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扶起西平王,忽然聽到不遠處的叢林裡傳來一陣“嗦嗦”的跑動聲。在這種環境下聽起來感覺有些恐怖,不會是有妖怪或可愛兇猛的肉食類動物看中了我們吧?
西平王聽到響聲馬上翻身坐起來,撥出寒霜劍,警惕的看着傳來聲音的方向。我不由自主的往他靠緊了點,剛剛纔經歷過一場驚心動魄的打鬥,心有餘悸啊。
叢林中跳出一個小小的身影,直跑到我們跟前。一把稚氣的童聲說:“哥哥,你們在玩什麼?小狗兒可不可以和你們一起玩?”
那個小小的身影原來是一個身穿破爛粗布衣、頭扎沖天辮、大概只有四、五歲的瘦小男孩,瘦削的小臉上那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我們。
在這個時候,這種地方,出現這麼一個小孩?四周好象沒有人住的,我的腦裡很自然的聯想起鬼故事裡那些喜歡變成小孩模樣、騙人、吃人的山間鬼魅精妖。
朝西平王看去,只見他還緊握着劍,盯着那小孩,看來他的想法是和我一樣的。他過了一會才冷冷的問:“你是誰?”
小男孩一臉天真的說:“祖祖喊我小狗兒,叔叔嬸嬸他們有的喊我狗兒,有的喊我小狗兒。”
小狗兒的話音剛落,叢林裡傳來一把焦急的女人呼喚聲:“小狗兒!你跑到哪去了?天黑了,再不快點回家妖怪和老虎就要出來把你吃掉了!小狗兒,你再不出來祖祖就要生氣了!”
小狗兒聽到那把聲音,馬上緊張的轉身往那邊大喊:“祖祖,小狗兒在這裡!祖祖不要生氣!小狗兒在這裡!”
一個女人從叢林裡跑了出來,她大概是看到了西平王手裡握着劍,高叫一聲,驚慌失措的邊跑邊喊:“你們想幹什麼?不要傷害我的小狗兒!”
那是一個頭發半白、頭頂盤髻、身穿破舊布衣的枯瘦老婦人。她飛奔過來,一把摟住小狗兒後退幾步。她緊張的看着西平王手裡的劍,一副硬裝鎮定的模樣說:“你們是誰?不要以爲我們孤兒寡母的就好欺負!我,我不怕你們的,不管你們是山精還是水妖,誰要是傷害我的小狗兒,我就跟你們拼了!”
倒!西平王長得一張寒冰臉加上失血過多臉色蒼白,說他象水妖還情有可原,本姑娘長得這般慈眉善目的,臉上還掛着比蒙娜麗莎還要永恆的微笑,也會象妖怪嗎?真沒眼光!
“咣”的一聲自旁邊傳來。我看過去,只見西平王手裡的劍已掉到地上,他雙手撐在地上,嘴角一絲血紅慢慢的流下來。
“你怎樣了!”我驚叫起來,忙扶着他快要倒下的身體。
老婦人疑惑的問:“你們不是妖怪?”
我肯定的點點頭。
她又問:“爲什麼你們要傷害我的孫子小狗兒?”
冤枉啊!六月飛霜,比竇娥還冤!我這麼善良的一個人怎會去傷害一個小孩子?正想開口解釋,小狗兒卻搶先說了。
“祖祖,是小狗兒看到哥哥他們在這裡,想跟他們玩才跑過來的。小狗兒剛和哥哥他們說話,祖祖你就來了。”
我連忙說:“是啊,是啊。我們兄弟倆本來是打算到王都投靠親戚的,想不到半路遇到綠林大盜搶劫,財物全給搶光了,還幾乎沒命。好不容易逃了出來,結果就在這裡碰上小狗兒了。我哥哥以爲是強盜追來了,所以才拔劍相向。把你們嚇着實在對不起。”隨口扯個謊,希望能博取點同情分。
老婦人說:“原來是這樣。令兄長看起來傷得不輕,得要趕緊找個大夫看看。我家就在這附近,兩位小兄弟如果不嫌棄的,就到我家來吧。”
這古人就是熱心腸!隨便撒個謊,就能找到今晚落腳的地方了。目前這種環境,有人願意收留我們,當然是求之不得!
我幾乎要感激得鼻涕眼淚一起流的說:“那麻煩大娘了!”
老婦人鬆開小狗兒,露出一絲笑容說:“不麻煩。”她走過來,手腳麻利的幫我一起扶起西平王,“這邊走,小狗兒,在前面帶路。對了,這附近的人都喊我莊大媽,你喊我莊大媽就行了。”
“謝謝莊大媽。”
“別這麼客氣的!兩位公子怎麼稱呼?”
“哦,我們姓楊,”我又順口胡扯,之前伏火龍千叮萬囑的說不能泄露西平王的身份,當然不能說實話了,“哥哥叫大雙,我叫小雙。”一時間想不到好名字,又不想套用戲裡使用頻率頗高的“阿牛”或“大牛”,就把自己的名字修改一下,將就地先用着吧。
我和莊大媽一邊扶着西平王往前走,一邊偶爾說說話。走了一會,一直沒有說話的西平王忽然用微弱的聲音問:“莊大媽,這裡是什麼地方?”
莊大媽說:“這裡是鹿山。”
西平王又問:“這裡離王都天護城有多遠?”
莊大媽想了一會,說:“聽山下鹿城裡的人說,從鹿城到王都要一個月時間。”
一個月?之前在神佑城的時候,不是說只要幾天時間就能到天護城的邊城嗎?我有點不太確定的問:“莊大媽,你是說走路到王都要花一個月時間吧?”
莊大媽肯定的說:“不是。去過王都的人說是坐馬車要一個月時間才能到。”
只是給水輕輕一衝,就把我們衝到離王都這麼遠,看來水路是要比陸路快捷很多嘛!
聽了我們的對話,西平王不再說話。我可以理解他現在絕對鬱悶的心情,連續奔波了這麼多天,馬不停蹄往前趕,結果又往回倒了不知多少百里的路,之前那麼的拼命,全是白費力氣和時間。我有點同情的安慰他:“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既來之,則安之。總會有辦法的。”
莊大媽也安慰說:“對啊,先把傷養好,再想辦法籌盤川去王都找你們的親戚。”她還真的相信了我說的給強盜打劫的鬼話。
西平王看起來有點無精打采的任由我們扶着他走。他還蠻沉的,扶着他走了一段路,我已經開始喘氣了。莊大媽不是說家就在這附近嗎?怎麼還沒到?
莊大媽指了指前面說:“楊公子,拐過前面那個彎就是寒舍。”
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依稀看到前面是一段左右兩邊都長滿茂盛樹木、傾斜的山路,而“那個彎”,遠得我都看不見。忽然想起那個什麼年代的那個著名詩人阿誰寫的那句詩: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
好不容易纔走到了莊大媽的家門口。那是一間外觀簡陋的黃泥牆、茅草屋頂、殘缺木門的破舊小屋。四周沒看到別的人家,這小屋孤零零的立在夜色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孤寂感。
走在前頭的小狗兒早已跑進屋裡,點燃了一盞小燈爲我們照明。莊大媽把我們帶進一個房間,把西平王扶到牀上安置好後,她說:“楊公子,你們稍候片刻,我現在就去找大夫,”她又喊住一邊的小狗兒,“小狗兒乖乖,去拿兩套你爹的衣服來給哥哥他們換。”
說完她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了,小狗兒也連跑去拿衣服了。
莊大媽說要找大夫去了,在我那個時代,上個醫院看醫生是很貴的,隨便一個感冒發燒的起碼要花一百到幾百的,不知道這個時代的醫生收費貴不貴。
我看了看西平王,問:“哎,你身上有沒有錢?有的就先拿些出來。”
西平王疲倦的說:“沒有。我從來都不會帶錢在身上的。”
對啊,這個年代的有錢公子哥兒都是不用自己帶錢包的,有下人會幫你打點一切。象西平王這種有地位的王家子弟,去到哪都肯定會有一票奉承討好的人跟前跟後的付帳,哪用得着花自己的錢?
我再問:“那你身上肯定有些什麼值錢的東西吧?象那些王族象徵的玉佩或什麼的,隨便拿到官府或大臣家一晃,別人就馬上給你送錢來的那種東西。”
他說:“我現在是秘密回宮,是不能做出任何打草驚蛇的行動的。如果我這樣做,肯定很快就會給王兄知道我潛伏回王都。”
這樣說來,他豈不是比我還要窮?我的身上起碼還有幾個從洛小橙那裡“剝削”來的錢幣,他堂堂一個王子,卻拿不出半點值錢的東西來。看來這診金要我付了,鬱悶啊!早知道要花錢,我之前在石室裡刻記號就不會用錢幣來刻,白白浪費了一枚錢幣!
摸着身上藏着的那幾個僅餘的錢幣,看在他就了我一命的份上,只得拿出來充公了。誰叫我是一個不願欠別人人情的人!
小狗兒小跑着進來,踮着腳、舉着一些衣服到我跟前說:“小雙哥哥,給!”
我留意到他手上的衣服雖然也是粗布衣,但很新很乾淨,沒有破爛的地方。和他身上、莊大媽身上所穿的破爛衣服相差很遠。這該不會是小狗兒的爹去赴宴或過什麼大節日纔拿出來穿的“盛裝”吧?
我沒有一下接過來,遲疑的問:“我們如果穿了你爹的衣服,那你爹呢?”
小狗兒說:“小雙哥哥別擔心!這些衣服我爹不會再穿的了,祖祖說要留給小狗兒長大了再穿。”
不會再穿?我聯想起屋外的蒼涼景象,還有莊大媽在淺灘邊上說過孤兒寡母的話。小狗兒的爹,應該是不在人世了吧?這個小孩,跟我一樣都是從小就沒了爹的。我默然的從他手裡接過衣服,心裡不禁百感交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