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公夫人端起茶湯來吃了一大口,這才冷笑着望了一眼顧明珠,與羅氏開了口:“貴府的大娘子身份貴重,又是素來嬌養在府裡的,只可惜……”
她想說只可惜這麼個貴府娘子不知禮數,毫無半點規矩,連長輩的話都敢頂撞,誰家要是娶了這麼個娘子那才真是沒福氣,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讓顧明珠嫁進燕國公府去的。
只是她話才說了一半,就忽然停住了,臉上一陣扭曲,還有些發青,看着很是嚇人。
羅氏有些奇怪,擡起頭望着她,試探地問道:“夫人是想說什麼?明珠她怎麼了?”
好端端的燕國公夫人怎麼會突然惱了,瞧着方纔說話的情形,只怕是連婚事都不想談了,也不知道顧明珠剛纔究竟做了什麼。
只是這會子的燕國公夫人已經沒法子回答她了,她臉扭曲得更厲害,臉色由青變紅,更是有些發紫,她再沒有了往常的一板一眼講究禮數,幾乎是跳起來的,捂着肚子急急忙忙喚着婢女:“快,快扶我去……”
如廁兩個字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當着這麼多人說出來的,她強憋着那股子已經要迸發噴涌而出,並伴隨着絞痛的慾望,抖着嘴一個字一個字地道:“我,我有些不舒服,要出去,一下……”
話還沒說完,扶着婢女的手並着腿一拐一拐跳着就往席外走去,全然沒有半點貴夫人的架子與形象了。
羅氏看得呆住了,好一會纔回過神來,這是怎麼了,話還沒說完,怎麼就這麼倉促地走了?
她不由地轉回頭望向顧明珠:“明珠,方纔燕國公夫人可是跟你說了什麼?她這是怎麼了?”
顧明珠用手絹擦了擦嘴角,擡起眼望着羅氏,勾起脣角一笑:“不曾說過什麼呀,不是一直都是夫人陪着她麼?”
羅氏滿腹疑惑,再回頭去看燕國公夫人卻已經見她下了看臺,用那奇怪的姿勢急急忙忙往外走去了。
這到底是怎麼了?
燕國公夫人自己怕也是不知道究竟怎麼了,她方纔還好好地正跟羅氏說着話,想着要好好數一數顧明珠的諸多不是,不僅要在羅氏跟前說,還要讓長安貴府裡的人都知道,知道這位嬌生慣養的顧大娘子究竟是個什麼品性,燕國公府不娶她,別人也不會上門來說親,徹底壞了她的名聲!
可是她說了沒兩句話,突然就覺得肚子裡腹痛如絞,猛然就翻江倒海起來,好像先前吃得那些山珍海味美味佳餚突然都成了砂礫石頭,在她肚子裡鬧騰了起來,如同開了鍋的湯就要沸騰出來了。
那樣猝不及防地發坐起來,她甚至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疼得要叫出來了,可是眼下是在看臺上,不僅是貴府的夫人們都在,連郎君們都在不遠處坐着,若是她失了態,只怕要把燕國公府的臉面都丟了。
所以她才急急忙忙要起身來,連跟羅氏把話說周全了,體體面面地離開榻席都做不到,因爲那股噴涌的感覺已經越來越強烈了,幾乎就要當場解放出來了!
這究竟是怎麼了,怎麼好端端就這樣了?她平日裡也沒有這樣的事,這樣丟臉!
一路扶着婢女夾着腿想要走快點都做不到的燕國公夫人又痛又羞,分明已經感覺到了經過的榻席上不少夫人娘子都奇怪地看着她,那樣強忍着不要當場爆發又急着要趕去解脫的姿勢實在是怪異,很少有人會不驚訝的。
可她這會子已經顧不上了,沒有什麼比快些到廁房更重要的事了!
終於,她一身冷汗抖着腿扶着婢女歪歪扭扭地好半天才轉出了園子,看到了不遠處的廁房,才鬆了一口氣,總算是忍住了沒有丟臉。等她收拾乾淨,就要好好去說一說顧明珠的事!
忍着痛臉都扭曲了的她,這會子還是沒有忘記先前顧明珠的頂撞,還在想着要怎麼收拾這個小娘子。
上席上坐着的李裕正與李顯說着話:“……聽說再過幾日盧國公府就要把未來太子妃從江州送來長安,太子殿下就要完婚了。”
李顯臉色沉沉,微微點頭:“母后已經讓人着實安排東宮的事,太子大婚就在下月初八,尚宮局司禮說是好日子。”
李裕笑容有些冷淡:“母后倒是費心了,特意爲太子殿下的大婚去求了聖人,連文昭皇后當年用的太子妃儀仗鸞車都送到了東宮了。”
無非就是想要藉着文昭皇后的儀仗與美談給東宮壯壯勢,也好讓陳留王死了爭儲位之心。
李裕想到這裡,眼眸裡越發陰暗,當今天后他的母后自己都是繼後,不曾有過那樣的風光,偏偏爲了保住太子之位,還肯去求聖人的恩典,教他同爲兒子的,心裡怎麼能夠甘心。
李顯卻是與他想得有些不一樣,他看着百戲,倒是平靜地道:“若是這婚事真能幫太子殿下穩固東宮,倒也不是件壞事,阿孃這些時日爲了太子的事傷透了腦筋,只盼東宮大婚之後能讓她安心些。”
李裕看了一眼自己這位三弟,心裡冷冷一笑,只怕皇家這幾位兄弟之中,最是讓他放心的也只有這位嫡親弟弟了,竟然半點別的心思都沒有。
二人正說話間,李裕身後斟茶伺候的小婢卻是被人喚了下去,換上了另一位婢女伺候着,就在給他續茶湯的時候,那小婢屈膝在李裕耳邊低聲道:“賢王殿下,娘子吩咐婢前來請殿下去落花亭中一見,有要事要稟告殿下……”
娘子?顧家的娘子?
李裕吃驚地回頭看,卻見那斟茶的婢女已經悄悄低着頭退了下去,看不出是誰來了。
只是這裡是顧家,能夠讓人帶了話來的,必然是顧家的娘子,那會是誰?
他轉頭望向對面席上,可是顧明珠還穩穩當當坐在自己的榻席上,與大夫人羅氏說着話,不是她約了自己相見?
李裕一陣失望,卻又疑惑起來,那會是誰?
難道是二娘子顧明月?果然那一處的席位上空蕩蕩的,好似真的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