一切都是因爲她生前的執念太深,重要的是,他對生的執念太深了。
我向外跑去,卻感覺身後一直被跟着,這樣被跟着的感覺我太熟悉了,如芒在背。我加快腳步,走到操場上,就在此時,我看到操場上我不遠的地方,站着孫妙妙。她看着我,一臉哀傷,嘴巴里輕輕張合着,念着:“酒酒,只有你能救我,救救我……”
我連連後退,也傷痛的看着她,那根無情的鉛筆就像是一把鋒銳的刀,擦在她的額頭上要了她的命,我喘着粗氣,問道:“你是怎麼死的?”
她一瞬間就走到了我的面前,輕輕地對我說:“跳樓自殺的。”
“不,你不是。”因爲你的模樣根本就不是跳樓死去的模樣。但是我不知道爲什麼,她會認爲她是跳樓自殺的。她伸出手,沒有摸向我的胸口,而是握住我的手,一臉哀愁的看着我:“酒酒,我們是最好的同學,你可以幫我嗎?我們一人一半心臟,這樣,我們都可以活下去。”
這一刻,我竟然猶豫了。
往日,我身邊也一直有許許多多形形色色色的鬼魂想要拿我的心臟,也有想要博取我的同情讓我自願掏心出來的,我幾乎猶豫都沒有猶豫一下就拒絕。但是現在,看到這樣讓我動容的班花孫妙妙,我猶豫了。她冰冷的手握着我的手,讓我的手指幾乎麻木了,我看到她的眼睛裡自己的面容,竟然呆滯而無神。
她拿起我的手摸向自己的心口,然後將自己額頭上的那根鉛筆拿出來,嘩啦啦,一大堆鮮血從她額頭的大洞子裡往外冒,順着她好看而麻木的臉往下滑落。我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接過了她遞給我的鉛筆。
我的心裡在掙扎,思緒在混亂,我在想,給她一半也可以,這樣我們兩個都能活下來。我折磨篤定着,然後用那隻帶着血跡的鉛筆,向自己的胸口插去。我看到孫妙妙完美的微笑,如同血色裡盛開的玫瑰,枯骨上生長出來的蒼白鮮花。
我的心臟傳來一陣劇痛,就在我快要刺破肌膚的時候,它竟然自己痙攣起來,一抽一抽的痛,我渾身頓時像是被抽空了力氣,往地上栽下去。手中的鉛筆也跟着往地上墜落,我雙手撐着地,大口喘着氣,卻看到那鉛筆在地上滾動一圈,落在孫妙妙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