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裡,被一聲巨響吵醒。
迷糊中睜開眼睛,一道強烈的閃電閃過,一聲震天動地的雷響緊接而來,把我完全震醒了。從茅屋的破窗望出去,外面閃電閃得很厲害,雷聲隆隆,狂風猛刮,整間茅屋都在震動。
這種惡劣的天氣挺嚇人的,尤其是當你身處一間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塌掉、毫無安全感的破茅屋時。我縮了縮身子,望向蒼狼坐的那個角落,打算提議他另找一個安全些的地方過夜。
正想說話,一到閃電劃過,清楚地照着角落裡的蒼狼。他的姿勢有點怪,好象是蜷縮成一堆的樣子;又一道閃電劃過,這下竟擊穿了屋頂,劈落在離我幾米遠的地面上。我給這大自然的豪邁氣勢嚇呆了,直到茅屋着了火我才如夢初醒地跳起來,奪門而逃。
驚魂未定地站在屋外,才發現蒼狼並沒有跑出來。他是不怕火?還是睡過頭沒發現茅屋着火?在我猶豫着要不要衝進去救蒼狼的時候,天忽然下起大雨,恰到好處地把火給淋熄了。
天!你又在耍我了!渾身上下被淋得溼透,天還在發着天威,雨還在下,我縮了縮腦袋趕緊溜回茅屋裡去。屋頂被燒開了一個大洞,裡面的一切在閃電的照耀下一覽無餘。蒼狼還是保持着相的同姿勢呆在同一個角落裡,外頭都響得驚天動地的,他還能睡得這麼安穩?別管他了,我還是找個不會淋到雨的角落呆着吧。正要移步,又一道閃電劈進來,這次劈在離蒼狼不到半米的地方。
“啊!!!”
蒼狼慘叫一聲跳起來,躲到另一角落,渾身上下在劇烈地顫抖着。
我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不是吧?這麼強悍的一隻妖怪,竟然會怕行雷閃電怕得這麼厲害?嘿嘿,之前你三番五次地恐嚇我,我是不是該趁這機會嚇嚇你才合理呢?
我躡手躡腳走近蒼狼,他除了顫抖外,一直沒有其他的舉動。剛伸出手想用力拍他一下,他卻忽然擡起頭來。只見他的一雙眼睛毫無神采,臉色白得有些嚇人,一副怕到極點的失神樣,完全沒有了往時那種高傲自大的風采。
見他這麼一副模樣,嚇唬他的興致一下沒了。我收回手蹲下來不解地問:“只不過是行雷閃電而已,你用得着怕成這樣嗎?太沒出息了。”
“這不是普通的雷,”蒼狼的聲音都在顫抖着,“這是天劫。”
天劫?以前看過“聊齋”,記得裡面有相關的描述。
我問:“你所說的天劫是不是妖怪精靈之類的,修煉到一定的時候,便要接受的上天考驗?如果能躲過就能繼續活下去,如果躲不過,不但會喪失所有的道行,還得要死。好象是一百年一小劫,五百年一大劫,是不是這樣?”
蒼狼說:“對。這次正是我五百年的大劫。”
聽他這麼說,我忍不住跳了起來說:“你白癡啊!明知道自己要遭天劫,怎麼不去找個深坑或地洞躲起來?還偏要招搖過市的到處惹事生非找人打架?”
蒼狼無力地說:“我想不到這次的天劫會來得這麼快。”
無言!事關自己的性命,也不會去好好的留意一下天劫的時間,這個沒時間觀念的白癡妖怪!
又一道閃電劈下,蒼狼一把推開我,閃到另一個角落裡去。好險!那道閃電剛好劈在他剛纔躲的那個角落,他若不是閃得快,肯定已經應天劫了。看着他還真的有點可憐,都變成活生生的引雷針了。
咦?引雷針?我不就是給雷電劈中,醒來後便發現自己來到這個時空的嗎?如果,我再給雷劈一次,說不定就能回到現代!
一想到這方面,我的心便莫名的興奮起來!街頭的糉子!城西的龜苓膏!還沒打爆機的“鬼武”遊戲!我要回來了!
看了一眼縮在角落裡的活體引雷針,我毫不猶豫地撲了上去,施展八爪魚般的纏人功夫牢牢地把蒼狼抱住。
“你在幹嘛?”蒼狼高聲叫起來,想把我甩開。
我死死的粘在他身上,在他把我甩掉前說:“我在救你!”
“救我?”聽我這樣說,蒼狼暫停甩掉我的動作。
“沒錯。”我扮出一副好人的樣子,臉不紅心不跳的,“我看過一本古書,裡面有說到當妖魔鬼怪遭受天劫的時候,如果有人類願意施出援手,那他們就可以安然逃過一劫。”
其實哪是什麼古書?那只是N年後一個叫蒲松齡的人所寫一本叫《聊齋》的書。記得裡面有一個故事是說一個書生在一個行雷閃電的夜裡,見到一隻可憐巴巴的狐狸,把它放進了自己的懷裡,想不到卻無意中幫了狐狸逃過天劫。
蒼狼將信將疑的看着我問:“你會這麼好心救我?”
這個臭妖怪還挺聰明的,不愧是活了五百年的生命體!
我裝着很生氣地說:“喂,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好不好?雖然你之前想殺我,還把我捉來當人質,但我總不能象你一樣冷血見死不救的!這就是人和禽獸之間的區別。想想看,我救你有什麼好處?如果這方法不行的話,你給雷劈中我一樣要跟着遭殃。我冒着生命危險來救你,你卻要這樣懷疑我,實在是太過分了!”
蒼狼被我搶白了一翻,沒吭聲。一道閃電又閃過,他不由自主地往我靠了靠。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悲天憐憫且深明大義的表情對他說:“放心,就算拼了命我也一定會救你的。”
抱着蒼狼這個活體引雷針,我的嘴角忍不住一再往上翹,偷偷地笑。天啊,你快點劈中我吧!只要你合作地劈我一下,我就可以離開這個令人提心吊膽的地方,回到現代了!雖然不能跟伏火龍說一聲“再見”,感謝他多天來對我的照顧心裡多少會有點點失落。不過,我本來就不屬於這個地方,對這地方也談不上有深厚的感情,也就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屋外的閃電、雷聲、飛沙走石還在交錯的演繹着大自然的壯觀本色。我抱着蒼狼呆在角落裡,各懷心思地看着外面的動靜。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漫長的夜竟然就這樣過去。天開始亮,閃電,雷聲,飛沙竟全都停了,一切就這樣回覆平靜,一晚竟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竟然沒給雷劈上!一把推開蒼狼跑到屋外望天。泛白的東方,將升的旭日,預示着今天會是晴朗的一天。失望轉爲絕望,絕望再轉爲憤怒。我指着天用自己的母語——粵語大罵:“你有沒搞錯?上次闢劈我劈到應一應,呢次俾你劈又唔劈,你家陣算點先?”
我越罵越激動,隨手抓起身邊的沙、石、斷枝之類的狠狠往上扔。亂扔了好一會,聽到身後“哎呀”的一聲慘叫。轉過頭看見蒼狼抱着頭,一臉苦相地看着我。
我很不爽地狠瞪他一樣說:“叫什麼叫!”
他苦笑着指了指地上一塊拳頭般大小的石頭,說:“你扔的這塊石頭砸到我頭上來。”
我再瞪他一眼,說:“這麼小的一塊石頭能砸死你嗎?五百年的修行連一塊石頭都擋不了,砸死活該!”
他無奈的說:“是,是,主人你教訓得對。”
肚子裡還是滿滿的怒氣,我轉過身去打算不再理蒼狼。就在我轉身的一剎間,蒼狼又說:“主人,我們要走了。”
什麼?他喊我什麼?主人?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現了聽覺問題。我疑惑地問蒼狼:“你剛纔是在和我說話?”
他點點頭說:“是的,主人。”
“等等,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主人的?你之前想殺我,又把我捉來當人質,現在又無端端地喊我主人,”我警惕的後退幾步,“你究竟有什麼企圖?”
蒼狼誠懇地說:“主人你助我安然渡過天劫,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蒼狼的主人。”他上前幾步,忽然跪到我面前,“之前對主人萬般無禮,請主人恕罪!”
這,又是什麼跟什麼啊?大腦短路了好幾秒纔回過神來,我不解地問:“我幫了你是沒錯,但你之前不是鼻孔朝天、高傲得看不起一切,尤其是看不起‘愚蠢無知’的人類的嗎?怎麼現在又把我這個普通的人類當成主人?”
蒼狼擡起頭看着我說:“因爲你和其他人類不同,你是唯一一個真心待我、不顧性命救我的人類。”
他那雙深潭般令人看不透的好看眼睛直直地看着我,透出無比的真誠。被這樣一雙眼睛看到渾身不自在的,我從來沒有想過真心待他,所謂的“不顧性命”也只不過是爲自己的私心才做出來的。
我乾笑幾聲掩飾心虛,說:“別說得那麼嚴重,小事一樁而已。別跪着,起來吧。你不用認我做主人的,想感謝我的話,不要去找那個男人決鬥就行了。”
蒼狼問:“他對主人來說很重要嗎?”
我說:“沒那回事。對我來說錢比較重要。好不容易纔存了一點點的路費,如果他和你決鬥時又受傷,我得又要拿錢出來給他請大夫了。”
蒼狼說:“我明白了。是時候送主人回去了,走吧。”
他吹了一聲口哨,昨天那匹白馬不知從哪裡閃出來站在我們面前,挺神氣地甩了甩鬃毛,伸長脖子嘶叫一聲。現在認真地看,原來這匹馬長得挺壯的,一身象雪般白的毛光滑得不摻半點雜質。雖然我不會相馬,但覺得這匹馬比香港賽馬場上的冠軍馬有氣勢多了。
蒼狼扶我上了馬,他跟着一躍而上坐到我身後。“駕”的一聲,馬兒歡快的往前跑。雖然這是我第二次騎馬,但還是覺得怕怕。
身後的蒼狼問:“主人以前沒騎過馬?”
我說:“沒有,但有坐過馬車。”
蒼狼把馬停下來,翻身從馬背上躍下來,拿過被我死死捉在手裡的繮繩說:“主人不用怕,白龍是一匹很馴良的馬,它不會把你甩下來的。我在前面牽着它走包保萬無一失,主人儘管放心。”
聽了他的話,我猶豫的慢慢坐直,眼睛緊盯着前方,雙手捉緊馬鞍不敢有半點鬆懈。
蒼狼轉過頭來說:“主人,腰繃得這麼直會很累的,放鬆點。”
我知道自己現在的騎馬“英姿”肯定是非常的不雅觀。有點不好意思的笑笑,儘量克服自己的恐懼心理,用一個自認比較放鬆的姿勢坐着。過了一會,開始慢慢適應了騎在馬背上的感覺,不再象剛開始時那麼害怕。鎮定下來後,我開始東張西望的看風景。現在走的這個地方地上只有雜草、爛葉、斷枝,四周長着高大粗壯、枝葉繁茂的樹,擡頭往上望只能望到一小片的天空。
在這種環境下,我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蒼狼拉着馬從容的往前走,絲毫沒有受到環境的影響。四周的風景沒什麼好看的,無聊中望向蒼狼。說實話,如果不去想他是一隻妖怪,以看人的審美觀點來看,他的這個造型還算是非常成功的。不說別的,光看他那一頭隨意紮在腦後、隨風擺動的黑亮長髮,再配上那白衣飄飄的修長背影,無論走到哪裡,哪個年代,肯定都會成爲一道引人注目的亮麗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