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王進殿,行過禮,魏皇就命人賜坐。
魏皇興致不再,馮昭儀圓場道:“尚王來的正好,你品品,盛希和太子誰更勝一籌?”
尚王恭敬的回昭儀:“太子的字別具一格,哪是小王能品評的。”
魏皇走下楠木椅,站在書案前看了一會兒,對宇文盛希道:“你的字很像燾兒的。”
宇文盛希恭敬回道:“王爺是盛希的字師。”
拓跋語面上一沉。
魏皇卻道:“寫字要集衆家之長,燾兒的字柔韌,語兒的恰好相反,你發現了嗎?”。
宇文盛希謹慎地看着拓跋語的字,她哪敢在魏皇面前多語,只能用懇切的點頭來表示接受。
魏皇上來品字,其他人當然也都圍了上來。
“盛希的字果然如傳聞中俊秀。難爲你身懷有孕,還能有如此柔韌的筆力。”馮昭儀笑讚道。
宇文盛希感到時機到了,她弓身行禮道:“多謝娘娘誇讚,能爲皇上祈福是盛希莫大的榮幸,但最近盛希身體又不便,怕是要辜負娘娘的一片好意了。”
拓跋語聽了,忙對魏皇道:“兒臣也聽聞妾妃爲了保腹中胎兒周全,從洛陽回京,一路上都十分的小心翼翼。”
魏皇聽了,看着宇文盛希笑道:“宇文盛希,你要給添皇孫了?”
宇文盛希躬身道:“盛希正是怕此事影響了筆力,不能很好的爲皇上祈福。”
宇文盛希和拓跋語在魏皇面前一唱一和,眼見着老爺子也顯出了側隱之心。
宇文盛希的託詞找的很好,誰留宇文盛希在宮中,以後出了事就是誰的責任,就連馮昭儀現在都不敢留宇文盛希了。
就在這時,尚王上來道:“盛希只是怕抄出的經文不能令昭儀和皇上滿意,但禮佛抄經會給腹中胎兒帶來福報,而且抄經不過數日之事,期間小王就有勞昭儀多多關照了。”
留人的是尚王,那就好辦了,馮昭儀馬上接話道:“只怪本宮沒有盛希的一手好字,不能爲皇上祈福,盛希今天帶着孕體入宮,已是對本宮莫大的尊重,本宮心疼盛希、感激盛希還來不及,哪還會對盛希有半絲的不滿意。”
馮昭儀又是心疼又是感激的,說得宇文盛希無法再進一步推辭。
這時魏皇發話了:“宇文盛希,能夠得馮昭儀如此嘉讚的,你可是第一人啊!”
魏皇的話,讓拓跋語也不敢忤逆了。看來宇文盛希只有硬着頭皮入宮幾日了。
拓跋語想了想,順着魏皇的話道:“兒臣看來,父皇這話也是在嘉贊宇文妾妃吧!”
魏皇笑而不答,拓跋語接着道:“兒臣近日忙於朝中事務,不如讓妾妃就在懷仁殿抄經吧,這樣一來就可以讓昭儀和盛希一起陪着父皇了。”
就算不能爲宇文盛希解圍,拓跋語也要把她拉到自己能控制的地方。
魏皇點頭道:“朕的懷仁殿也很久沒有熱鬧熱鬧了,尚王,你有空就到這裡來看你的妾妃吧。”
***
拓跋語嘴上說公務繁忙,但第二天第一個到懷仁殿的卻是他。
魏皇近日身體欠安,朝務多半由太子處理,拓跋語也安在懷仁殿,陪陪皇帝,批批奏章,還可以時時和宇文盛希在一起。
殿中沒有外人,魏皇也是一臉悅色,讓人搬了個大椅子放在書案邊,墊上錦墊裘毯,讓宇文盛希舒舒服服的坐着抄經。
馮昭儀是個會賣乖的主,有太子陪着魏皇,她就在宇文盛希旁邊磨墨,不時地贊宇文盛希幾句。
雖然是陌生的地方,但因爲有拓跋語,宇文盛希的緊張和防備也鬆緩了些。
魏皇和拓跋語坐在一起,他斜靠在楠木椅背上,把盤着的膝放在兒子的腿上,問宇文盛希:“盛希,你抄的什麼經?”
宇文盛希從椅上起身行禮道:“皇上,《金剛經》是佛經的總綱,無論唸誦還是傳抄都會功德無量。除了《金剛經》,奴婢還會抄一份《般若密多心經》,以供皇上以後參讀,能起到養心修心之用。”
魏皇聽了,坐起了身,把手搭在兒子的肩上不住的點頭,宇文盛希擡頭,看到他父子倆的樣子,感到魏皇對太子,已經不止是信任了,甚至還有依賴。
宇文盛希擡起的頭又馬上低了下去,魏皇看到她拘謹的樣子,又道:“想必今天入宮前,尚王肯定囑咐了你許多宮中規矩吧?網不少字”
宇文盛希辯道:“盛希魯莽,王爺只是不想盛希擾了皇上。”
“這個拓跋燾。”宇文盛希第一次聽到魏皇連名帶姓稱呼尚王:“盛希,你不用理他,你就把朕這裡當作你父親的家吧。”
馮昭儀在一旁笑道:“於情於禮,皇上本來就是盛希的父親。”
魏皇聽了,又靠回椅背上道:“朕膝下也有幾個公主,她們個個都像盛希一樣文弱又活潑,可惜有的下嫁了,有的和親了,最讓朕心痛的是早夭的靖華公主和坤嵐公主。”
人老了,總是喜歡捉摸往事,魏皇雖是九五之尊,但人倫之事總還是會令他嘆息。
他看宇文盛希乖乖抄經的樣子,又開懷地笑問:“宇文盛希,你午膳想吃點兒什麼?”
聽到皇上的話,宇文盛希又放下筆想要起身行禮,魏皇見她這樣,也知道她不敢在他面前指點,所以揮手示意她免禮了,轉而問馮昭儀:“愛妃,你想吃什麼?”
馮昭儀放下手中的硃砂墨,走到魏皇身前笑道:“皇上,太醫說您大病剛愈,適何吃些溫和補益的東西,今天臣妾聽聞御廚要爲您做一道清燉天池魚,甘美滋潤。”
聽到清燉天池魚,魏皇很愉悅。
午膳時間,魏皇懶得出懷仁殿,太監們在殿中放上鎏銀梨花小圓桌,呈上精緻的清淡菜色。
四個人圍坐起來,拓跋語第一個動手,用銀筷夾起每一樣菜色小嚐一口。
宇文盛希不明白太子這麼做是爲什麼,馮昭儀向她解釋道:“殿下孝心可鑑,以身爲皇上試菜。”
說是試菜,其實就是試毒,這本是太監做的事,但拓跋語卻親歷親爲,宇文盛希看他熟練的動作,知道這麼做不是一次兩次,相信只要能陪魏皇吃飯,拓跋語都會這麼做的。
但宇文盛希也明白,拓跋語這麼做也是在保護自己,他一直都在提防着馮昭儀。
試過菜,拓跋語親自用銀勺給魏皇盛了湯,接着很有風度地給馮昭儀和宇文盛希也盛了湯。
四個人細品慢嚥着密色瓷碗中的湯,這樣的場景讓宇文盛希想到了小時候和爹孃一起吃飯時的場景,雖然只是一餐便飯,但四人團團坐在一起,融融的暖意不禁生出,這種家的感覺,宇文盛希久違了。
“朕想嚐嚐魚。”魏皇對拓跋語說。
太子起身爲魏皇夾魚,然後放到自己碗裡,把刺都挑了才又放到魏皇碗裡。
魏皇品了一口,面露喜色,對宇文盛希道:“不錯,你也嚐嚐。”
宇文盛希點了點頭,馮昭儀已經把魚夾到了宇文盛希碗裡。
宇文盛希也品了一口,魚蒸得嫩極了,清新的甘甜中透着鮮美,略略的透着一股八角的香氣,以清蒸手
法烹製的食物,放少許八角,鮮味會被提得更加馥郁。
馮昭儀凝神的看着宇文盛希吃下魚,臉上浮出笑意,宇文盛希不習慣她這樣的關注,所以舉筷也爲她夾了一塊。
用過膳,太醫院的小太監來了,魏皇和宇文盛希吃的藥被分別放在兩個梨花木錦盒裡。
用過安胎藥,宇文盛希又開始抄經,她的筆速極快,想要把留在宮中的日子儘量縮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