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59章

靜紙音愕然擡頭,只見閣樓裡空氣扭曲如旋渦,旋渦正中撲出一隻烏鴉,黑紫色的羽毛,張着雙翅,利喙狠狠地向黑貓頭上啄去。

黑貓“嗖”地躥上了桌子。烏鴉立刻追上去,爪撓嘴啄,毫不留情。剛開始黑貓還心虛逃避,後來躲避不及,尾巴被烏鴉啄下一縷毛來。它最爲臭美,對自己那身毛愛得什麼似的,立刻怒了,於是開始反擊。一貓一鳥掐在一處。

塵土飛揚中,傻了眼的靜紙音一步一步向後退,她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卻知道,這種打架場面,離得越遠越安全……

突然,一雙溫暖的手將靜紙音輕輕捧起,這熟悉的感覺令她心裡一動,驀然回首,映入眸子的,正是北冥也溫柔的面容。他微微含笑:“傻丫頭,成爲吉他大師,是靠自己摸索和鍛煉出來的,不是魔法給的。”

雨仍然在下,不過卻比之前小了很多,天使鎮的夜空乾淨而清明,走在回家的路上,靜紙音的心比夜空還要明澈。

她覺得剛纔彷彿在夢中一樣,閣樓裡明明正在“貓鳥大戰”,眼看就要殃及她這條無辜“池魚”的,北冥也卻突然之間憑空出現在她的身邊。

他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我是和安麗絲夫人一起來的。”北冥也解釋,“安麗絲夫人就是那隻烏鴉。”

他本來在安麗絲夫人家裡,透過水晶球看黑貓月影流楓捉弄小不點兒,看小不點兒鼓起勇氣蔫蔫地反擊,看她要挾月影流楓,看月影流楓爲了撇清自己,大力說安麗絲夫人的壞話……直到安麗絲夫人終於崩潰,眼睛冒火、頭頂冒黑煙地帶着他衝過來拼命……

那隻兇猛的烏鴉是安麗絲夫人?靜紙音驚訝地睜大眼睛:“你怎麼會和安麗絲夫人在一起?”

“我去找你,然後就走進黑蟬街了。”北冥也簡潔地回答。

“那她有沒有對你怎麼樣?”靜紙音有些急切地問。他雖然看上去似乎還好,但不知道有沒有中了那巫婆的暗算……

北冥也停下來,看看掌心中的小不點兒,微笑着搖搖頭:“沒有。”

靜紙音本來想問問,安麗絲夫人有沒有說關於她的情況,但遲疑了片刻,問的卻是:“北冥也,你和千野大師談得怎麼樣了?”

“不怎樣!”北冥也神情有些倦怠,“後來,我爸生氣走了。”

和我預料的一樣!靜紙音心想。她想安慰他,卻又不知道說什麼纔好,畢竟人家父子之間的事情,她一個外人是不方便多事的。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北冥也輕輕地說:“紙音,對不起!”

“唉?”

靜紙音怔然地擡起頭望着他:溼溼的髮絲被撥到一邊,露着光潔的額頭,脣邊有淡淡的笑容,一雙眸子如天邊的星辰,遼遠而深邃,白色薄衫早已經溼透,貼在身體上,領口稍稍露出鎖骨,比平時更多了一分慵懶和性感……

她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你……你說什麼?”

“對不起,以後不會讓你一個人走失了!”

安靜了片刻,掌心裡有嗚咽的聲音傳來:“北冥也,我都差一點見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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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北冥也輕輕地合攏手掌,放在自己心臟的位置……

想到自己這一晚上的悲慘遭遇,先是被千野大師鄙視,接着被小女孩兒捉走,然後差點被大狗當夜宵,接下來又被黑貓欺負,直到現在,才安全地回到北冥也的身邊……靜紙音百感交集,委屈地掉着眼淚,默默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隔着溼溼的薄衫,北冥也感覺到,因爲那個小不點兒的熨帖,心臟的位置被注入微弱的暖意,被雨淋溼的身體也因爲有了這一點點的溫度,變得不那麼寒冷了。他的呼吸不由停滯了一下,心無比地柔軟起來……

“紙音--”

靜紙音抽抽搭搭地“嗯”了一聲。

“安麗絲夫人說--”北冥也想說什麼,卻又停住。

“她說什麼?”靜紙音心跳加劇,難道自己今夜的歷險還不夠慘痛,要加多一項嗎?“她說--我變不回去了嗎?”

“不是!”北冥也考慮了片刻,纔回答,“實際上,安麗絲夫人什麼都沒說……”但是似乎又什麼都說了,她的表情、神態、肢體語言……已經告訴了他一切,只是,這一切都來自他的推測和猜度,要如何向紙音解釋呢?

靜紙音聽不懂北冥也的話,怔怔地看着他,只感覺到他似乎有點神秘。

已經上午九點多了,北冥也慢慢地睜開眼睛,頭仍然昏昏沉沉的,察覺到額頭上放着溼毛巾,他微微蹙起眉:生病了啊……

“也,好些了嗎?”

一隻溫柔的手放在他的額頭--還好,不那麼燙了!燒已經有些退了……

聽到這個聲音,北冥也微微一怔,側過頭,望着站在牀邊的美麗女孩:“洛蘇,怎麼是你?”紙音呢?他的目光迅速掃過室內,卻不見那個小不點兒的身影,心裡一驚--她又到哪裡去了?!

“你發燒了,不過已經服過藥,應該沒事了。”洛蘇說。

北冥也“哦”了一聲,遲疑了一下,問:“你怎麼會來這裡?紙音呢?”

“我來的時候,她不在。”洛蘇回答,“你真的和……和她住在一起?”原來千野伯伯說的是真的……

北冥也“嗯”了一聲,他還是想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依稀記得,夜裡的時候,自己燒得厲害,頭疼,喉嚨也疼,還出了很多汗,有一個小傢伙一次一次地爲他擦汗、喂藥、喂水--可是睜開眼睛之後,在自己眼前的爲什麼會是洛蘇?

洛蘇從水盆中撈起一條毛巾,擰乾水,打算替北冥也敷上。

北冥也微微一躲:“我自己來。”看看洛蘇倏然僵硬的表情,有些不忍,於是說,“你能給我一杯水嗎?我有些渴了。”

“哦,好的!”洛蘇縮回手,倒了一杯水,遞給他,柔聲說,“給!”

北冥也稍稍欠身坐起,因發燒出汗太多,身體確實有些失水,他接過杯子喝了幾口:“謝謝!”

洛蘇回以一個溫柔的笑容:“也,我去煮些粥給你吃。”

北冥也搖搖頭:“不用麻煩了,洛蘇。”

“哦!”洛蘇有些傷感,“也,你是在怪我,把你的事情告訴千野伯伯,對吧?”

“沒有,我早晚都要對父親有個交待的。”北冥也淺笑了一下,“但是,我現在想休息休息,可以嗎?”

洛蘇聽出他話裡逐客的意思,非常失落,低聲說:“我等你病好了就走。你先休息,我……我去客廳,不打擾你。”

她垂着頭,替北冥也拉拉被子,轉身向客廳走去。

北冥也看着她的背影,考慮了兩秒鐘,忽然開口:“洛蘇,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唉?”洛蘇迅速回過頭來,美麗的眼睛晶瑩閃亮,“什麼事?”

“我好想吃牛師傅煮的千絲雞汁面……”

洛蘇立刻回答:“我去買給你,你稍等我一下!”

北冥也粲然一笑:“謝謝你!洛蘇!”他由衷地說。

耳聽得洛蘇離開客廳,房間大門關上,北冥也又等待片刻,掀開被子,走下牀來,輕聲喚:“紙音,你在嗎?”

“我在!”從客廳靠着牆壁的書桌下面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北冥也,你還發燒嗎?頭疼不疼?”嗚嗚,她都在書桌下面藏了快三個小時了,一直在擔心着北冥也,又怕洛蘇,不敢出來……

“好多了。”北冥也走過去,半跪下來,“紙音,是你通知洛蘇的?”

靜紙音點點頭:“她一早打電話過來,我就告訴她你生病了……”

北冥也夜裡生病了,她照顧到天明,也沒見他退燒,正在心急火燎的時候,聽到北冥也的手機響了,於是她替他接了電話。電話是洛蘇打來的,她其實也不想接,可是北冥也病得很厲害,她這樣小,根本不能好好照顧他,無奈之下,只好將北冥也的病情告訴了落蘇,並把公寓門的密碼告訴了她。然後在洛蘇到來之時,開門的同一時刻,躲到了書桌的下面--這個位置是她找了好久的最佳藏身之地,可以躲,可以逃,有了意外還可以迅速反應,不會再犯在千野大師面前犯的那種低級錯誤……

她有些不安:“北冥也,你生氣了嗎?”

北冥也微一搖頭:“沒有。”又笑了一笑,“我去洗個澡,身上全是汗,黏黏的不舒服。”

靜紙音叮囑着:“你的病還沒好,小心別再着涼!”

“我已經沒事了!”他去衣櫥裡選了換洗的衣服,放在衣籃裡,想了想,又不放心,怕洛蘇回來會發現靜紙音,便將她一起放進衣籃裡,帶進浴室。

“啊?幹……幹嗎……”靜紙音瞠目結舌,他不是要洗澡嗎?爲什麼帶她一起進浴室?難……難道想讓她幫着擦背?拜託!她雖然很小隻,可也是女生耶!就算大家都這麼熟了,看男生洗澡也會很害羞的好不好!

北冥也看着她忽然間便紅得和聖女果一樣的小臉,有些擔心地按了按她的額頭,難道她也發燒了?

靜紙音結結巴巴地說:“我……我看,我還是到外面等你好了……”

北冥也倏然明白她在想什麼,忍不住好笑:“你想哪裡去了?”這小腦袋還挺複雜--他笑着將一條毛巾丟在她的頭上,轉身拉上浴簾。

“沒……沒想哪裡……”靜紙音躲閃不及,眼前一黑,整個人都覆蓋在毛巾下面。她心裡無比慚愧,哎,思想太不純潔了!她將毛巾揭開,默默地爬出衣籃,跑到浴室的門口,主動去面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