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9 迷失，終焉
愛麗斯學園專屬醫院院長辦公室內，這一天聚集了很多人。不同的人，卻都爲了同一個目的——今井螢。
當鳴海和主治醫師然下醫生一同出現在辦公室的時候，首先圍上去的是蜜柑。
望着那二人皺起的眉頭，讓蜜柑心理越來越就覺得不詳，她瞪大了眼睛，卻不知道自己該怎麼發問。
鳴海心痛地拍了拍蜜柑的頭，蹲了下來對蜜柑說道：
“小傻瓜，幹嘛擺出這副表情？你已經盡力了，如果沒有你，小螢的情況只會更糟糕而已。”
“那現在小螢已經沒事了嗎？”蜜柑勉強地笑了笑，並且很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也不可以這麼說……”
鳴海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向蜜柑解釋這種離奇而複雜的事，現在小螢雖然脫離了生命危險，然而她卻不再是以前的小螢……這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也很想知道。
“蜜柑，你發現小螢的時候，她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
“有是有，但是，那時候小螢竟然在微笑……她說：蜜柑，還給你了。”
還給你了。
到底小螢要還蜜柑什麼？別說是蜜柑，就算是在場的所有人都弄不明白。
“我本來只是想偷偷地進小螢房間嚇嚇她，可是……可是我一進到房間的時候，小螢已經趴在桌子上，動也不會動……她頭上戴着那頂奇怪的金屬頭盔……一直冒煙……很多黑色的煙……”
蜜柑的聲音越來越哽咽，最後幾乎連不成句子。當時的情景依然讓她恐懼，小螢戴着的金屬頭盔一直吱吱作響，電流亂竄的聲音清晰可辨。而小螢毫無生氣地軟軟地趴在桌面上，那時，蜜柑以爲……她已經死了……
“越聽越混亂，現在情況到底是怎麼樣？有危險就是有危險，還活着就是還有希望，快把話說得一清二楚，鳴海。”日向棗的態度還是那麼囂張，鳴海已經習以爲常了。
反而流架有點不好意思，拉了拉棗的衣袖：“棗，你不要插嘴了。還是讓鳴海老師慢慢把話說清楚吧。”
不愧是流架，輕輕一句話就又把發言轉回鳴海身上。鳴海看看在場的衆人，蜜柑、棗、流架，還有小陽、班長……其實大家的眼神都是一樣的，他們現在想知道的是真相。
“咳咳……”鳴海清了清嗓音，“小螢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但現在問題的關鍵卻是在那頂金屬頭盔身上。關於那個頭盔，我還是請然下醫生幫忙解釋一下吧。”
然下醫生點頭應道：“今井同學所帶的儀器構造非常複雜，使用的具體方法也尚未破解。但是，可以預料的是，這部機器只有她本人才能發明出來。經我們初步研究，這應該是一部可以預測未來的機器。”
預測未來？！這真是駭人聽聞！直至到現在，所有的人類都認爲未來虛無縹緲，充滿變數。何以依靠一部金屬儀器竟然可以預測到未來？
“對不起，打擾一下。”流架靠了過來，“然下醫生，你覺得人類的力量真的可以探知未來嗎？雖然這是小螢的發明，但我還是覺得這不可能。”
然下醫生說道：“你錯了，的確有這樣的可能。雖然現在還沒有證據證明，但是當人的腦電波高速運作，直到超越了時間，這時候，人就可以預知未來。而今井同學的發明的的確確令不可控制的腦電波產生了變化。只要輸入相關的地域、主要人物或團體的資料，機器就會刺激她的深層腦電波，讓她看到有可能發生的將來。”
他頓了一頓，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可惜，預知未來實在是太艱鉅的任務，這個裝置雖然可以刺激腦電波，但是腦電波過於高速地運動無可避免地令大腦嚴重超過負荷。而且，啓動這個裝置的力量，似乎是依靠強大的愛麗斯才能實現的。”
“就像是燃料一樣嗎？”班長問道。
“嗯，類似這樣。果然，由人類預知未來是一種禁忌啊……”鳴海輕撫着下巴說道，同時他的心底也產生了一種戰慄，如果這項發明應用在軍事方面，那……後果將是更加不堪設想了……
聽到然下醫生的解釋後蜜柑再也鎮靜不下來，她的聲音越發地顫抖：“原來，這個東西……這麼可怕……醫生，你剛纔說它會給大腦帶來嚴重的負荷，那現在……現在……小螢她……”
“由於今井同學……她的記憶，將會消失，而智力也會受到損害。目前，她的智商只相當於八歲普通小朋友的水平。另外，最可惜的是，今井同學的愛麗斯反應完全消失了。”這意味着已經損壞的未來預測裝置將無人能解開個中謎團，也無人能對這個裝置進行修復。
這個消息對人類而言，不知是好是壞，畢竟是個潘多拉的盒子。但對眼前的這幫孩子而言，這——應該反而是微不足道的吧。
因爲這個裝置已經將他們最熟悉的朋友完全帶走了……
“然下醫生！小螢她還有恢復的可能嗎？”蜜柑問道。
八歲？！這麼聰明的小螢竟然會變成八歲小朋友一樣的水平？！這實在是太難以接受了！她不相信這是真的！
“由於今井同學還處於成長階段，因此智力方面還有逐步恢復的可能。但她大腦的記憶區域已經相當紊亂，她只有‘今後’的記憶，而不可能重拾‘以前’的記憶了。不過按照學校的規定，今井同學雖然沒有了愛麗斯，但學校方面也還是會定期派人去檢查她的身體狀況。你可以放心。”
“等一等！醫生……，你說學校會定期派人去檢查她的身體狀況……這是什麼意思？”不能接受的事一件接一件地發生，蜜柑真的幾乎不能支持下去了。
“蜜柑，振作一點。”鳴海扶着蜜柑單薄的雙肩，語氣裡竟帶着罕見的嚴肅與沉痛。“小螢的愛麗斯已經消失，她已經沒有留在學園的條件了。回家，纔是她最好的歸宿。有家人在身邊陪伴，小螢她會得到幸福的！身爲她的好朋友，你應該爲她高興纔是！不能見到家人的心情，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況且，以小螢曾經身爲地下組織要員的身份，學校還能批准她回家，這已經是天大的奇蹟。但是，這樣也說明。小螢，她真真正正成爲了一張白紙。
對學校，她已經沒有利用的價值……所以定期檢查也不過是手續上的問題……
真沒想過情形會變得這麼嚴重。
“鳴海爸爸，我現在可以去看看小螢嗎？就我一個人。”蜜柑的眼裡溢滿了淚水，但她仍然儲蓄着，不肯讓它們掉下來。這樣的蜜柑，卻讓人更覺得可憐。
鳴海與然下醫生交換了一下眼神，不約而同地向蜜柑點了點頭。現在還有誰忍心拒絕這個傷心欲絕的孩子呢。
輕輕地，蜜柑推開了病房的大門。房間內一色的淡藍，平靜而溫和。小螢已經可以在牀上坐着，陪伴在她身邊的是今井學長，她的哥哥。陽光從窗外照在他們兩人的身上，溫馨得讓人心痛。
但是，小螢此刻卻是微笑的。她無憂無慮地接受着哥哥的照顧，完全沒有了防備。一向高傲冷漠的臉換上了天真的笑顏，並沒有使小螢的美受到絲毫損害，反而這個全新的今井螢更讓人產生一種心底裡發出的喜愛。
像天使。
對，她現在看來簡直就像是神話中的天使。純淨，無垢，並且潔白無瑕……這種印象，一如當初她第一眼見到小螢時的感覺……
今井昴察覺到有人進入，向大門的方向望了一眼，看到蜜柑呆呆地站在門前。
“哥哥，那個女孩是誰啊？”小螢甜甜地笑着，似乎對忽然出現的人很感興趣。
“小螢，她是蜜柑，佐倉蜜柑——”
這兩句對話簡單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但對蜜柑而言，這兩句對話卻教她在內心重複了千百遍。幾乎，她快不懂這兩句話的意思了……真的……是幾乎。
說不懂，但始終還是懂的，小螢，真的，忘記她了——
今井昴有些不忍，他向蜜柑招招手，把她喚到小螢的牀邊來：“蜜柑，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對小螢說。但是，你也看到了，小螢她現在什麼都不記得。她的大腦受到太多刺激，所以，我希望你們的談話儘量輕鬆一點。她現在還很虛弱。”
“我知道了……今井學長。”
蜜柑僵硬地點點頭，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大門終於被關上，諾大的房間裡，只剩下她和小螢兩個人。蜜柑擡起頭，忽然發現小螢也正在看着她。紫水晶一般透亮的眼眸裡，帶着關心，那一瞬間，蜜柑以爲她熟悉的小螢又回來了。
蜜柑緊緊地握着小螢的手，問道：“小螢！你記起我了嗎？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啊。”小螢又得意地笑了笑，“你叫佐倉蜜柑嘛，剛纔哥哥說過，我還記得很清楚噢。”
“不是的！你以前不是這樣叫我的啊！！”蜜柑終於忍不住叫了出來，那些儲蓄多時的淚再也沒有力氣強忍。他們一滴一滴從眼眶中涌出，盡數滴落在潔白的牀單上……
“好漂亮……”小螢輕輕地把蜜柑臉上的淚珠託到指尖之上，“這就是眼淚嗎？真漂亮呢……”
“小螢——”
“蜜柑，對不起，我真的不記得我以前是怎樣叫你了。不過，我想，我們以前一定是經常在一起的吧？因爲你出現了，我就有一種很快樂的感覺，看到你哭，我也有一種想陪你哭的衝動。我們……以前是朋友嗎？”
“嗯，是好朋友！你一直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啊！”
“嗯，我知道了！我會記住的！佐倉蜜柑是今井螢的好朋友，永遠都是！”小螢自信滿滿地朝蜜柑咧嘴一笑，似乎充滿幸福。
她得到了一個朋友，當她還是什麼都不記得的時候就馬上有了一個哥哥，有了一個朋友。看來，就算什麼都不記得了也不會孤獨嘛。
望着一個全新的小螢，蜜柑的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她緊緊地抱着小螢，不想放手。
這一天，蜜柑抱着小螢哭了很久很久……她告訴了小螢很多過去的事，例如小螢一向叫她笨蛋蜜柑，又例如在校園祭的晚會上小螢是她最後的舞伴，還例如……
太多的過往可以告訴小螢，但是她們之間卻已經沒有太多的未來可以分享。眼前的人是小螢，眼睛，鼻子，頭髮，聲線都還是那個小螢，但實際上，她又不再是小螢……這點，蜜柑是明白的。
小螢說話的語調變得非常可愛，稚氣中裝出了三分的老成，果然是8歲小孩子纔會用的語氣。一切又重頭開始了。
8歲，剛好是小螢來到愛麗斯學園的那一年。當時，她爲了追尋小螢，所以來到愛麗斯學園。但這一次，她卻不可以和小螢一起離開。
她和小螢之間的故事只好就這樣，中斷……
其實小螢可以離開這個是是非非的愛麗斯學園，也是一件好事，她應該祝福小螢纔對……
再見了，她的小螢……
今井螢走的那天，蜜柑沒有出現，她偷偷地躲在宿舍頂樓上，望着那輛黑色的小轎車漸漸遠去。
“這樣就足夠了嗎？”日向棗站在蜜柑的身邊，這樣問道。
“要和小螢說的話，我已經說完。小螢給我了我最好的承諾，這已經足夠。從今天起，小螢就不能再在我的身邊照顧我了，所以我要更快學會獨立……經常依靠小螢，以前的我果然很過分啊——”
“笨蛋水珠——其實小螢所見到的未來，你想不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一點也不想。鳴海爸爸也說過，小螢看到的，只是‘有可能’發生的未來。現在小螢已經離開學校，那麼她所見到的未來就肯定不會發生了。知道了又有什麼意義呢？而且，小螢昏迷前的表情告訴我，她很滿足。即使是虛擬的未來，她也已經達成了自己的心願。小螢幸福，我就會很幸福了——”
“傻瓜，其實你不用勉強啊。”日向棗，輕輕地拍了拍蜜柑的腦袋。
“以後……我也會保護你的……”這句話，目前的棗還是沒辦法親口說出來。他只在心底暗暗地起誓。一個誰也聽不到的誓言，透過一雙堅毅的眼睛無聲地傳達。
蜜柑望着那雙眼睛的主人，慢慢地，笑了。她拉過棗的手，有點冰冷，手心卻又極熾熱。細長的手指糾纏着她的，這十指緊扣之中，便又是一個承諾……
“棗，我也會……保護你的……”
今井螢靜靜地趴在後車窗上，張望着。
她真的離開這個愛麗斯學園了，有很多人來送她離開。但是，即使是這種場面，她也談不上什麼傷感，只是莫名地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或許，是因爲自己已經忘記和他們之間的故事了吧。
或許——
車子跑得很快，後視鏡裡，就連宿舍都已經消失了。她手裡把玩着從前蜜柑給她的結晶石，淡淡的橙色，極透亮。路面輕微的顛簸讓結晶石墜子不斷地左右搖晃，小螢覺得自己倒映在結晶石上的面容變得更加滑稽。
車裡流淌着一首她從來沒聽過的歌：
蝴蝶 你在徘徊什麼呢 那地下鐵就是迷宮啊
即使你怎樣的拍打翅膀 怎樣的展翅飛翔 都不會找到出口的
如果有一天那樣的日子降臨到你的身上
你一定要想起來 一定要想起來 我就在你的身邊啊
……
我們都會迷失的
……
如果你將翅膀點燃飛起的話 或許就連太陽上你都可以到
把它漂漂亮亮去融化就行了 即使是讓你看她的笑容
最終還是會有一天 和現在的生活 和大家分開
即使是那樣也沒關係 即使是那樣也沒關係 我就可以和你見面了
就算相隔甚遠 我也能爲你們祈禱的
即使無法見面 即使無法見面 我還是會去創造你的歌曲
誕生的意義一定會在死的時候可以察覺到
……
歌聲不斷重複着，那清越空靈的歌聲讓人的身心都已經超越了時空。
“蜜柑，我和你，究竟誰纔是那隻蝴蝶呢？”今井螢對着結晶石上的倒影，輕聲問道。
¬——THE END——
後附《LOST BUTTERFLY》完整歌詞：
蝴蝶 你在徘徊什麼呢 那地下鐵就是迷宮啊
即使你怎樣的拍打翅膀 怎樣的展翅飛翔 都不會找到出口的
如果有一天那樣的日子降臨到你的身上
你一定要想起來 一定要想起來 我就在你的身邊啊
幸福的意義也許僅僅取決於內心的量數
但 如果是那樣就太多了
我們都會迷失的
來吧 重複着沒一個平常的日子 慢慢的去改變未來
就像燒焦了似的纏繞在一起 那被叫做夢的雲絲
如果你將翅膀點燃飛起的話 或許就連太陽上你都可以到
把它漂漂亮亮去融化就行了 即使是讓你看她的笑容
最終還是會有一天 和現在的生活 和大家分開
即使是那樣也沒關係 即使是那樣也沒關係 我就可以和你見面了
就算相隔甚遠 我也能爲你們祈禱的
即使無法見面 即使無法見面 我還是會去創造你的歌曲
誕生的意義一定會在死的時候可以察覺到
但 那就又太晚了
我們在又徘徊不定
來吧 壓制住了的現實 一定會改變你的
如果被改變的話 你還是以你自己的身份來繼續生存下去
如果你放大叫的話 就連那短暫的月亮也會落下來吧
不要躊躇不定 去就可以了 即使只有那微弱的光芒
重複着沒一個平常的日子 慢慢的去改變未來
就像燒焦了似的纏繞在一起 那被叫做夢的雲絲
如果你將翅膀點燃飛起的話 或許就連太陽上你都可以到
把它漂漂亮亮去融化就行了 即使是讓你看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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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辛苦地完成了整個故事！已經沒有太多力氣修改了，希望大家對這個結局還能接受。過兩天再補上感想和一個小小的，特別的番外，希望大家繼續支持阿，走過路過別錯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