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香閣共有三層,第一層是有錢人能去的地方。當然能進入醉香閣,有錢是最低標準。
第二層是有錢有勢才能進入的地方。
至於第三層,據說只有得到醉香閣的認可才能進入,並且在裡面能得到的享受,可謂堪比王侯。
季寥是有資格進第三層的,但他現在坐在第二層。
醉香閣的第一層是用包廂隔開的,第二層卻沒有包廂。這似乎讓第二層的格調不如第一層,但事實絕非如此。
到第一層吃飯的人可能是真的想吃飯,到了第二層吃飯的人,多是想來認識人,或者想被人認識,故而實在沒必要用包廂隔開。
整個醉香閣第二層都很開闊,北面的青山白雲,南面的江水滔滔,皆可收攬眼底。
“公子是第一次來咱們醉香閣麼,那北面就是四季山,四季山莊據說就建立在白雲深處,南面是洗劍江,乃是因四季山莊第一代主人在此洗劍,從而得名。”一個侍者前來問候季寥,並向他介紹醉香閣附近的風景。
當他說出這番話,季寥含笑道:“你說的風景我都知道,只是我看不見。”
侍者“啊”了一聲,然後一個管事小跑過來,額頭都是冷汗,拉着侍者連忙跪下道:“季公子他第一天來,還不熟悉情況。”
侍者是管事的侄兒,他廢了好大勁才讓自家侄兒進入醉香閣,哪知道他太想表現自己了,因此才說出這番話。最重要的是,季寥從來只去三樓的,所以常來第二層的客人畫像並沒有他。管事也是因爲湊巧見過季寥一面,才瞭解他的身份。
季寥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顯然不是對管事在說話。
侍者反應很快道:“小的叫卓青。”
季寥手指叩在桌面上,道:“超卓的卓,青草的青?”
“是的。”卓青回道。
季寥笑道:“從哪裡來的。”
卓青道:“鄉下。”
季寥又對管事道:“你們之間有親戚關係?”
管事渾然料不到季寥會猜出他們之間的關係,只好老實道:“卓青是我侄兒。”
季寥道:“你侄兒多大了。”
“十五。”管事道。
季寥突然問道:“你讓他做我的隨從,怎麼樣?”
管事驚訝不已,本以爲季寥會生氣,沒想到季寥竟話鋒一轉,要讓卓青做他的隨從。這要是真的,自然遠比當醉香閣的侍者前途要廣大很多,可是卓青憑什麼能入季寥的眼。
他在醉香閣呆了好些年頭,着實見過不少事,因此一開始驚喜,然後就開始遲疑。但卓青直接道:“叔叔,我願意。”卓青雖然只是個鄉下小子,可他一直夢想着出人頭地。他願意來醉香閣做侍者,本就是爲了結識大人物。正因出身太低,才知道每一個機會他都需要牢牢抓住。
既然卓青已經答應下來,管事自然不能反對了,否則就是得罪季寥。
雖然聽說眼前公子的脾氣很好,可他若是惹到對方,根本不用季寥開口,有的是人來收拾他。
季寥當然不會無緣無故收一個隨從,只因爲這個卓青會武功。江湖那麼大,隨便都能見到會功夫的人,這本不是稀奇的事。
但卓青的呼吸和走路的動作,表露他的武功路數和某個人很像,那就是驚蟄。
前面就說過,二十四節氣中,立春爲首,但立春絕不是武功最高的人,武功最高的人是驚蟄。
有大儒注經解釋“驚蟄”道:夫理有常有變,然有變而常者,有變而變者。其在於物,雀變爲蛤,鷹變爲鳩,此應氣之變,變之常也。
驚蟄正是一個常常變化的人,這跟他的武功有關,亦是讓身體原主琢磨不透的人。從身體原主的記憶判斷,驚蟄的武功甚至不在他之下,當然也大有可能在現在的季寥之上了。
原本的季寥對驚蟄記憶深刻,對他的武功路數很是熟悉,纔會讓現在的季寥很快發現卓青的功夫跟驚蟄一脈相承,哪怕他的武功實在粗淺。
季寥要掌控二十四節氣,不露出馬腳,有兩個人是必須要關注的。這自然是驚蟄和立春。
立春武功不高,卻能成二十四節氣之首,跟她絕頂的醫術有關。二十四節氣中大部分人都被她醫治過,尤其是驚蟄,立春救過他的命。否則以驚蟄那樣的人物,即便原本的季寥手段厲害,也難以將他招攬進二十四節氣。
驚蟄曾說過,他的武功從來只一脈單傳。
原本的季寥曾開玩笑說讓驚蟄收他爲徒,因爲他對驚蟄的武功很好奇。驚蟄似乎有心動,因爲季寥實是學武的不世奇才。但最終驚蟄拒絕了,他的理由很簡單,那就是季寥不適合。
原本的季寥又問,什麼人才適合。
驚蟄當時道:能飛到天上,也能把自己埋進泥土裡的人。
原本的季寥便明白了驚蟄的意思,因爲無論如何他都是四季山莊的少主人,天生的貴公子,這樣的人從來都是在天上的。
那時候他就覺得驚蟄可能隱隱猜出他的身份,但原本的季寥沒有去確定。
正如驚蟄所言,他自己是一個可以將自己埋進泥土的人,這樣的人又何必迫他太緊,等他到了淤泥裡,縱使將他翻出來,那也弄得自己一身髒。
但現在機會是自己送上門的,季寥沒有錯過的道理。
因爲季寥知道一門獨特的武功,必然很難找到適合的傳人。人的生命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驚蟄未必肯費精力再去找一個傳人。
何況卓青的武功實在粗淺的很,所以驚蟄必然不會離開他太遠。
而且明日入夜之後,便是二十四節氣密會之時。
季寥有九成把握,驚蟄就在附近。
只要驚蟄在附近,季寥便有機會見到他。從他的反應,自然可以看出驚蟄是否瞭解到季寥就是二十四節氣的創立者。
不過發現卓青是意外之喜,季寥來醉香閣第二層的目的當然不是爲了此事。
他在這裡不但是爲了吃飯,更是爲了等一個人。
季寥先讓卓青去找個唱曲的姑娘來。
“鑑湖秋水碧於藍,心賞隨年淡。柳外蘭舟莫空攬,典春衫,觥船一棹汾西岸。人間萬事,暫時放下,一笑付醺酣!”
一曲《平湖樂》自薄施粉黛的琵琶女手上娓娓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