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寥突然開口道:“你知道你買的是什麼東西嗎?”
他是在對身邊的買家說話。
這人喃喃道:“人的心肝。”
季寥抱着手問道:“你買人的心肝做什麼?”
那個人轉過身來,將胸前的衣服拉開,他的左胸有個大洞,裡面的心臟已經被挖掉,這人癡癡地道:“吃心補心。”
這時候一柄尖刀突然朝季寥心口刺過來,那持刀的手是賣心肝的小販的。
季寥輕輕一撥,尖刀就刺進買家的腰部。
買家腰部中了一刀,好似什麼反應都沒有,但他腰間確確實實流出鮮血。然後多條人影撲了過來,一瞬間這個流血的買家就被七八個人分屍而吃了。
那些人吃完他後,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繼續回到各自剛纔的位置。
賣心肝的小販又收回尖刀,擡頭瞧着季寥,木然地問道:“客人買什麼?”
季寥瞧見清楚他的臉,上面堆着詭異的笑容。
季寥道:“我買你的刀。”
小販似乎沒有聽到,重複問道:“客人買什麼?”
季寥又大聲說了一遍。
小販依舊重複之前的問話。
季寥接着問,小販也接着重複這一句話。奇怪的是,無論季寥叫的多大人,其他人都好似全無反應。
一聲雷音響起,巨大的聲浪將攤位掀開,心肝脾肺撒了一地。
小販握着尖刀,用力往季寥身上刺過去。
季寥一個拳頭迎上去,尖刀寸寸截斷,拳力落在小販身上,立時將對方轟成一團肉泥。
這個攤位直接被摧毀,但彷彿由此引起了連鎖反應。街上的行人,還有其他攤位的攤主都一起轉過頭,往季寥這邊走來。
他們臉上都掛着木然呆滯的表情,眼睛看不到任何生氣。
季寥並不手軟,念起口訣,催動起一口飛劍。劍光只在長街上來回掃動,很快街上就堆滿殘肢斷骸。縱使有漏網的人,此時也去抱着那些流着鮮血的斷肢殘骸啃食。
季寥想起了鯊魚。這些人都像是鯊魚一樣充滿兇性。只要聞到有血腥味出現,哪怕是來自同伴身上,他們照樣也會去撕咬。
望着眼前修羅地獄景象,季寥沒有絲毫罪惡感。他殺的東西,已經不算是生靈。
但到底是什麼,讓這些人變成這樣?
對此,季寥依舊沒有任何發現。
步出長街,前面就是城主府,裡面燈火通明,但大門口一個守衛都沒有。
城主府的大門是重達千斤的鐵門,上面刷着朱漆,彷彿人血一樣豔紅。季寥來到大門口,身子輕輕一縱,就飛過大門,來到城主府內。
城主府裡面的景象更可怖,無論是走廊,還是花廳,還是所有的門戶,上面都掛着血淋淋的人頭,可怕的是這些人頭還在笑,他們的笑容跟剛纔小販臉上堆着的笑容別無二致。區別在於剛纔的小販身體是完好的,這裡只是人頭。
如非季寥的感覺很是真實,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因爲離他進城至今也不過幾個時辰,在這段時間裡,即便他沒有走遍整座城池,也可以從之前的經歷猜測出狂沙城發生了詭異驚人的變化。
最開始他打開房門便遇到變化成馬原樣子的鬼物提着心肝來見他,然後就是廳堂裡失去人類情感的夥計啃食活人的四肢血肉,再是遇到沒有心要買心肝的買家,以及賣五臟六腑的小販,最後便是城主府裡的人頭,季寥彷彿把握住一個線索,那就是所有的一切,唯一能將之串聯起來的東西就是人的身體器官。
季寥眼睛微微眯着,人體“器官”究竟代表着什麼。
他將整個城主府走了一遍,竟未發現任何一個活人的氣息。
突然間季寥聽到一聲不知何處傳來的雞鳴,天色居然破曉了。
他心裡一奇,時間怎麼過得這樣快。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季寥聞到一股香甜的氣息,不由得一時恍惚。等他再睜開眼,居然發現自己正盤坐在牀上。
這是他的房間,外面的晨曦已經很刺眼。
門外傳來馬原的聲音,“國師大人,我們將出去採辦東西,你要順便一起去逛逛狂沙城麼?”
季寥止住心頭疑惑,將房門打開,看見馬原此時精神奕奕,彷彿昨晚睡得極好。
他微笑道:“昨晚我出去散步後,你有沒有聽到什麼怪異的聲音?”
馬原疑惑道:“國師昨天出門了麼?”
季寥道:“莫非你忘了昨天半夜裡你聽到有一聲慘叫,那時你還開門查看,正好我也在門外。”
馬原搖頭道:“真不記得了。”
季寥瞧他樣子不似作僞,便走到馬原的房間門口,上面那個福字也不在了。季寥鼻子嗅了嗅,還有一點血腥味在。
他笑了笑,道:“可能我記錯了。”
馬原笑道:“說不準是我昨天半夜沒睡醒,所以忘了有這麼回事。國師大人若是要在城裡逛逛,咱們現在就下樓。”
季寥點頭,說道:“好一起下去。”
他陪着馬原下了樓,廳堂裡的夥計正是他昨晚見到的,此時個個都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見到季寥,還行禮問好。
季寥也從他們眼裡看見了活潑的生機,全然沒有昨晚的木然呆板。
等所有人到齊,季寥掃了一眼,終於發覺了一絲不對勁,少了兩個人。
季寥對馬原道:“你看是不是少了兩個人?”
馬原道:“沒錯啊,我們一共二十人,全都在這。”
季寥微微一凜,他分明記得進城時,他們一共有二十二個人,他的記憶力絕對不會出錯。
“你確定是二十個。”季寥問道。
馬原拿出一本冊子,打開道:“這花名冊上明明白白記着二十……”
他話說到一半,彷彿見鬼般,結結巴巴道:“怎麼回事,這上面多了兩個人。”
季寥嘆了口氣,對着其他人道:“你們可記得少了誰?”
這些人面面相覷,最後都搖頭。
馬原是個聰明人,又想到季寥從剛纔就有些不對勁,他猜出點什麼,看向季寥,猶猶豫豫道:“國師大人,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季寥輕輕頷首,眼角的餘光卻掃出門外,那裡正有一個賣肉的攤位,攤主正是昨天被他轟成肉泥的小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