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深陪方寧惠吃了晚飯便扶她去沙發上看電視。
韓劇又臭又長,男男女女糾纏愛戀,秦深深看着看着卻忽然沒了興趣。
人生遠遠比電視劇來的癡纏,但是結局也大多沒有電視劇那樣盡如人意。
方寧惠卻看的出神,秦深深不想打擾她,便輕輕起身走到庭院中去散散步。
晚來風涼,秦深深不禁有些瑟縮,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卻不想再回頭去取外套了。
她搬來這裡也好些天了,原本自己十分警覺,出入都非常小心,就怕和隔壁的洛禕天遇上。
但是後來經過觀察忽然發現,洛禕天也很少來裡園,而大多數時候都是柯嵐伊住在裡面。
想到這裡,秦深深的嘴角扯出一絲笑,這笑又無奈又涼薄。
男人啊總是能很快忘記過去的戀情,然後很快開始一段新的戀情,但是自己,卻總是糾纏在那陰影裡,無法往前方的陽光裡多走一步。
忽然一輛車緩緩駛來,秦深深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躲在了廊檐的柱子後。
幻影慢慢駛進隔壁的庭院,車上走下來一個熟悉的身影,秦深深一瞬間睜大了眼睛。
洛禕天依然高大挺拔,昂藏的身軀在不甚分明的光線裡都顯得格外出色。
他走進了別墅中,秦深深隱約聽到了隔壁傳來驚喜的女人的聲音。
嘴角的笑更涼了。
洛禕天,原來我離開你是對的,以前我只是猜測,猜測你和柯嵐伊之間有牽扯,但是那時候,依然一次次的信你,一次次的讓自己遍體鱗傷。
但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
以前以爲,裡園是他的另一個住所,現在才發現,其實只是他的一個金屋藏嬌的地點而已。
秦深深,你真傻。
秦深深落寞轉身,準備回到屋中,卻又是一輛車緩緩駛進了自己的庭院。
季青川熄了燈從車上走下來,快步走到了秦深深的身邊。
“天涼,不加個外套麼?”
季青川邊說邊脫下外套披在了秦深深的肩膀上,口氣裡滿是關切。
“沒,我準備回屋了。”
想到洛禕天今天就在隔壁,秦深深總覺得沒有安全感,她不想被洛禕天發現她就在隔壁。
秦深深說着就準備進屋,手腕卻被季青川忽然抓住了。
秦深深訝異轉頭看着季青川,目光裡有驚訝有迷惑。
季青川的臉上似乎帶了些微的傷痛,不似平時那樣的溫柔笑顏。
“深深,先不要進去。”
季青川的聲音也有些奇怪,帶了壓抑的沙啞。
“季總你怎麼了?”
秦深深察覺到了季青川今晚的不尋常,忙停下了腳步看着他。
季青川的手下力氣不由加大了,緊緊抓着秦深深的手腕,臉上帶了一絲痛楚。
“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我覺得心裡有些難受,你能陪我一會兒麼?”
季青川的眼中帶了懇求,原本迷茫又好看的桃花眼卻帶了深切的傷悲。
秦深深愣住了,看着季青川現在脆弱又無助的模樣,她怎麼都不能拒絕他的請求。
“行,那我們就在庭院裡呆一會兒吧。”
秦深深有些明白他爲什麼這麼難受了,父母雙亡,肚子在遠離家鄉的異國打拼,在母親的忌日裡確實會很脆弱的。
季青川聽秦深深同意了,眼裡的懇求慢慢散去,忽然好像察覺了自己的手還緊緊捉着秦深深的手腕,連忙鬆手放開。
“對不起深深,有沒有弄疼你?我……我剛纔太激動了!”
季青川的臉上有一點慌亂的表情閃過,看在秦深深的眼裡卻有點兒難受。
“沒關係,我們去後院坐一坐吧。”
秦深深用另外一隻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心裡感嘆着男人的力氣果然夠大,這手腕怕是早就一片淤青了。
但是她也能理解季青川現在的心情,平日裡的他從來都沒有這樣的脆弱過。
後院有一個鞦韆,秦深深坐上去,輕輕晃了晃。
季青川將手扶住了鞦韆的繩索,目光看向了茫茫的星空,輕輕嘆了一口氣。
“我媽媽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女人了,不管我爸爸在外面怎麼胡來,她都是一聲不吭,把所有的痛苦都埋在心理。她走的那麼早,我想也是因爲常年來過於鬱悶的原因吧。”
季青川的聲音都變的幽然了,聽起來讓人傷心。
秦深深卻忽然想到了洛禕天,他的母親也是被唐澤義無視,那麼多年帶着洛禕天辛辛苦苦,確實不易,頓時覺得感同身受。
“你別想太多了,每個女人的性格都不一樣,伯母的性格就是隱忍的那種,她也是爲了你們家裡能夠和睦吧。”
秦深深出聲安慰着季青川,儘量讓自己的口氣平和,不想帶了太多的情緒去觸動他的傷痛。
“是啊,我們家裡總是一團和氣的樣子,但是誰又知道這背後的隱痛呢。”
季青川的手摩挲着繩索,臉上的表情在暗色中終於能夠盡情釋放。
“我一直都覺得我們家裡沒有任何問題,直到有一次,我夜裡起牀經過母親的臥室,她的門沒有關好,我竟然聽到了裡面傳來哭聲。”
季青川的眸子暗淡下去,童年的記憶讓他的心都揪了起來。
“我以爲自己聽錯了,就小心翼翼靠近媽媽的房間,從虛掩的門裡看到,她正坐在牀邊,一個人掉眼淚。她的哭聲都那麼隱忍,那麼壓抑,眼淚卻流的那麼洶涌,我從來沒看到過那樣的媽媽,整個人都無法動彈了。”
季青川的手一下握住了手中的繩索,繩索收緊,秦深深不由在鞦韆上晃了幾下。
她盡力讓自己坐穩,不讓這小小的意外去打擾季青川的回憶,他現在需要的是傾訴,把一切心裡的鬱結說出來他也就好了。
“那年我七歲,剛剛開始一知半解,我沒有打擾母親,偷偷回了自己的房間,折騰了很久才睡着。我發現父親一直都沒有回來,從此後我就多了個心眼。漸漸的,我發現父親經常會不回來,甚至吃了晚飯也會出去,然後徹夜不歸。如果不是撞到了那次我媽媽背地裡哭,我肯定是不會注意這些細節的。”
往事一幕幕,掠過眼前,季青川的眉頭緊緊皺起。
“後來我就偷偷想辦法跟蹤父親,發現他在外面的女人多的不計其數,他今晚和這個在一起,明晚和那個在一起,一個月裡最多就一個星期是住在家裡的。而只有他住在家裡的時候,我母親纔不會半夜裡偷偷的哭。她會很開心,早上起來的時候心情都會很好。”
季青川想到了母親的笑容,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鬆動了。
“再後來,有女人懷了孕,大着肚子來和我母親談判,我母親很冷靜,直接帶她去醫院做了手術,給了她錢讓她離開父親,這件事情後來被父親知道了,他大發雷霆,在那麼多下人的面前罵她,讓她以後都不許干預他的任何事情,否則就讓她滾出這個家。”
季青川的桃花眼中射出利光,童年的陰影襲來,讓他渾身都緊繃起來。
“我第一次看到我家裡爆發這樣的戰爭,他們從此開始冷戰,彼此之間不說一句話,互相視對方爲空氣。而我就夾在中間,無法逃避,也做不了任何的補救。我去和父親說讓他回來多陪陪我和母親,他卻十分不耐煩說他工作繁忙功夫理會這些,我和母親說我想父親了,讓她打電話讓父親回來,她卻只知道抱着我默默流淚,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明白了,我的家,已經沒有了。”
季青川痛苦的閉上眼睛,這錐心的往事,每當提起一次,就等於將傷口剖開一次,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