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今日無事,回家吃飯

“流娼女的滋味……可真不錯吧?”

小算道長看着眼前的邊城鶴,言語微笑着問道。

流娼女……這行當柳白也聽說過,具體來說,是在《不語草堂筆記》裡邊有過記載。

跟紙紮,出馬,風水一樣,也是走陰裡邊的一個行當。

但所行之事……只能說有點不大講究。

甚至頗有點採補之能,陰採陽,若是碰見走陰人,那效果還更佳。

而且這流娼女所習之術,也大多都是與男女情愛有關。

因而在走陰人裡頭,這流娼女是被那些男走陰們,又愛又恨的存在。

只是這走陰人還能多抗幾次採補,放在普通人身上,又能承受幾次?

邊城鶴聽着小算道長的問話,眼神當中也是陷入了痛苦與悔恨,並未言語。

小算道長則是繼續講述着……

……

張鶴的小頭控制了大頭,那一晚,他只覺自己踏上了雲霄,體驗了從未體驗過的人間極樂。

只是等着第二天醒來,他發現牀上只有自己一人,除卻牀頭多了的那錠銀子以外……再沒了別的東西。

哦不,他覺得自己的命,快沒了。

此時他穿上了褲子,自是知曉了自己的情況,他以爲昨晚的……是邪祟!

於是他連忙拖着疲憊不堪的軀體,去尋了這平山城的走陰人。

可結果這走陰人沒見着,他反倒是又遇見了昨晚上的那個“邪祟”。

那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女邪祟”,問他是不是想找人來殺了她。

張鶴被嚇得不敢言語。

他被這流娼女……帶走了。

許是因爲張鶴模樣生的實在太好,又或是他牀上功夫身經百戰,竟讓這流娼女不捨得一次將他採補乾淨。

反而將他帶回去之後,助他走了陰。

只是……這流娼女的癖好也着實有點偏僻,因爲她喜歡對張鶴用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還喜歡做一些,對他極盡羞辱的事情。

總之,初走陰的那一年的時間裡,張鶴忍了常人所不能忍,做了常人所不能做。

忍辱負重,臥薪嚐膽。

好在,張鶴的天資還算不錯,一年後,他終是憑藉着自己的手段,殺死了那名流娼女。

至此,張鶴逃出了囚籠。

並且在一年之內,遇見了他所認爲的此生摯愛,在一個小鎮裡頭,一個河邊洗衣的少女……

初遇他時,張鶴甚至覺得自己有些配不上她。

因爲她太乾淨了,尤其是那雙眼睛,清澈的就好像山裡清冽的泉眼。

但張鶴卻已是遍經人間污濁。

可一個走陰人……哪個普通人家裡不想巴結着?

於是流離失所的張鶴,也就在那鎮子裡邊落了腳,並且與那少女成了婚。

那一段時間,是張鶴所認爲的他自出生以來最爲快樂的時光。

當然,那都是他當時認爲的。

包括當時的他,會認爲那個少女就是他的此生摯愛一般……但現實的痛苦往往十有八九。

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清晨,家中來了個白髮蒼蒼的老嫗,也是個走陰人。

這老嫗當着張鶴的面,將那少女……勒死了。

至於原由嘛,因爲來的這老嫗,就是被張鶴殺死的那個流娼女的……師父。

於是沒有絲毫意外的,張鶴又被擒了。

但這次他所承受的,卻遠不止身體上的屈辱跟痛苦,還有心靈層次的悔恨。

他覺得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害死了自己的摯愛。

起先他是想着一死了之的,他想着世間痛苦,不如遠去,可後頭又是一想。

這麼多的痛苦都扛過來了,倒不如,報了仇再說!

又是忍辱負重的三年。

那老嫗明顯老辣,她吊着張鶴一口氣,不讓他死,但也不讓他走陰。

但她防了這一手,卻沒防住另一手。

這麼多年過去,張鶴竟然洞悉了流娼女的流娼之術,並且從中發現了一絲破綻,他將其利用,並將這流娼採補之術,改成了適合他所用的走陰之術。

從陰採陽,變爲了陽採陰!

於是,他就這麼悄無聲息之間,一點一滴的,反將這老嫗採補至死。

只是當那老嫗臨死前,當張鶴大聲哭喊着,說自己終於得報大仇之時。

老嫗笑了,老嫗讓他打開了牀底下一個從未打開過的箱子。

張鶴並未理會,而是一巴掌將她拍死之後,這纔去將那箱子打開。

箱子裡邊放着的,是“人妝容”。

從頭髮到人皮面具,應有盡有,而那份“人妝容”,赫然就是他那個摯愛的少女……

張鶴明白了一切。

哪有什麼摯愛,都是假的,都不過是這老嫗假扮的罷了。

世事弄人,張鶴終於放棄了抵抗,或者說,他也從未抵抗。

只是自那之後,這世上少了個張鶴,卻多了個邊城鶴……

……

柳白也不知小算道長怎麼知道這麼多,但聽完這個故事後,他再看向邊城鶴的眼神,就複雜了許多。

怎麼說呢?

人人皆有過往,也正是因爲“張鶴”的過往經歷,所以纔有了現在的“邊城鶴”。

只是當着別人的面,將自己的傷疤都揭了出來,邊城鶴到底還是有些不太自然。

但他仍舊問道:“不知道長到底是何人?”

因爲他依舊想不起來,自己哪裡見過這道長……自己沒見過,但對方卻對自己瞭如指掌。

這纔是讓邊城鶴恐懼的。

“道長就是道長。”

小算道長說完打了個道門稽首,然後也是轉頭看向了柳白手中的那兩本術。

邊城鶴知曉,正聲道:“放心,術都是真的,我邊城鶴雖然壞事做盡沒什麼人品,但生死攸關的事情還是分得清的。”

柳白覺得也是如此。

除了喪葬廟那羣貨,是沒人願意將自己的狗命拿來開玩笑的。

他拿着術在一旁翻看,小算道長則是將邊城鶴拖遠了些,生怕打擾到自家公子。

遠遠的柳白也沒細聽他倆在說些什麼,只是小算道長在問,邊城鶴在回答。

起先還算好,可說着說着,好像是小算道長戳到了這邊城鶴的痛處。

邊城鶴言語也冷了下來,整個人也透露出一種不怕死的美感。

柳白大致翻看了眼,便知道手上的這兩門術,的確都是真的了。

他適時合攏了手上的書冊,耳邊則是響起了邊城鶴的冷笑。

“天下誰都吃人,哪有我張鶴吃不得的道理?”

“呵,你這道士要殺便殺,不必多言。”

柳白聽着這話,也是走了過來,到了兩人身邊。

小算道長先是朝柳白行了一禮,而後才繼續說道:“你天資本就極高,只是你如今多行墮落之事,若是再想上走,怕是難了。”

邊城鶴聽着這話,先是嗤笑一聲,好像聽到了什麼大笑話。

“墮落?”

說完後,被這麻繩束縛着的他緩緩擡頭,透過林木間的縫隙,看向天幕。

他眼神當中沒有絲毫人味,有的只是冰冷。

柳白左右看了眼,猜測着應當是小算道長故意爲之,或者說是故意說這些話。

不然……一刀殺了便是。

何須這麼麻煩?

邊城鶴仰頭看了好一陣,最後好似放下了什麼,原本沉重的目光也變得清澈,甚至連語氣都輕快了許多。

“理解?我爲何需要伱們的理解?”

說完他低頭目光掃過小算道長,眼神之中帶着一絲自嘲與譏諷。

最後他的目光則是落在了這漫山遍野的荒林裡頭,他輕聲言語道:

“你們讀不懂我強大的靈魂,你們一個個見我如見廢墟,只有我知我是這片曠野跳動的鬼。”

言罷,他好似明悟什麼。

他原地安坐,身後各自出現兩道身影,一漆黑,一瑩白。

小算道長先是朝柳白歉笑一聲,打了個道門稽首,言語道:“容貧道一會再與公子解釋。”

柳白自是不在意這些,只是說着,“修第二命了?”

“嗯。”

小算道長頷首,旋即便是見着邊城鶴身後的這陽神跟陰神,身形猛地拔高。

一道熾熱之中帶着一絲威嚴的氣息,四散而去,驚走四周叢林鳥獸的同時,也鎮殺了諸多遊魂。

山嶺之下,那守隘口的兵家走陰人,也是幾步從那山崖下邊上來。

看着這一幕,目露震驚。

柳白也是頭一次見着別人修第二命,所以自是好奇的打量着。

只見這邊城鶴的陰神陽神在他身後,他像是一咬牙,低喝一聲。

“出!”

言罷,他身後的陰神陽神盡皆上前一步,二者從兩邊走向中間,最後一步跨入。

合二爲一。

於是這邊城鶴的身後,便是出現了另一個邊城鶴。

他稍加掙扎,身上捆綁着他的麻繩便是化作幾截脫落。

起身後的他,身上明顯多了個出塵自信之氣,只是看向小算道長時,他依舊皺了皺眉。

完全記不起。

“不管如何,此番我邊城鶴多謝道長相助了。”

“不必,謝我家公子便是了。”

聽着小算道長的言語,邊城鶴跟他身後的第二命一塊,盡皆朝着柳白深深一揖。

“多謝公子相助。”

“你這人也是奇怪嘞,我家公子搶了你的東西,你竟然還要跟他說些謝謝。”

小草站在柳白肩膀上,大聲叫喊着。

邊城鶴臉上笑意未減,只是說着,“公子的事情怎麼能算搶?只能說我那兩門術,本就跟公子有緣。”

“不錯不錯。”

小草朝他豎起根大拇指。

邊城鶴旋即又轉身朝那兵家走陰人遙遙拱手,“此番遠去,家中就有勞將軍大人照顧了。”

是託負,但也是威脅。

一個修第二命的走陰人,威脅一個養陽神的走陰人。

妥帖。

這昭武校尉應了聲。

眼見着邊城鶴就要離去,柳白隨口問了句,“張鶴怎麼改名叫邊城鶴?”

已是轉身的邊城鶴遙遙擺手,笑着說道:

“張鶴早已凍死在了那個衣不蔽體的冬季,如今的我只是這邊城一浪子。”

說着,他元神溶於己身,幾步便是消失在了這樹木林子的極深處。

他這正主走了,前來看戲的那兵家陽神也就轉身回去了下邊的隘口。

餘着柳白跟小算道長在這。

“公子……”

“走吧,日落山那邊肯定有動靜了,咱也該回去看看了,邊走邊說。”

“好。”

兩人點着火,也不敢亂闖,在這山林裡邊走了好一陣,纔回到官道上,小算道長駕着馬車,柳白就坐在他旁邊。

“貧道先前的確是見過這邊城鶴的……約莫十二年前的冬天吧,跟現在也差不多,大算道長帶着我遊歷四州府。”

“當時是在江州的一座小城裡邊,天寒地凍,路有凍死骨。

我們在那路邊遇見一條快要凍死的野狗,同時還有幾個貪肉吃的百姓。

貧道讓大算出手救下那條狗,大算說救了狗,人就得餓死了。

但是不救的話,狗就得死。

貧道就問大算怎麼這麼傻,救了狗之後,給點吃食給那幾個百姓就好了。

貧道記得,當時大算看我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一樣。”

小算道長苦笑着搖搖頭。

“然後我們就在那遇見了邊城鶴,公子你猜他是怎麼解決的?”

柳白稍加思量,然後說道:“他跟那幾個百姓一塊,吃了頓狗肉?”

“咦,公子你怎麼知道?”小算道長跟看鬼一樣看着自家公子。

“不是你讓我猜的嗎?”柳白沒說。

小算道長也就繼續講了下去,“當時大算道長說這邊城鶴有點意思,是這世道上少有的,能將爲善跟爲惡分清,同時還能把持住自己內心的走陰人。”

“於是大算道長便出手,給了他一個黃粱一夢。”

“剛纔貧道說的這邊城鶴的過往,都是貧道跟師父在他夢裡看見的。”

“大算道長看完之後跟貧道說,若是以後還有遇見他的機會,就說明他命不該絕,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吧。”

小算道長講完,拉住了繮繩,從馬車上下來,朝着柳白深深一揖。

“貧道擅自做了主,還請公子責罰。”

柳白看着小算這副正式的模樣,也就挪了挪屁股,坐直了身子,然後說道:

“下次若是還有這樣的事情……”

小算道長立馬屏住了呼吸,想着這下會不會被掃地出門,真要這樣,那就都怪大算!

“記得也要帶着我。”柳白說完雙手攏袖,笑着說道。

小算道長聞言大喜。

“好嘞,那可就有的說道了,貧道其實知道很多好玩的事情,有些是出門時候見到的,還有些是貧道看到的天機,等着雲州這事忙完……”

小算道長說到一半,與柳白相視一笑。

“嘿嘿。”

……

“這事你與本仙說也無用,但是在老監正那邊看來,他勢必會覺得……”

黃大仙捋着下巴上雪白的鬍鬚,轉頭嘴臉看着面前的範元益。

“他老人家給了你機會,但你不中用啊。”

本就難受的範元益聽着這話,臉色愈發難看,甚至連下巴上的鬍子都被他揪下來了幾根。

“那依大仙的意思是?”

範元益問道於仙。

黃大仙搖着頭說道:“這城內的走陰人都在日落山那邊打起來了,我還能有什麼意思?”

“事已至此,只能你過去先鎮壓了,然後放那麼幾個人進去。”

“嗯。”

範元益陰沉着臉,頷首道:“只能如此了。”

黃大仙說着,抖了抖身上的法袍,便是化作一道黃煙,回去了畫卷裡邊。

範元益也沒再下樓,而是直接招呼了聲,城隍就已然將他送至西門外。

人去樓空,好一片刻過後,這聽水樓內依稀間好似響起着些許竊語。

若是豎起耳朵細聽,還能從中聽出些許什麼“苦難”“生死”的字眼。

“……”

峴山北段,日落山附近,早已成了走陰人的天下。

畢竟就在昨日傍晚,不知怎的,一個消息突然在雲州城內不脛而走,哪都在傳,日落山現世了。

起先人們都還不大信,但直到見着城內的水火教,媒妁會,射覆堂等等諸多勢力,盡皆出城往西。

於是那些原本不信的,也都不得不信了。

一個個吆五喝六的帶着自己的同夥,跟着人馬來到了這傳說中的“日落山”。

閒雜走陰人還沒徹底摻和進去,但是裡邊,那些個修第二命的走陰人,便好像已經打起來了……

“打?一個個貓着不肯出力,又不想讓別人先進去。”

“再加上州牧府那邊一直在阻攔,分化,想進這日落山……沒那麼好進的。”

媒姑抿着手上的茶水,跟眼前的田夫人說道。

“屬下擔心的還是州府大人那邊,日落山事大,他肯定會來的,而且姐姐你這傷勢……”

田夫人眼神擔憂。

“無妨。”

事實上媒姑早在從柳白那得知消息時,就已用了大好的丹丸,治好了自己的傷勢,順帶也還有着一點別的佈置。

“虎姑奶奶要強闖了!”

偌大的山谷之中,傳來了寇立三的一聲大喝,媒姑聽着當即一步走了出去。

臨着來到這日落山前,射覆堂的寇立三,孩兒幫的曲小兒,紙傘會的王提刀外加喪葬廟的香主驢得勝,以及州牧府的鬼幺兒和另外一個修第二命的走陰人。

外加剛過來的媒姑。

衆多修第二命的走陰人匯聚在一處,攔住了虎姑奶奶跟原先的水火教火壇主。

本身還有個水壇主的,但因爲受傷太重,就離開雲州,不知去了何方。

“你們當真一定要攔我?”

虎姑奶奶扛着那門板似的巨劍,一雙吊睛虎目惡狠狠的掃過在場的這些走陰人。

最後目光還是落在了寇立三身上。

“剛就屬你喊的最大聲是吧,一會姑奶奶我就盯着你殺,看你能看得住我幾劍!”

寇立三臉色當即就變得黑如鍋底。

“對,姑奶奶幹他孃的,老子老早就看這寇立三不順眼了。”

火壇主一如既往,怒氣衝衝地吼道:“還有那媒姑也是,生的好看又不找個夫家,簡直浪費!姑奶奶一會你記得給她留口氣,讓小的來殺。”

媒姑“呵呵”一笑。

火壇主渾然不懼,“受傷的媒姑不如狗,一會咱就來過幾招試試!”

“廢話太多。”

虎姑奶奶見着眼前這些人竟沒一個願意離開,當即橫劍劈砍過去,沒有絲毫的技巧可言。

也就是這一劍,這日落山外的山谷裡頭,頓時戰做一團。

虎姑奶奶也是說到做到,竟是一人扛着這諸多修第二命的走陰人,逮着寇立三殺。

媒姑則是單獨拉開了這火壇主,欲要在進這日落山之前,先殺一人。

一時間,這山巒之內是天地變色,命火灼燒火浪翻涌。

原本還是漫天烏雲的陰沉天色,都被這肆虐的氣機衝開,一道道元神遊走,讓那些原本待在山外的走陰人,都絲毫不敢擡頭。

走陰人與天鬥,與地鬥,與邪祟鬥。

而更多的還是跟這走陰人鬥。

比方說殺一個鬼影級別的邪祟,可能也就獲得那麼幾十枚青珠子,或是一顆血珠子。

但要是殺一個陰神走陰人呢?

那收穫可就大了去了。

可也就在這時,在打的這天地變色之際,這整個日落山附近都傳來了一片巨大的震動。

好似那地龍翻身,又好似天降神石。

原本正在交手的虎姑奶奶等人,也是盡皆停手,轉頭望去。

只見這日落山東邊,在那稍矮些的山巒上,赫然升起一座深青色的巨大神龕。

其一人命火灼燒,神威赫赫。

“莫非,真要欺我州牧府無人不成?!”

範元益威嚴的聲音在這山頭之上響起,連帶着那神龕微微傾斜,好似俯視蒼生。

竟是逼地這一衆修第二命的走陰人都不得不低頭,絲毫不敢冒犯其威嚴。

當然也有例外,虎姑奶奶便是扛着巨劍,毫無顧忌的仰頭冷笑道:

“範大人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這老早就找到了這日落山的位置,藏着掖着自己謀些好處也就罷了,還把我們整個雲州的走陰人當猴耍。”

“怎了,這是真不把我們雲州的走陰人當人看?”

虎姑奶奶看似魯莽,實則也是心細,至少在這個時候,知道團結大多數。

而他這話一出,山嶺當中那些插不上手的走陰人,也是喧鬧起來。

畢竟在他們看來,事實本就是虎姑奶奶說的這般。

先前對範元益有多感激,現在就有多怨恨。

“呵呵。”

範元益冷笑一聲,帶着自己的神龕附身而下,直接在這日落山上空凝聚出了一隻命火所化的大手,朝着虎姑奶奶拍了下去。

虎姑奶奶雖是山精,但不知用了什麼手段,也是點火成功。

她身上命火凜冽,旋即雙手握住這門板似的巨劍,身形也是拔地而起,直直的刺向了那隻大手。

可就在虎姑奶奶以爲自己能功成之時,範元益冷笑一聲。

“第三命又如何?不成神龕,終究是無根浮萍!”

言罷,他右手猛地摁下,竟是一巴掌直接將虎姑奶奶打入了地底。

地面的隆起的密林,也被他一巴掌拍出了一個巨大的手掌印。

在他一個鑄神龕的走陰人面前,這進了林子裡的衆多講究,好像都沒那麼重要了。

他隨即獰笑着看向四周那些修第二命的走陰人,雙目極盡狠厲,身上也是殺意滾滾。

這一刻,他範元益比邪祟還更加像個邪祟!

而包括媒姑在內的這衆多走陰人,也是紛紛低頭後退,避其鋒芒,根本不敢與之對視。

“本州就是提前知曉了這日落山的地址,也是從中謀到了不少好東西……但又如何?”

範元益身靠神龕,譏笑道:“一個個都修出第二命了,還以爲這是在玩過家家?本州找到的機緣,就要與你們分享?”

“難怪這蹉跎半生,還是個修第二命的。”

被他這麼指着鼻子罵,也沒一人敢反駁。

一來是打不過,二來……範元益說的的確有道理。

除卻州牧這層關係,他範元益也是個走陰人,既然是他先找到了這日落山,那爲何要公佈出來,自己守着這寶山,一點點的挖掘豈不是更好?

“呵!”

見他們沒一人敢反駁,範元益大袖一甩,終是散了這身後神龕。

他身形懸在衆人之上,而後沉聲道:“日落山機緣不多,名額有限,明日一早,州牧府議事,商討各勢力進日落山的人選名額。”

說完他又看着遠山裡邊的那些閒散走陰人,高聲道:

“放心,爾等也都有機會。”

羣山之中,那些原本已經放棄希望的走陰人,聽見這話,也是紛紛歡喜出聲。

有些人甚至又已經開始對範元益感恩戴德。

畢竟……大部分人都只需要一點甜頭,就能忘記過往的所有苦痛。

看着這一幕,範元益又低頭看了眼已經從地面爬起來的虎姑奶奶,冷笑道:

“放心,有本事就繼續打。”

“別人殺不了你虎姑,但本州殺得,呵。”

說完他看着臉色陰沉如水的虎姑奶奶,大笑遠去。

地面,虎姑奶奶只有一個想法……什麼時候,區區一州州牧,也敢挑釁神教威嚴了?

簡直反了天了!

……

“公子,這可是在血食城境內哎,你看那,那就是老樹林子了。”

小草已經不知道是第幾遍在柳白的腦海裡邊說這話了。

柳白也是想了好一路,要不要回趟家看看。

此時時值傍晚,他忽見倦鳥歸林,也是這才反應過來……什麼時候,自己回個家都要想這麼多了?

“小算道長,你先回去吧,我有點事,明天一早自己回去就好了。”

柳白倏忽開口。

小算道長愣了愣……這荒山野嶺的,公子也有事嗎?

但轉念一想,他也就知道了,這裡離着血食城不遠,然後公子也是血食城的。

“好。”

小算道長見着柳白下了馬車,也沒多說,自是自顧趕着馬車消失在了前頭的官道上。

至於算……他是不敢算的。

他是小算,不是大算,做不出那不要命的事。

見着小算道長離開,柳白又等了片刻,然後輕聲喊了句。

“娘。”

他的身形倏忽消失在了官道上,再次睜眼看清時,已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裡邊。

兩排的桃樹都是光禿禿的,一片葉子也沒,屋子裡也靜悄悄的,想來柳娘子應當是在地底。

柳白還沒進屋,就已經扯着嗓子喊道:“娘,我餓了!!!”

“呵,怎地,不是翅膀硬了,這麼久了家也不回,在外頭遇到事情,也自己扛着,連娘都不喊一聲了?”

剛還沒人的屋子裡邊,倏忽出現了柳娘子的身形。

看着這久未見面的孃親,柳白也是心頭一暖,然後答非所問的說道:

“娘,這麼久沒見,我發現你好像又變漂亮了。”

柳白說着又上前繞着柳娘子轉了一圈,然後一把撲了上去,大喊道:“我好想你啊,娘!”

先前柳白還是聚五氣的時候,約莫只有柳娘子的腿一般高。

但現在養出了陰神,個子便已是到了柳娘子的小腹,他聞着柳娘子身上那熟悉的香味,霎時心安。

原先在外邊的種種事情,都被一掃而空。

就像不管自己在外邊遇見了什麼事情,孃親都能幫自己解決一般。

“呵,出去了這麼久,還跟個孩子一樣。”

柳白仰起頭,“那我就算出去一百年,也還是孃親的孩子啊。”

柳娘子:“……”

“滾,我去做飯。”

“得嘞。”

柳白說着還真就一個空翻,落到自己的衣櫃前,同時順帶將小草丟了出去。

這在外邊沾染了這麼多的俗世塵埃,回到家,自然得洗乾淨了才行。

柳白也不知柳娘子是怎麼做的飯,總之等他洗完澡出來時,就見着已是擺了滿桌子的菜,還都是他愛吃的。

小草則是待在柳娘子後背,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柳白直覺是在告黑狀,但也不敢問。

直到吃完這晚飯,柳娘子擡手間,便是將這滿桌子的殘羹剩飯都送去了廚房,順帶着也都清洗乾淨了。

見着自己孃親沒走,柳白也不敢動。

他只覺孃親是有話要說。

“雲州城內發生的事情,其實我都知道……”柳娘子這第一句話,就讓柳白有了萬分安全感。

不出意外的話,孃親應當是早就掌控了整個雲州。

只是她不顯山不露水罷了。

“日落山的事情,其實是張蒼那老東西布的局,最終的目的也就是爲了神教。”

“所以接下來,這雲州肯定會成爲衆多神教的混戰之地。”

柳娘子坐在柳白對面,緩緩說着。

柳白聽着這話,低下了頭,頗有點垂頭喪氣的說道:“他們都是些老不死的,孩兒只是個三歲小娃,打不過他們唉。”

“是孩兒無能了。”

柳娘子:“呵呵。”

柳白又悄咪咪擡頭看了眼柳娘子的臉色,見着其面無表情……

柳白也摸不清她的想法,只能硬着頭皮開口說道:

“所以這不是回來找娘了嘛。”

“孩兒未滿四歲,外邊打不過了,回家喊娘要點幫助,應當很合理吧?”

柳白也不敢說找娘當幫手……

除非是自己準備屠神了,不然什麼對手,用得着孃親當幫手?

張蒼的話,好像也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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