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應該罵我。”
東靈子心裡正嘀咕,忽地聽到一句話。
十餘丈外,最後一抹斜陽掛在一襲天藍色的道衣上,那是季寥。
東靈子忙上前行禮道:“見過師叔,弟子沒有罵你。”
他話音一落,忽地反應過來,說道:“師叔你收走了凌霄的魂魄?”
季寥點了點頭。
東靈子鬆了口氣,隨即道:“師叔趕快讓凌霄陰神歸位吧。”
季寥道:“你罵我的事還沒完呢。”
東靈子不禁叫苦,他怎麼知道收走魂魄的是季寥,而且這傢伙居然還會他心通一類的本事,莫非他前世是禿驢?
季寥蹙眉道:“你罵我的話,我會回去說給師兄聽。”
東靈子暗罵自己愚蠢,明明都知道這位師叔能偷窺人心思,居然還胡思亂想。他微微定神,立即神思飄忽,如此一來,季寥就不會知道他想什麼了。
東靈子道:“師侄錯了,師叔你想怎麼懲罰能不能等會再說,你先把凌霄的魂魄放出來啊。”
季寥淡淡一笑道:“凌霄出來吧。”
只見季寥的袖袍飛出澹澹青煙。
東靈子立時收走凌霄肉身周圍聚集元氣的法陣,那青煙便紛紛擾擾落入肉身中。
可是青煙鑽入肉身,居然又飄了出來。
東靈子道:“不好,她體內的生機不足,沒法使陰神歸位。”
季寥道:“此事簡單。”
東靈子心想難道師叔還帶了什麼仙丹出來。
季寥沒有掏出什麼仙丹,而是拿出一把劍,對着凌霄砍下去。
東靈子道:“師叔,你這是幹什麼?”
季寥道:“救她。”
東靈子看那把劍碧煙冉冉,劍氣凜凜,這一劍下去,凌霄不死也死了。他道:“師叔莫要開玩笑了。”
季寥道:“我可沒有開玩笑。”
他說話間,手腕一抖,挽出一個劍花,一道劍氣刺中凌霄的身體。
季寥這一下絕無前兆,以東靈子之能都沒有阻止到。
東靈子不由閉眼,心想這下完了。
忽地他發覺不對,因爲凌霄的氣息活了過來。
他睜眼看過去,凌霄膚色紅潤,再無半分死氣,而且起身站起,向着東靈子和季寥各行了一禮。
東靈子舒了口氣,對凌霄說道:“你沒事就好,我是天機峰的東靈子,現在你要不要隨我回青玄?”
凌霄道:“我想把那個殺我的人找到,重新鬥一場。”
東靈子蹙眉道:“那小子本名柳雲龍,外號叫劍狂,他是得了前代一位劍仙留下的劍丸,方纔還丹入道。那劍丸很是了得,堪比上等仙丹,所以讓他直接還丹六轉,而且身爲劍修,戰力遠勝過一般修士,你還丹之前要對付他幾乎不可能。”
凌霄道:“多謝師兄提醒,我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還請你放心。”
東靈子見她堅決,又知道她身份特殊,不能用強,說道:“你執意如此,我就不勸你了,現在我就回去覆命。”
他根本不敢看季寥,準備直接腳底抹油溜走。
季寥道:“剛纔的事還沒算呢。”
東靈子面色一苦,說道:“師叔,你就放過我吧。”
季寥微笑道:“我也不是小氣的人,但你辱罵師長,總歸是不好的,所以給你個小小的懲戒,你沒意見吧。”
東靈子道:“沒意見。”
季寥道:“玉陽峰上有一名叫吳道德的弟子,你收他做徒弟吧。”
東靈子忙道:“師叔能不能換個差使,這個吳道德資質不行,又被人廢去一身修爲,上山六年來,進境甚微,你說我要是收他做徒弟,豈不是自討苦吃。”
季寥道:“那你說我師兄是老頭子,我也只好回去如實跟他說了。”
東靈子輕咳道:“吳道德雖然不可造就,可畢竟是雲嵐真人之後,和我們青玄有緣,收他做弟子,倒也不錯。”
季寥點頭道:“你可以走了。”
東靈子如蒙大赦,拿出一張符紙,無風自燃,隨即整個人似火線一般,劃破天際離開。
過了一會,凌霄道:“這位師兄居然真走了?”
季寥道:“你以爲他會暗中保護你?”
凌霄道:“是的。”
季寥微微一笑道:“你也不想有人保護你,對吧,現在不是很好麼?”
凌霄道:“嗯。”
季寥淡然一笑,小丫頭的靈覺還是不夠強,走掉一個東靈子,但不代表沒有其他人在暗中守衛她。
看來,凌霄之前被人遮掩天機,讓洞玄子坐不住了。
只是之前是誰在打凌霄注意呢?
季寥同凌霄分開,也有引蛇出洞的意思。可是那人確實很沉得住氣,到現在都沒讓季寥抓住馬腳。
不過洞玄子居然絲毫都不敢大意,直接派出人暗中保護凌霄了,說明凌霄對青玄的重要性,已經超乎季寥起初的意料。
兩人沉默了一會,凌霄又道:“季寥叔叔,劉玄石死前說清平子叔叔死在廟裡,我想這也是個線索。”
季寥道:“天下廟宇無數,你難道要一一排查?”
凌霄道:“我盡力試一試。”
季寥道:“這可是如大海撈針。”
凌霄道:“我可以先這樣做,說不定期間會有別的線索,比如那個酒家的老闆答應了要等你去取千日醉,那麼他應該會回到雨城,到了酒釀造好的日子,我會再去雨城一次。”
季寥道:“看來你也不打算繼續跟我在一起,你確實是天生的修道種子,不過可恃者唯我,並非要你推開身邊一切助力,在於使你有不可摧毀的意志,從而能夠面對任何險境。”
凌霄微笑道:“我自然明白,但知易行難。因此我要一步步磨鍊自己,而不是好高騖遠。”
季寥灑然道:“你這樣更讓我無話可說了。”
凌霄嫣然道:“季寥叔叔,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季寥道:“問吧。”
“你來青玄是爲了什麼?”凌霄道。
季寥道:“爲了煉成元神。”
凌霄道:“我相信你說的是真話,而且掌教他也很相信你,青玄真的很好。”
季寥道:“原來你上山時,掌教對你提及了我。”
凌霄道:“是呢,他說我是青玄的有緣人,但他說到你時,卻很惋惜。”
季寥道:“他說了什麼?”
凌霄道:“不能說。”
……
……
“景清,你覺得我師弟季寥是個什麼樣的人?”洞玄子望着太乙峰前的雲海,向身邊清秀的道童問道。
景清童子道:“他很好。”
洞玄子微笑道:“這麼多年以來,你第一次說一個人很好。你說的不錯,他很好。”
他頓了頓,略帶惋惜道:“可他畢竟是個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