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實驗室 三
?她不忍再多看,扭過頭去,見尉遲弘就站在門口,他的目光也剛從屍體上移開,兩人的視線有一瞬間的交匯,又迅速分開。只那短暫的一瞬,喬嫣已從尉遲弘的眼裡讀出了許多東西,有和她一樣的憤怒和悲涼,還有痛楚和悔恨,她不明白痛楚和悔恨從何而來,但她多少已有些明白,這男人的冷漠是一種武器,他害怕被人看透,所以嚴密地武裝上一副面具。
“能詳細告訴我,幾具屍體被發現時的情況嗎?”喬嫣詢問。
“前三具屍體,都被割下了雙乳。”尉遲弘的敘述很平緩,卻自有一股驚悚的味道,“只有第四具屍體是完整的,在兩邊的乳房上都發現了殘留的硅膠,前三名死者身上沒有發現硅膠。”
“四名死者的鞋子都沒有找到,應該是被兇手拿走了。”他作了補充,“屍體都穿着色彩鮮豔的不合身的衣物,不光是外衣,連內衣都不合身。那些衣物顯然不是死者自己的,而是兇手爲她們穿上的。達芬奇藝術學院的女生宿舍區之前丟失了不少衣物,四名死者身上的衣物已經拿去請失主辨認過,正是其中幾名女生丟失的。也就是說,女生宿舍衣物失竊,和女生被殺害,可以歸爲同一個案子。”
“死者偷了衣物,然後穿在被害者的身上?”兩人回到外間後,喬嫣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走吧”,尉遲弘打斷了喬嫣的思緒。
“這麼快就走了?”喬嫣有些意外。
曹崇山咧了咧嘴。“他嫌我們兩個礙事……”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自覺將後面的話堵了回去。
尉遲弘沉默着出了檢驗室,喬嫣只能跟着,她行動不便,走得很慢,眼看着尉遲弘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樓道的拐角處,她高聲喊:“喂,等等我!”
尉遲弘停下腳步,等着喬嫣靠近。
“我不叫‘喂’”,他糾正。
“尉遲大人。”喬嫣模仿曹崇山的口氣,“現在我們要去哪裡?”
“去我的辦公室。”尉遲弘微俯着頭,臉上有種專注的神色,像在沉思什麼。
在尉遲弘的辦公室裡,喬嫣又見到了那尊金面關公塑像,面目嚴肅,威風凜凜。她陡然失笑。“跟你還挺像的。”
“什麼挺像?”尉遲弘不解。
喬嫣指着那關公塑像。“我是說,這個關公像和你一樣,面相呆板,不苟言笑。”
尉遲弘的目光從塑像調回喬嫣的臉上,他濃黑的眉毛底下,一對黑眼珠炯炯迫人。
喬嫣有一秒鐘的眩惑,面前的男人有種與生俱來的,令人心跳的力量。
尉遲弘轉過身,走到辦公桌前坐下。“不要說那些無關緊要的。屍體的情況你也瞭解了,現在告訴我你的畫像吧。”
“現在?”喬嫣多少感到有些訕訕的,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略作思忖才說:“犯人給被害者穿上偷來的衣物,是按照自己的品位來打扮對方。把自己心中的理想女性形象,強加於被害者。”
“他爲什麼要割下死者的乳房?”尉遲弘針對案情的問話本是平常,但在這種孤男寡女共處的深夜,無端的滋生出一絲曖昧的氣氛。
喬嫣張了張嘴,舌頭卻跟打了結似的,說不出流利的話來。
“是爲了留作戰利品吧。”尉遲弘似是自問自答,“犯人應該屬於‘有組織力罪犯’,有組織力罪犯經過事先策劃,冷靜而有條理,並且喜歡留下被害人身上的物件作爲戰利品。”
“你說得很對,有組織力罪犯目標多爲陌生人,被害人的某些特徵恰好滿足他的幻想,這些被害的女大學生,一定有滿足了罪犯幻想的共同特徵。”喬嫣瞅着尉遲弘,“你自己對犯罪心理學也有研究,還要我們做什麼?”
“我只是略懂一點皮毛,專業程度跟你們比起來還差很遠。”尉遲弘的話讓喬嫣感到不適,“尉遲大人也有這麼謙虛的時候。”
尉遲弘擡起了眉毛。“你認爲我很驕傲嗎?”
喬嫣笑了笑。“那倒不是,只是感覺,這不像是你的風格。”
尉遲弘研究地看着喬嫣。“你爲什麼會成爲犯罪畫像師?”
喬嫣稍稍一怔。“因爲……我想看看犯罪者腦子裡面的東西。大學的時候,我曾經去監獄實習,給一名殺人犯做心理檢查。那名殺人犯,我看到報道上說,他殺害了三個人,非常兇惡。但實際上,與其說他是壞人,不如說是個脆弱的人。那個時候,我覺得犯罪者的心理是可以理解的。然後,就萌發了學犯罪心理畫像的想法,去了FBI特工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