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克梅特
圖特摩斯靠近娜芙瑞,緊緊握住她的手不肯放開,娜芙瑞凝視那雙哀傷的眼睛,只是淒涼的笑。
“蒙圖。”艱難地吐出這個名字,娜芙瑞忍不住地落淚,閃電般的黑影自王宮上空掠過,圖特摩斯開始頭暈腦脹,昏昏欲睡,他知道自己不能睡,抽出佩劍就扎向自己的腿部。
見他企圖自殘,娜芙瑞猛地撲進圖特摩斯的懷抱,溫柔地親吻他的薄脣。
“圖特摩斯,再見。”
“娜……芙瑞……”臨閉眼的那一刻,梨花帶雨的嬌容深印在圖特摩斯的記憶深處。
娜芙瑞伸出右手,那道黑色的閃電——雄鷹停在她的手臂上:“與我有關的記憶,已經自大家的腦海中全部抹掉了嗎?”
“是的,娜芙瑞小姐。”
“很好,我們走吧,蒙圖。”
夜心斜視蒙圖,這東西還能變成鷹?不過她很快又目不轉睛地盯向娜芙瑞,她騎快馬趕到底比斯,悄悄潛入法老的寢宮。
法老的寢宮睡着一名女人,她是那麼的嫵媚,那麼的妖豔。
“美女呢,她……誰啊?”
蒙圖帶着幾分黯然,似乎勾起了什麼不愉快的回憶。
“她的名字叫哈特謝普蘇特,深諳宮廷權術。受到魔鬼的教唆,搶奪圖特摩斯的政權,聯合僧侶編造身世,冒充偉大的阿蒙之女,登上埃及法老之位的女人。”
哈特謝普蘇特警覺地睜開雙眸,打量娜芙瑞的目光帶着挑釁般的輕蔑:“圖特摩斯在你的幫助下,已經逐漸從我手中拿走了埃及的王權,你還來做什麼?阿蒙-拉神的女兒,塞克梅特。”
“阿波普,現身吧,停止你的巫術,從哈特謝普蘇特的身體裡出來。”
“阿波普?”背了N+X天的禱文,天天唸到這個名字,夜心自然知道那是古埃及神話中黑暗與邪惡的巨蛇,太陽神的宿敵,被視爲混沌世界紊亂之力的化身。
哈特謝普蘇特發出一陣狂笑:“我是應了她的祈盼才附於她身,現在她的願望都實現了,你問問她,捨得我離開嗎?”
娜芙瑞擡起手腕,手鍊化爲利刃,她殺氣騰騰地靠近哈特謝普蘇特:“無所謂,連她一起殺我也不介意。”
“哦?好強烈的殺氣,你嫉妒她的女兒是你心愛之人的王妃吧?對了,跟你同名的……娜芙瑞。”
娜芙瑞似乎不願意再廢話,帶着可怖的氣勢逼向哈特謝普蘇特,夜心微微張開嘴,驚訝於哈特謝普蘇特身後冒出來的蛇竟然發育得如此巨大。
扶上左耳,不是自己的耳墜,手中也沒有任何武器,焦慮地跑上前,雖然知道娜芙瑞不可能聽見她的聲音,夜心還是急得叫出聲:“喂,住手,這東西絕對變異了,你還撲上前當它的飼料,傻啊?”
娜芙瑞無所畏懼地迎戰,在蒙圖的幫助下,軀散了寄宿在女法老體內的阿波普,可自己也受到了重創。
“娜芙瑞,已經晚了,我的靈魂得到了黑暗的力量,你無法封印我,待我再次甦醒之日,也就是王族血脈消失之時,光明只屬於我阿波普!”大蛇消失前留下放肆的訕笑,直笑得人心裡惡寒,連夜心都冒起雞皮疙瘩。
娜芙瑞囑咐蒙圖將哈特謝普蘇特帶走,去一個沒人可以找到的地方度過餘生,然後獨自來到卡納克的阿蒙神廟,在她的面前出現了一個男人的影象。
“納爾邁陛下,很抱歉,我雖然阻止了埃及的分裂,可我阻止不了阿波普,讓他從我眼前逃走了。”
“等等,納爾邁?這人又誰啊?”夜心的腦子越發混亂,出場人物實在太多。
“他是統一上下埃及,建立第一王朝的人,也是埃及真正意義上的首位帝王。”
統一上下埃及?夜心恍然,原來他就是歷史之父希羅多德所記載的第一王朝首位法老——美尼斯?
納爾邁牽娜芙瑞起身:“不,很謝謝你,統一埃及是我及我唯一所愛之人的願望,當她以塞克梅特的身份死在戰場上之時我便發誓,要完成她的心願。我實現了這個夢,而你,則延續了它。現在,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娜芙瑞微微一笑:“不,還不行,還有最後一件事,幫助圖特摩斯登上王位。”
“你知道自己的下場嗎?不會後悔?”
“我是塞克梅特啊,爲法老獻出自己的性命不是註定的嗎?”
納爾邁合上雙眼,影象逐漸淡薄直至消失:“圖特摩斯能夠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娜芙瑞獻上寶劍,放回原處,取出開啓結界的鑰匙——黃金項墜拋上半空,然後退出卡納克神廟。
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圖特摩斯的軍營,士兵早已不記得他們的女神,手持長矛將娜芙瑞團團圍住。
閉上眼眸,強迫自己不去看那些熟悉的臉龐:“告訴圖特摩斯,哈特謝普蘇特已死,我是殺了埃及法老的兇手。”
哈特謝普蘇特消失的信息很快傳到圖特摩斯的耳裡,他抓緊時機攻下底比斯,秘密除掉了哈特謝普蘇特的親信,對外宣稱女法老與她的情人、女兒及其一干人等神秘失蹤。
大祭祀恭敬地跪拜在圖特摩斯面前:“您要登上法老的位置還欠缺最後一個必要條件,那就是爲哈特謝普蘇特陛下報仇,否則您就得不到祭司團的認同。”
“爲她報仇?可以的話我真想犒勞殺死她的女子。”圖特摩斯在心中輕笑,繼而傲視羣臣:“兇手我已經抓到了。”
娜芙瑞被押至大殿,士兵強按住她的頭,強迫她匍匐在地板上。
圖特摩斯似乎已經完全不認識娜芙瑞,可他不斷對眼前的女子浮起異樣的感覺,腦子纏繞着一些零碎的畫面:“你叫什麼名字?就是你殺了哈特謝普蘇特,她的屍體藏在哪裡?說!”
縱使嚴刑逼供,娜芙瑞也是緘默着不發一語,知道哈特謝普蘇特還活着,對誰都沒好處,圖特摩斯不能順理成章地登上王位,最壞的結果是內戰將會繼續。
失去母親的娜芙瑞王妃對眼前的女子有着無比的憤恨,她咬牙切齒道:“不肯說嗎?那就一輩子都別說話!割去她的舌頭喂鱷魚!讓她屍骨無存!靈魂永不得翻身!”
值得爲了一個女子與祭司團爲敵嗎?圖特摩斯在利益權衡之下,終於起身宣佈:“明天把她投入尼羅河,爲哈特謝普蘇特法老報仇!”
娜芙瑞靜靜閉上雙眸,聽着她在牢房被割去舌頭的慘叫,夜心默然。
第二天清晨,法老和王妃親自監視執行死刑,娜芙瑞失去舌頭已不能再說話,她輕輕哼着悠揚的調子作爲自己的送葬曲,這是圖特摩斯極其熟悉的音樂,只是他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娜芙瑞仰望天空,雄鷹翱翔在湛藍的蒼穹下,發出悲鳴。
“謝謝你蒙圖,謝謝你一直陪我到最後。”娜芙瑞又轉向王座上的圖特摩斯,不禁莞爾,低頭輕啓朱脣,似乎在說什麼,懂得脣語的夜心很快看明白了她在彌留之際的最後幾個字。
圖特摩斯狠狠心,下達執行的指令,娜芙瑞被推下尼羅河。隨着清脆的水花聲,嗅到血腥的鱷魚很快聚集,爭相撕咬娜芙瑞的身體,夜心的耳邊傳來她撕心裂肺的悽叫。
河水不停地翻騰,碧綠的水面浮起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很快又恢復寂靜……
站在夜心身邊的蒙圖別過臉,它不想再見到這一幕的,反而是夜心沒有迴避這駭人的情景,她神色肅穆,喃喃地念出那幾個字。
“圖特摩斯,我愛你……”
神廟籠罩於金色的光芒之中,士兵們驚訝地看着眼前的異象。
“這光是……”拉美西斯伸手觸摸那無形的結界,結界緩緩消失,蒙圖化身爲黑色蒼鷹,乖乖伏在夜心身邊。
奔到夜心面前,急切地檢查她有無損傷,確認安然無恙後,拉美西斯一把抱住還在發愣的夜心:“感謝阿蒙,感謝埃及的諸神,你沒事吧?”
夜心擡眼端詳拉美西斯,好半天才聳聳肩膀:“如你所見,一切安好。”
見夜心已經清醒,烏諾雀躍萬分,不用被王子責罵了:“夜心小姐,你醒了太好了,已經恢復了嗎?”
“哦,還行,也就恢復到你不會被罵的程度。”
“呃……”
拉美西斯好笑地掃了烏諾一眼,抱夜心上馬回宮。
由於夜心還在沉思剛纔的情景,所以沒有拒絕,雄鷹展開翅膀飛上半空,跟在他們身邊。
“夜心小姐,阿波普已經甦醒,你是唯一可以與他抗衡的人。當然,你有選擇的權力,選擇拒絕,因爲繼承塞克梅特這一稱號的少女,很可能會遭遇到與娜芙瑞小姐同樣的命運。”
雖然蒙圖不發出聲音,卻能直接將語言信息輸入自己腦海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可夜心已經不再驚訝,反正心臟的承受能力早就負荷,她已經丟棄了唯物主義世界觀。
爲了所愛的人屍骨無存,可對方連你是誰都不記得,值得嗎?
“蒙圖,娜芙瑞死後怎麼樣了?”
蒙圖沒有回答,大概不想再提起,夜心倒也沒爲難它進行逼問。
突然想起什麼,仰起臉詢問拉美西斯:“王子,你會殺掉自己喜歡的人嗎?或者忘記她?爲了權力……啊,我知道你沒有喜歡的女人,我就假設一下。”
拉美西斯很奇怪夜心怎麼會突然……問這麼“女人”的問題?
“我不會殺掉你的,也不會忘記你。即使忘記,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再次使我愛上你。”
夜心驚訝地張大嘴,他剛纔說什麼,什麼愛?誰愛誰?
掏掏耳朵,想再確認一次:“你你你你……你剛纔說什麼?能不能……再說一次讓我聽?”
策馬速度很快,說話很容易咬到舌頭,所以拉美西斯再次回答只有四個字:“結巴,坐好!”
夜心翻翻白眼:“蒙圖,什麼戰爭女神?我不幹,這人好凶,誰敢惹他啊?”
“夜心小姐,你現在具備了繼承塞克梅特稱號的資格,可你身上尚缺少一樣東西,你的血還不能喚醒神器,也成不了塞克梅特。在此之前請務必仔細考慮是否願意繼承稱號,守護法老。”
“說不就不,我纔不幹,對我那麼兇,我憑什麼,爲什麼啊,免談,沒得商量……”
抵達王宮,夜心率先跳下馬,準備回房間好好睡覺,看了不該看的東西,她真怕今晚做噩夢。
“夜心。”
“什麼事?”
“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
夜心撇撇嘴,不以爲然:“留着一口氣而已,有什麼好?”
寂靜的夜裡,拉美西斯的聲音分外清朗:“我要你成爲埃及百姓不可置疑的存在,然後娶你爲妻,我唯一的王后。”
目送拉美西斯回寢宮,夜心自驚愕中回過神,不禁啞然失笑:“哈……王后?我?搞笑,總算說了個有水平的笑話,王子,你可真能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