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太子衝進太醫院大聲呼喊着,命人備牀的備牀,診脈的診脈。
宇文盛希被放到牀上時,看到拓跋燾一身的血跡,腹中劇痛令她精疲力竭,這樣的境況,讓她拉住了拓跋燾的手,細聲懇求道:“師兄,你一定要幫盛希照顧好母親。如果盛希死了,就把盛希葬回漠北吧!”
後面的拓跋語一聽,扯開聲音命令:“人蔘!快拿人蔘來!”
尚王與太子被請到廂房外等候。只見陸繼進去了四個太醫,宮人們送藥的送藥,送熱水的送熱水。
拓跋燾愁容不展,雙手相搓,來回走動也無法疏解他的着急。
一邊的拓跋語牙關緊咬,雙拳緊握,心中不斷迴響着他對她說的話:“你以後的孩子,我是封他親王還是封他郡王?”剛剛發生的一幕幕,讓他心中悲悔交加:“宇文盛希,你不準死!”
宮娥端出了宇文盛希的衣服,白綢服上血痕交措,拓跋燾看見了,咬住了牙,靠在了門柱上,閉眼禱告,全心的希望她能挺住。
十四盆殷紅的血水揣了出來,拓跋語也咬住了牙,背對着他的皇弟,恨不得馬上進去看着她。,
這時,一位太醫從廂房中走出,跪在了尚王面前:“人蔘吊住了夫人的氣,但現在還是血流不止!無論夫人如何,臣下都請王爺心中有個準備。”
拓跋燾一聽,霎時兩眼通紅,一旁的拓跋語上前就給了太醫一計耳光:“你進去告訴他們,救不活人,本殿下要他們的腦袋!”
看着太醫進去,拓跋燾兩行眼淚順勢而下,雙肩顫抖的蹲在了廂房外。
拓跋語仰望天空,食指的指甲在緊握的雙拳中,深深的扎入了手掌中。
過了許久,太醫又顫巍巍地走出來:“王爺,血是止住了,但夫人氣若游絲,能不能調養回來,還尚不知道。”
拓跋燾聽到這句話,飛身衝進了廂房。拓跋語也想跟進去,但理智卻拉住了他,他只能將緊握的拳打在了門柱上。
在太醫正在艾灸的病榻上,宇文盛希面如紙色,冷汗浸溼了頭髮。
一旁的太醫對拓跋燾呈報:“王爺,老夫在夫人隱白、足三裡、三陰交、脾俞、胃俞穴處深紮了數次,才得氣。後又在腎俞、關元、氣海穴補針,才爲夫人止住血。”,
拓跋燾軟軟地揮了揮手,表示知道了,他坐到榻邊,輕撫妻子的臉,她已昏睡過去,愛人得救的欣喜過後,拓跋燾心中五味雜陣。
*****
羌笛聲迴繞在夢境中,宇文盛希站在秦燕關旁,看到的,是父親,是連天的野花,紅豔豔,一直開到天邊。
“人如山花兮,爛漫一春。與君相遇兮,剎那傾心。……
又看到他有神的眼睛:“姑娘,言吾會好好待你的。”聽到這句,宇文盛希一下就從夢中驚醒,看到身邊守候的拓跋燾。
虛弱地問:“什麼時候了?”
聽到宇文盛希的聲音,拓跋燾欣喜若狂地拉住她的手:“丑時了。”她昏睡了整整六個時辰。
“王爺,先讓夫人飲下蔘湯吧!”宮娥揣着蔘湯、米粥還有乾淨的衣物進了廂房。
拓跋燾一看,略略的驚了一驚,接過蔘湯餵給宇文盛希,對宮娥說:“本王只一心等着盛希醒來,還好你們想得周到。”
宮娥在後面叩頭說:“是太子讓奴婢送上來的。”
宇文盛希嗆了一口,拓跋燾爲她撫背,措愕地問:“太子?”,
“太子囑咐宮人到府上取來衣物,命奴婢們等夫人一醒就奉上蔘湯。”宮娥如實回答。
尚王想了想問:“殿下是什麼時候走的?”
宮娥指了指門口說:“太子尊駕還在廂房外呢!”
“殿下恕罪!”走出廂房拓跋燾忙向拓跋語解釋到:“皇弟忙於盛希的事,竟讓殿下一直在外等候。”
拓跋語也解釋到:“皇弟,事情因琪琪而起,本殿下在此等候,想替她請個罪。”
拓跋燾謙謙行禮:“殿下屈尊請罪,皇弟怎麼受得起。還望獨孤姑娘以後凡事息事寧人。”
***
第二日一早,常滿就跑到太醫院看望椎名,卻被擋在了門外:“公主要找的公子昨夜已經回府了。”
“他傷得如何?”常滿問。
“這是公子留給公主的。”太醫只是遞了封信給常滿:“十日之後,宮外相見。”
獨孤仲天帶了女兒來到東宮南廂書院。
拓跋語看了看孤獨仲天,又看了看怒目圓瞪的孤獨琪琪,緩緩地對大司馬說:“師父,父皇急着讓常滿去柔然和親,這件事你是知道的。琪琪這一鞭差點兒讓宇文盛希一屍兩命,本殿下不打那巴掌,難道要等着父皇來打?等着尚王來打?”,
聽了拓跋語的話,獨孤仲天的牛鈴大眼轉而瞪向獨孤琪琪。
***
七個宮娥穿了不同花色的織錦華服,緩緩走進了殿宇。
“月兒,朕問你,你最喜歡這其中的哪一套?”魏皇指着宮娥說。
常滿手託香腮,眼睛掃了掃說:“父皇,女孩兒們穿這些時興的衣服,滿心想讓別人覺得自己漂亮,殊不知,只是自己哄自己開心罷了。”
魏皇一聽,笑着說:“朕的月兒長大了,說話都不同了。”
常滿高興的回道:“這是前天兒臣的朋友椎名告訴兒臣的!”
“哦?”魏皇讚賞地看了一眼坐下的尚王,他的宇文盛希託着恙體在完成皇命,魏皇興味索然的問:“你這位朋友還和你說了什麼?”
常滿擡起團扇掩面而笑:“不過是我們小孩子間的傻話,說了父皇定會覺得無聊的。”
這時坐在魏皇身邊的拓跋語看見團扇上熟悉的漢隸:“親親。”心一下就亂了。
那天在宮外見到了椎名,常滿高興極了,他們二人一起逛了京城。,
他帶她到吃京城最好吃的東西,然後一起泛舟文鶯湖。
“你說我應當寫什麼好呢?”在畫舫中,椎名送了她扇子。
常滿婉爾一笑,卻不答他。
於是椎名提筆寫下“親親”四個蒼勁古樸的漢隸,然後對常滿說:“字如其人,詞如我心。”
常滿嬌羞地笑了,這是她平生第一次接受到的表白。
魏皇被女兒的嬌態逗笑了:“朕的女兒不喜歡華服了,那你現在喜歡什麼?”
常滿俏皮一笑說:“父皇!兒臣喜歡的,還是這漂亮的衣服。”
“哦?”這次魏皇是真的好奇起來了。
常滿春風滿面的說:“一開始,兒臣覺得最喜歡的是人與人之間的情意。但椎名說了,人今天喜歡吃桔子,明天喜歡吃桃子,總是會變的。比不上這華服,終是跟着你永遠都不變。”
魏皇接着又問:“那麼你現在覺得衣服是最重要的了?”
常滿馬上答到:“不是!父皇,椎名又說了,衣服比不上自己,好好活着,疼愛自己纔是最重要的。”,
魏皇聽後,做了晃然大悟的表情,又向尚王投去了讚賞的目光。
而此時,太子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
宇文盛希大傷初愈,尚王府也冷清了很久。在魏皇的旨意下,尚王設宴招待衆皇子。
開宴後,幾位皇子相敬了幾杯。
椎名來時,四月的暖春,穿着的卻是厚棉裲襠,面色蒼白,整個人消瘦了一圈。一入座,就向常滿投去了溫柔的笑。
常滿夾了盤中最好的一塊天鵝腿給椎名,尚王盛的天鵝肝燉鹿茸臘片湯也放到了宇文盛希面前。
逸王看見這一幕,笑說:“椎名啊,寄掛着你的人不少啊,現在可好些了?”
“謝謝王爺關心,椎名服用的固元膏藥效顯著,身體一天比一天好了。”宇文盛希恭敬地回答着,卻與拓跋語關切的眼神不期而遇,她眼眸一轉,低下了頭。
“椎名,你的傷好的那麼快,還得要謝謝太子殿下的人蔘!”拓跋燾說的,是宇文盛希小產之後,身體極爲虛弱,近十七、八日來,太子命人廣集野山參,先後送來尚王府的七支百年以上、十數支五十年以上的野山參。,
宇文盛希不看拓跋語,低着頭恭敬地說了聲:“多謝殿下。”
常滿斟上一杯酒對拓跋語說:“椎名摔了頭,最近都不能飲酒了,月兒代椎名敬殿下一杯。”
拓跋語與常滿同飲了一杯,話中有話的對宇文盛希說:“椎名何需謝?你的傷,豈止是讓常滿揪心?”接着拓跋語又自斟了一杯,然後又對宇文盛希說:“人總是會做錯事的。”
宇文盛希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但她還是不看他。
“這杯是本殿下替獨孤琪琪向你賠罪的。”拓跋語說完就飲盡了杯中酒。
她還是低着頭。拓跋燾看着她,常滿也在等着椎名給太子爺一個回禮。宇文盛希半晌才緩緩說:“殿下賠的罪,椎名受不起,還請殿下轉告獨孤姑娘,椎名賤體,有勞姑娘費心了。”
擡頭剎那,還是看見了他悔疚相措的眼睛,宇文盛希心中愕然,轉過臉,把目光放到常滿身上。她心中怨他,都已做了恩斷義絕的事,爲什麼現在還要來擾亂她心悱。
一旬飲完,歌姬們開始獻歌。,
聽完一曲,逸王笑着說:“椎名,常滿最喜歡音律了,你爲她唱一曲?”
逸王話音一落,尚王和常滿異口同聲的說:“不用了!”
逸王一臉不解,尚王與常滿相視而笑,椎名的歌聲,他二人私下都領教過,今天坐上的太子和逸王都是精通音律的人,椎名丟不起那個人啊!
宇文盛希沒想到連常滿也不看好她的歌聲,一臉的不甘心。
逸王看出了她的心思,挑釁的說:“椎名,是男子漢就爲你心愛的女人唱一曲吧!”
“唱就……”椎名正要允應,卻被旁邊的拓跋燾捂住了嘴,常滿更是大聲的對逸王說:“還是皇兄你爲月兒唱一曲吧!”
二人咋咋呼呼的舉止不僅讓逸王大爲不解,就連上坐的太子也投來了異樣目光。
看見拓跋語的目光,想起了他宮中芷蘭如天籟一樣的嗓音,宇文盛希又羞又憤,咬牙低頭,雙拳緊拽膝上綢褲。
逸王又煽風點火:“唱吧椎名,我和殿下正少個知音人呢!”
拓跋燾緊拽住妻子的手,看後我收藏b記得下章再來看,他不想她當衆出醜。,
終於宇文盛希對逸王說:“椎名摔了頭,氣息不濟,唱出歌來,
怕驚了王爺。”
逸王一聽這因由,只能諒解地笑了,常滿也笑了,笑椎名的憨厚,拓跋燾也微微一笑,笑妻子終於妥協的乖樣,只有拓跋語,他看到的宇文盛希竟傷到氣息不濟,楚楚可憐得令他心疼不已,哪裡笑得出來。
笑聲中,拓跋燾適時的宣上了舞姬。
常滿無心看舞,對着椎名耳語:“你別看我三皇兄現在一幅斯文
像,其實啊,他小時候是最愛尿褲子的一個!”
宇文盛希一聽,笑着瞟了一眼拓跋燾,與常滿耳語到:“你哥哥呢?”
常滿看了看逸王,對着宇文盛希的耳朵說:“我哥哥小時候是最霸道的一個,我們個個都被他欺負。”
宇文盛希更好奇了,悄悄說:“那你定是被欺負得最多的了!”
常滿環顧了一下,用團扇遮住嘴更小聲的對椎名說:“太子纔是被欺負得最慘的。”
提到他,宇文盛希臉上的笑一下子就消失了。
常滿以爲他不相信,又小聲解釋:“你別看他現在驍勇善戰,小的時候,他是太子,地位比我們高,卻是個沒孃的孩子,膽子也因此小得很,私下裡皇兄們都愛欺負他。”本文來源: 。
出人意料的往事,終還是讓宇文盛希忍不住看了拓跋語,而與常滿竊竊私語的椎名,早就吸引住了拓跋語的目光。
宴席還未結束,宮中常侍就帶來了魏皇御賜尚王的禮件,一把御藏的西漢青銅錯銀匕。
在席上的皇子們都心領神會,是時候爲常滿斬斷情絲了。
這時拓跋語看到椎名悄悄的遞了一張紙條給常滿。拓跋容、拓跋燾也在拭目以待,宇文盛希會如何上演這場戲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