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嬤嬤的話音還未落,顧老夫人已經急切地要站起身來了,連聲道:“真是有道行的仙師,居然能夠看得出咱們府裡遭了難,快,快讓人請了進來。”
顧青卻是板着臉:“無端端怎麼會有人要上門作法,分明是有意藉着三聖寺跟前的事來欺世盜名的,讓人趕走他不許再來胡鬧。”
顧老夫人登時怒了,狠狠瞪了一眼顧青:“到這個時候你還要遮着攔着,難不成是要等着那邪祟把我也給妨害死了才甘心?這分明是我們顧家行善積德福氣深厚纔會有仙師來救苦救難,你怎麼能冒犯了他!”
她轉頭吩咐顧元:“二郎你去,去把那位仙師請進來,我要請仙師施法替咱們府裡驅驅邪氣。”
那位膽子大到敢在將軍府門前叫喚的是一位中年道人,身上穿着的是一身尋常的灰佈道袍,頭上束着髻,才一進門來就在顧老夫人的鬆壽院轉了一圈,便是不住地搖頭:“府上只怕如今有大禍事,若是貧道未看錯,怕是已經有不少人已經出了事了。”
顧老夫人如同看到救星,不住地點頭:“仙師說得不錯,的確是如此。”
顧青一直沒有開口,只是坐在榻席上冷冷看着那位捏着山羊鬍須一臉高深的道人。
顧元與毛氏倒是滿是興致,跟着顧老夫人聽那道人說着:“待貧道好好算一算,才能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道人不急不慢地問了府裡的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又閉着眼掐着指頭唸唸有詞,腳下的步子也踏得有模有樣,過了許久,他終於睜開眼來,目光中滿是嚴肅之色:“不對,這是妖邪作祟,先前它俯身在府裡未成氣候險些被發現,就用邪氣迷惑了府裡的人,悄悄養在府裡,如今已經要作祟禍害整個府裡了,纔會有今日之禍,若是再不除了它只怕……”
顧老夫人聽得身子一個激靈,難不成之前說顧明月是邪祟的事是假的,那邪祟是誰?是誰想要害她?
她聲音尖利起來,急慌慌盯着道人:“仙長,你可知道那邪祟在誰身上,快些說與我們知曉,好除了那邪祟!”
她臉色猙獰,目光森然,帶着兇戾之氣急切地追問着。
那道人似乎就在等她開口問,清了清嗓子正要說話時,卻聽見一旁的顧青開了口:“敢問仙師道號,又是從何處雲遊而來?”
道人愣了愣,看着顧青那冷冷地帶着肅殺之氣的目光,身子不由地僵了僵,頓了頓纔想着回答他:“貧道道號衝元,是從蜀中雲游來長安,方纔路過貴府門前,見府裡黑氣沖天,血光隱隱,便知道府裡必然有妖邪之氣,爲了修行功德才想着上門替府裡消災解難……”
說得倒是流暢,如同早已準備好的一般。
顧青臉上卻是沒有半點神色,只是冷冷看着他:“既然仙長是從蜀中雲游來長安,想必在長安有道觀掛單,不知是哪一處道觀,若是真能替我府中消災解難,定當要讓人奉了香油錢與供奉去道觀裡以表謝意。”
道人不由地又愣了一下:“不必了,貧道是爲修行而來,不敢受謝。”
顧青卻是毫不退讓:“敢問是哪一處道觀?”
道人臉上有了幾分懊惱之色,卻還是好聲好氣地道:“是城郊真元觀,不過不敢受謝禮,還是先做法的好。”
顧青望着他:“原來是真元觀,我與那觀主長春真人倒還有幾分交情,不如我讓人請了他一起來吧。”
說着就要吩咐人去,卻是見那道人臉色突然變了變,像是有些懼怕,又強撐着道:“不必如此,我不過是在那一處掛單,與觀主並無交情,只是想着能夠幫府裡作法驅邪罷了,又何必如此興師動衆。”
顧青看着他還嘴硬的樣子,冷笑起來:“你既然在真元觀掛單,又爲何不敢見觀主,不過是在這裡信口開河另有圖謀罷了,只是我這府裡還容不得你這樣招搖撞騙!”
他不顧顧老夫人的阻攔氣惱,喚了人進來:“把這個騙子也送去京兆府衙門,好好審一審究竟是誰指使他來將軍府行騙的!”
竟然就這樣,沒有一點憑據的要人把那道人拿了推了出去。
顧老夫人氣得愣怔:“你,你,你這是要氣死我呀!府裡已經被那個禍害害得成了這副模樣,你媳婦也快死了,三個女兒沒有一個是安好的,你怎麼就還忍心護着那個禍害!”
其實不用那個道人說,她心裡早就跟明鏡似的,那個害人還能用妖法迷惑人的禍害可不就是顧明珠,除了顧明珠誰會有這樣歹毒的心腸和這樣狠毒的手段,她就是要道人說出顧明珠來,她就好堂堂正正收拾了這個禍害,讓全長安城都知道,宣陽大長公主留下來的可不是什麼貴府娘子,而是一個害六親心歹毒的妖邪!
可是她沒想到的是,還沒等道人開口居然被顧青給攔住了,他還讓人把道人給拿住了送去了衙門,在無憑無據之時就一口咬定他是來行騙的,這分明是要護着那個禍害!
他居然一點也不顧快要死的羅氏,和那三個都被害得不成樣的女兒,就爲了護住那個女人留下的禍害!怎麼能不氣死她!
顧青卻是轉過臉望着她,目光裡滿是失望與無奈:“阿孃,消停會吧,這府裡已經被折騰成了這個模樣,就不能安安生生過幾天日子?”
“先前的事我和明珠都知道是誰做的,又是爲了什麼,只是顧念着這個家,纔沒有再追究,再如此下去只怕是誰也別想好過,您就別再繼續鬧了。”
他說罷,站起身來,不再理會顧老夫人那副目赤欲裂惱怒的模樣,往外走去。
“大郎,你這是瘋了,你也被那個禍害給迷惑了,你這是要氣死我才甘心嗎!”顧老夫人怒吼起來,“我不會饒了她的,不會留着她再在府裡害人。”
顧青頭也沒有回:“有我在,誰也不許動明珠!”
看着步子沒有半點停留出了門前的大兒子,顧老夫人的憤怒漸漸轉爲頹然,又咬牙啓齒起來,爲什麼,明明大郎這些年從不過問明珠的事,對東府也是從來不理會,爲什麼卻是不肯讓她過問顧明珠的婚事,還要這樣護着顧明珠?就因爲明珠是他女兒?可是明月明玉和明麗也都是他女兒呀,怎麼不見他對她們這樣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