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哭了一陣之後,也轉頭求老闆寬限一些時日,或者減免一些費用。老闆沉默半晌之後,也給打了八折,然後還警告他不要告訴任何人。
我愣了愣,反應了過來。老闆其實是接受八折這個價格的,只是要這些個死者家屬去求,他纔會答應,不求的,他就按照原價來。
見我看着他,老闆只是面無表情地回望着我。我今天也去了不少的殯儀館了,知道他的價格本來就公道,也不好說什麼,看着那老人千恩萬謝地走了。
“你都看到了,我這殯儀館實在是不賺什麼錢,而且說實話。”老闆上下打量着我,想了想,和我說了實話。
“你會處理屍體,會這種東西的,會經常和死屍打交道,一般人會這樣嗎?誰知道你身上有沒有沾着什麼事,我不想給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惹麻煩。”
他上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年輕人,我幫不到你。”
我這時候才知道原來是我太天真了。也許,其他的殯儀館拒絕我也是因爲這個理由呢。我訕訕地笑了一下,有些頹喪起來。
看來,我是找不到這樣的工作了,得快點謀些其他的出路還好。幸好我之前買東西的時候就先把符紙給備足了,實在不行就去街頭給人擺攤算卦,幫一些人祛除身上的陰氣。
活人總歸不能被自己的給餓死,我打算好了,就準備離開。
“等等。”老闆忽然喊住了我,“年輕人,你既然來了,能不能幫我一個忙,當然沒有錢給你。”
“什麼忙?”我覺得老闆其實爲人不錯,是一個很有底線的人,所以也不是很戒備。
老闆笑了笑說道:“幫忙給一具屍體化妝。”
我想了想,答應了下來,不過說道:“看屍體的破壞程度,我需要時間準備,這裡面的材料錢要你出。”
“我知道。”老闆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材料我已經準備好了。”
我有些驚訝,高看了這老闆一眼。看來他之前和我說的都是實話,他不是瞧不起給死人化妝的,而是實在請不起。
我跟着老闆來到了一個房間,那裡單獨躺着一個男人,他身上有很多傷,臉上還有一道很可怕的刀口。
老闆看了我一會兒,說道:“這是一個警察,爲了救人死的,我不想讓他就這麼走了。還沒見面,家屬已經哭暈過去只好回去了。”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不想讓烈士的家屬看了傷心。我心中感慨,快步來到屍體身旁。
我仔細打量了一番,就說出了我需要的材料。老闆一一給我送了過來,饒是他事先準備過,還是缺了部分材料。
“年輕人,你先開始,剩下的材料我現在就給你去找。”老闆告訴我,他在這一行做了這麼久,也認識一些人,收集一份材料不算什麼。
我點了點頭,開始給屍體縫合傷口。屍體身上的刀傷都是很大的傷口,說明砍屍體的刀很是沉重鋒利,是一把大刀。
傷口雖然被人給處理過,卻還是有些棘手。我需要一點材料來補足肉塊缺失的部分,先把一些皮肉沒缺損的傷口給縫合了。
老闆出去打了個電話,就回來看着我。我的動作很慢,因爲在我的眼裡,這些個屍體就是藝術品,我不能怠慢。
怠慢屍體就是怠慢死者,碰到一些心眼小的,就會纏着你。所以,死人化妝師還是一項高危職業,沒有一點點玄術的基礎,是不能隨便亂碰的。
死人化妝師之所以經常出事,就是因爲從業者大多根本不是真正的給死人化妝。
我點了一根安神香,香氣在房間裡瀰漫開來,讓我的心神能夠更加集中。
處理屍體的過程中,是不能有任何失誤的,需要趨近完美。錯誤就要重來,就是對屍體的一種褻瀆。
褻瀆屍體向來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我自然是要小心萬分。
老闆在一旁看着,也不敢打擾我。我因爲從業已經有一段時間,倒是沒有碰到什麼困難,很快就把能縫合的傷口都縫合了。
有一些傷口會造成軀體的下陷,看上去就像是少了一塊一般,對於這種,只能是用代替品填充。
老闆又在房間裡待了一會兒,轉身走了出去。
我等了不過十分鐘,他就拿着一個黑色的塑料袋進來了。
“你要的東西。”老闆把袋子放在桌上。
“好。”我打開袋子,把裡面的東西取了出來。裡面是各種用錫紙抱住的小團,我打開一團,把裡面的東西揉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塞入一處未縫合的傷口。
很快那處傷口就恢復了平整,我用針線縫上,有用了一塊豬皮把傷口覆蓋住,幾乎透明的絲線一縫,幾乎是天衣無縫。
這具屍體大致看上去像那麼回事了,當然最棘手的不是身體上的傷口,是臉上的。
臉上的骨頭太多,而且肌肉也很多,一旦處理不好,屍體的面部表情就會異常奇怪。不是經驗豐富的化妝師,是很難處理好的。
我只能是小心再小心。當然,我的運氣也很好,這個警察願意爲了救人而犧牲,說明他的正義感很強。
這種人是很少化作怨靈的,也不會因爲我幾次失敗就小氣到找我復仇。
可我不能因爲這般就掉以輕心,死者的靈魂能感受到人對他的善意或惡意。
我若真的欺負他人好,他雖然不會怎麼我,小懲大誡還是會的,就是往我身上種個屍臭什麼的,也夠我受的了。
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這屍體的靈魂有自我意識上。我小心翼翼地把他臉上的傷口也給修復好了,又用了一些化妝品覆蓋了臉上的痕跡。
頭骨凹陷的部分,被我用其他的骨頭削磨,又用假髮處理好。
忙完這一切,我差點兒直不起腰來。老闆連忙扶着我到一旁坐下,替我揉捏腰腹。
我朝他擺了擺手,掏出黃符施展了個術法。頓時,腰腿的地方就有無數個拳頭在敲打很是舒服。我靠在椅子上喘着氣,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我很久沒有給死人化妝了,再加上最近精神一直緊繃,陡然一做這種極其耗費精神的事情,自然是承受不住。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才醒了過來。老闆派人守在外面,見我醒來就去叫老闆去了。
他留我在這裡吃了頓飯,我一看天色晚了就告辭老闆離開。
老闆看着我欲言又止,似乎是想把我留下。我放慢了腳步,他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我有些失望,也不再想其他的,快步地離開這個地方。
我剛走出殯儀館,迎面就走來一個女人。我一開始是沒有察覺什麼不對的,就看這個女人身上穿的衣服和前些天的女人很是相似。
我不由看了兩眼,嚇了一跳。這纔沒過多久的功夫,女人竟然看上去瘦了幾十斤,風一吹就要飄走一般。
上回女人雖然臉色蒼白,卻是豐腴的,還能看,這一次她若是在天色再晚些的時候出來走動,都能把人給嚇死。
我看了看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去,不過也快了,因爲太陽已經下山。
我又忍不住看了女人一眼,沒想到她突然倒在了地上。我嚇了一跳,趕緊朝她跑了過去。
一搭她的脈搏,我更是被嚇得魂飛天外。因爲這個女人竟然沒有了呼吸,就好像死掉了一般。
我想對她做一些檢查,可這大街上,對門又是醫院,人來人往的不太方便。我沒有行醫資格證,亂鼓搗被人給發現了,指不定還要被送到派出所。
這個女人身上的陰氣實在是太重了,我敢肯定,她不是因爲生病纔會突然倒地。
我想了想,把她給抱了起來,朝殯儀館走去。那老闆人還算可以,應該會幫忙的。
我一進去,就看到剛剛去叫老闆的夥計,趕忙喊了他一聲。
“去把老闆叫過來!”
那夥計急忙去了,很快,老闆急匆匆地朝這邊走來。
“怎麼回事?”老闆看到我手裡抱着一個人,低聲地問我。
我不好說我和這個女人認識,只好說道:“她突然暈倒了。”
“對門就是醫院,怎麼不送醫院去?”老闆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我,那樣子就像是一眼把我給看穿了。
這個老闆是瞭解一些死人化妝的,對玄術法術這一類也有點兒認知,知道瞞不過他,我說道:“這個女人陰氣很重,不是科學手段能救回來的。”
老闆皺起了眉頭,看樣子是想拒絕我。他人雖然不錯,可沒有大度到犧牲自己的利益。
果然,他說道:“不知道她是不是招惹了什麼不乾淨東西,年輕人,你帶她走吧。我這邊招惹不起。”
我明白這一點,這裡是殯儀館,不管是什麼髒東西來了這邊,實力都會大大增強的,到時候倒黴的不止是老闆一個人。
他如果有家人的話,家人也是要跟着倒黴的。我沉默了半晌,也知道再勸解就不太厚道了,就想把女人帶回自己的屋子去。
老闆正要離開,我看到他目光掃了女人的臉一眼,然後腳步就頓住了,大步走上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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