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39章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簡約眼疾手快,拉開外套,將她包了起來,低聲說:“抱歉,有外人來了。”

靜紙音心怦怦地跳,不錯,是外人來了,而且聽那紛亂的腳步聲,來人還不少呢。

這間排練室位於半地下,這個時候,來的那些人已經沿着梯子走了下來。

簡約冷然看了一眼,慢慢地整理着外套。靜紙音趁機偷望了一眼,發現從樓梯上走下來的一羣人中,最前面是六支紅通通的“火炬”。他們頭髮如沖天之火,全身衣着都是暗紅色,用朵咪的話來說,是“六具會走路的棺材”。

恐怖樂隊!

只不過,現在的他們,有的鼻青臉腫,有的挎着胳膊,有的瘸着腿,顯然,下午的時候,他們被簡約和北冥也收拾得不輕。

後面跟着的,是五個神秘人物。他們每人都穿着黑色長到膝下的風衣,戴着黑色嘻哈帽,每頂帽子前面,都有一個紅色的花體字母,分別是C、R、A、S、H。明明室內光線很暗了,他們的臉上卻都架着寬邊墨鏡裝酷,以至於下樓梯的時候,其中一人看不清檯階,險些栽下來。

靜紙音沒敢笑,也沒心情笑。

她不認識後面這五個裝酷的人是誰,但卻知道來者不善--顯然,恐怖樂隊下午吃了虧,找幫手報仇來了!可是現在只有簡約一個人在,怎麼打得過他們這麼多人!怎麼辦?怎麼辦?靜紙音急得頭上冒出冷汗。

簡約卻很沉得住氣,四面看了一眼,將外套放在牆角的窗臺上--這個牆角比較暗,爲了隔音已經把窗戶堵死了,窗臺的位置也高,是整間排練室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了,一會兒動手的話,不至於連累靜紙音。

“吉他葫蘆娃”下午被打得最慘,腦袋上包着紗布,下了樓梯的第一件事,就是威風凜凜地擡腳把一把椅子踢翻。

簡約懶洋洋地將手插在口袋裡,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同爲玩貝司的,“眼鏡蛇貝司”倒是對簡約有着三分忌憚,頂着一對烏青眼圈道:“簡約,下午的事還沒完呢!你的那些同伴呢?別是關鍵時刻躲了吧?”

簡約漫不經心地活動一下手臂:“這種小事,不必麻煩他們。想玩,我一個人陪你們玩!”不等對方答話,閃電般的一拳揮了出去,擊在“鞋子投擲者”的下巴上,將他打飛出去。

其他五人怒吼一聲,“雙槌鬼見愁”率先撲了上來。

簡約騰身而起,一腳踢在他的肩上,將他踹翻在地,然後身子迴旋,再踢開“鍵盤小白龍”,反手拔起爵士鼓上的一個吊鑔在臉前一擋,“吉他之花”兩隻爪子抓在銅鑔上,手指頭差點沒戳折了,疼得她直哭。

“吉他葫蘆娃”哇哇大叫,操起剛纔那把椅子就撲了上來。簡約閃身避開,沒留神,臉上捱了“鍵盤小白龍”的一拳。

排練室裡一場混戰,幸虧牆壁隔音好,所以不至於傳出去引來更大的麻煩。

簡約以一敵六,吃了不少虧。但好在恐怖樂隊人人帶傷,他出手又比較狠,專門往對方負傷的地方下手,打得他們痛上加痛,所以,恐怖樂隊最先招架不住了。

簡約按了按拳頭,沒有理會倒在地上“哎哎喲喲”的六個人,而是冷冷地看着那五個裝酷的神秘人物。在他和恐怖樂隊打架的時候,那五人一直在旁邊看着,似乎沒打算上前幫忙,不過,他可不敢小瞧這幾個人。

帽子上的字母是紅色花體C的神秘人輕輕鼓了鼓掌:“簡約,一直聽說你的貝司出神入化,沒想到,拳腳功夫也不錯嘛!”

簡約冷然一笑:“過獎!地下搖滾鼎鼎有名的Crash,什麼時候做起了‘恐怖’的保鏢?”

那人嘴角一牽,輕蔑地說:“請我們做保鏢?‘恐怖’這幾塊廢料也配?”

聞聽此言,恐怖樂隊六人非常不爽,“吉他葫蘆娃”當場罵了起來:“老C,你什麼意思?別以爲你們Crash很了不起,不把人放在眼裡!在我看來,你那把破吉他,連屁都不如!”

老C冷冷地說:“這話,你還不配說!”

“吉他之花”幫腔:“你又有什麼了不起?真以爲自己是玩吉他的老大啊?切!還是見見幻樂團那把吉他再說吧!”

“眼鏡蛇貝司”在一邊添油加醋:“算了算了,你們兩個別說了。萬一老C下不來臺,真去和幻樂團那位比吉他,以後輸了不是沒臉見人嘛!”

“鍵盤小白龍”跟着起鬨:“就是就是,老C在地下搖滾幫裡,也算得上一號,大家還是給他留點面子吧!”

這六個人一門心思地攛掇,擺明了要替Crash和幻樂團湊對子--這可不能怪他們壞,誰讓Crash口出不遜來着?對玩音樂的人來說,動手打架輸了猶可忍,但做出的音樂被人瞧不起,這種奇恥大辱誰能忍受?

尤其,他們是被一支地下搖滾樂隊羞辱,這更讓他們氣不過。

天使鎮玩樂隊的人裡,除了巔峰、浮力、火焰,以及曼珠沙華、恐怖樂團這類在“封神榜”上有名的樂隊外,還活躍着無數的地下搖滾樂隊。

在很多人的眼裡,這些地下樂隊沒有名氣,經費極度匱乏,設備捉襟見肘,成員潦倒失敗。

然而簡約卻從來沒有小看過這些地下樂隊。這些浪跡於主流之外,孤獨地做自己的歌的音樂人,其實才是真正的搖滾人--地下搖滾樂隊,不被主流文化所接納、認同,也拒絕接納和認同主流文化。他們爲了某種感覺,執着着,思考着,玩自己的音樂,做自己的曲子,所做的一切也許毫無理由,卻總是源於內心。而那些活躍在“地上”的樂隊,卻往往被名和利所誘惑,音樂失去了本真。

Crash,便是地下搖滾王國裡非常出色的一支樂隊。沒有人知道隊員的名字,大家只知道,“Crash”這個名字,取自樂隊五名成員姓氏的第一個字母。

老C,是Crash的隊長。雖然出身於地下樂隊,但他的吉他在天使鎮的搖滾界獨樹一幟,現在卻被恐怖樂隊幾個人貶得一無是處,雖然明知道他們是在挑撥,他仍然心裡冒火。擡手按了按頭上的嘻哈帽,老C問:“簡約,你的樂隊玩吉他那位呢?”

最近他總聽說,天使鎮有一個吉他天才橫空出世,而且加入了簡約新成立的幻樂團,一直很好奇。昨天在網上看到幻樂團首次亮相的視頻,他可以感覺那個彈吉他的少年確實非常出色,可惜視頻拍攝得不太清晰,不能夠看得更仔細些。因此剛纔碰上恐怖來找幻樂團的麻煩,便立刻也跟過來看熱鬧。

簡約聳聳肩:“有事,沒在。”

老C看看他:“我們賽一場,怎樣?”

簡約冷冷一笑:“好!一直聽說Crash的大名,早想領教了。”

老C自負地說:“那麼,地點就定在暗殿酒吧,時間--”

簡約截口說:“時間,由我們定。明天通知你。”

“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定下約會,老C帶着Crash的人走了。恐怖樂隊雖然打架失敗,但是挑撥成功,心中苦樂參半,再待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互相攙扶着,也離開了。

簡約望着他們的背影,眼裡閃過一抹深思的表情。

幻樂團成立不久,他便輕易接下地下搖滾Crash的挑戰,這並不是因爲囂張自大,而是幻樂團如果要成長壯大,必然要經歷無數的考驗。就如一隻雛鷹想要在天空自由翱翔,就一定要經過風雨的洗禮一樣。

幻樂團遭遇的對手,不僅僅是Crash,將來還會有很多其他的樂隊,但是第一次碰到的,就是Crash這樣強大的對手,這令簡約覺得振奮不已。

靜紙音聽到樓梯響,聽到門響,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耳中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了,才提心吊膽地小小聲呼喚:“簡約。”

簡約神色已經恢復了平靜。他來到牆角,打開外套,將靜紙音“放”了出來:“沒嚇到你吧?”

“沒有。”靜紙音看看他的臉,擔心地說,“你的臉又受傷了!”

簡約用手指在臉上按了按,看看指上的血:“沒什麼!只是一點皮外傷。”看看牆上的掛鐘,已經十一點了,“這樣晚了,北冥也可能不會回來了,我送你回家吧。”

“好、好的!”靜紙音看看滿地的狼藉,“這裡--”

“這裡先不用管,明天我找人來整理就好!”簡約看看她,躊躇了一下,“我的衣服沒有口袋,只好委屈你待在我的手上,可以嗎?”

第一次聽到簡約用這種商量的口氣和自己說話,靜紙音很有點受寵若驚,急忙點頭:“好、好、好的!”他肯帶她走就不錯了,難道她還想坐在他的頭上不成?

簡約輕點了一下頭,伸出了手掌。

靜紙音遲疑了一下,知道自己沒的選擇,於是乖乖地爬了上去。

簡約只覺得手心微微一癢,掌中已多了一個小傢伙。那樣小巧的身材,坐在掌心裡如一片羽毛般,幾乎沒什麼重量,彷彿一口氣就能吹走了似的。

靜紙音眼睛大睜着,忐忑地看着他,生怕這個驕傲帥氣的男生會嫌棄自己這個小怪物。

那雙黑琉璃般的眼睛帶着惶恐、乞求、討好、不安……簡約的心臟忽然跳得好厲害,彷彿她是一朵絢麗的煙花在輕輕綻放,朦朧異樣的感覺令高傲寂寞的他,突然莫名其妙地有些生氣,下意識地深呼吸,藉此平靜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