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林笙是在外頭吃的晚飯, 回到家後洗了個澡便開始研讀劇本,他習慣於在劇本空白的地方做一些標註,這樣可以幫助他更快地進入角色。
《無冕之王》一劇中, 韓硯辭是個很特別的角色, 但在某些方面, 卻與林笙卻有着諸多的相似點。
但即便如此, 要演好這個角色仍然很不容易, 這是對一個演員演技的極大考驗。
林笙一個人坐在客廳的餐桌旁埋頭研究本子,順便等着何千越,這一等, 轉眼幾個小時就那麼過去了。
當他覺得有些困了的時候,擡頭瞄了眼牆上的鐘, 才發現早已過了零點。何千越也不知去了哪裡, 到這會兒都還沒回來。
林笙不經意間又想起了下午的事, 難免有些擔心千越,其實他並不是有意要提尹宸飛的名字, 當時真跟中邪了似的,不知不覺就說出了口。
想來老師定是傷透了心,此刻天色已晚,何千越遲遲未歸,林笙心裡沒底, 不知他是生自己氣了還是怎麼, 越想越放心不下, 最終還是決定給他打個電話。
可電話打過去, 彩鈴唱了半天都沒人接, 這一來林笙是真急了,生怕何千越出什麼意外。
一次次的無人應答, 一次次的重撥,林笙不記得自己究竟打了多少通電話,只是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漫長。彷彿走過了一整個世紀,終於那頭有人接起電話,輕輕的一聲“喂”。
林笙聽出那是何千越的聲音,總算是安了心,“老師,在哪兒呢?不早了,還不回嗎?”
電話那邊一片安靜,周圍連一點嘈雜聲都沒有,林笙根本無法判斷出對方究竟在哪兒。大約過了半分鐘,何千越的聲音才又響起來,“嗯,就回了,困了就早些睡,不用等我。”
林笙想了想,握着手機的五指收緊了一些,“也不差這點時候,我還是等老師回來吧。”
“隨你。”何千越沒有堅持,淡淡地甩出兩個字,語氣彷彿事不關己,下一秒竟索性斷了線。
林笙愣愣地對着屏幕發了會兒呆,終是將手機擺回茶几上。他抱着個大抱枕坐在沙發上,靜靜地聽着秒針在耳畔滴答滴答地走過。
大約又過了半小時,門外終於傳來鑰匙聲,林笙高興地站起身,卻在對上何千越略顯醉意的眸子時,表情稍稍凝滯。
他飛快地皺了下眉頭,輕聲問道:“你去喝酒了?”
何千越關上門,腳步有些打飄,慢吞吞地走到客廳,將自己疲倦的身體重重地摔進沙發,“嗯,喝了點。”說着,他伸手握住林笙的手腕,一把將他攥到身旁。
林笙被他這一扯,差點就栽人懷裡去了,好不容易穩住平衡,才又不悅地開口,“那就早點睡吧。”
何千越雖然腦袋暈乎乎的,但意識卻清晰得很。林笙話裡帶着情緒,他自然聽得出來。溫柔地摟住那小子的肩膀,他低聲問道:“又鬧什麼脾氣?”
林笙原本不願多說,但聞到何千越身上那股淡淡的酒氣,則又忍不住抱怨,“你那麼晚不回來,我心裡有多着急你知不知道?我以爲你是真的忙,沒想到你只是跑去喝酒,還把自己弄得醉醺醺的回來。”
“亂講。”何千越兩根手指輕柔地按着左邊的太陽穴,同時將林笙摟得更緊了些,“誰告訴你說我只是跑去喝酒那麼簡單?”
林笙轉過頭,對上他的目光,“那是什麼?”
“應酬啊……”何千越的語氣中透了些許的慵懶,他捏了捏林笙的臉蛋,脣邊勾起一抹淺笑,“經紀人可不是那麼好當的,小傻瓜。”
這寵溺的言語如同包着糖衣的陷阱,讓人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
“老師。”伴着一聲輕喚,何千越欺身湊得林笙更近些,手指輕撥着他額前淺金色的劉海,聲音裡帶着幾分微醺,“林笙,叫我的名字。”
這氣氛甚是曖昧,林笙迷濛間亦略有動情,他叫了聲“千越”,聲音不大,卻像一片羽毛拂過心間,癢癢的,格外撩人心絃。
像是一道電流劃過,何千越心裡一顫,繼而擡起林笙的臉,四目相對間,有一種情愫在心頭悄然滋長,何千越望着他,那眼神叫人不住沉溺。
林笙似是想說點什麼來回應何千越此刻的深情,可一個字都還未說出口,卻已被吻住了雙脣。
那輕柔的觸感讓人一度以爲是在做夢,何千越吻得很認真。一點點地加深,舌尖緩緩探入,林笙並不抗拒,但自始至終都沒有閉上眼。
他想睜着眼睛看清前方的一切,看清何千越的每一個表情,如果有可能,他還想看進對方的心裡去。
相比風流的尹二少,何千越並不是一個很會接吻的人,生澀的吻技,卻莫名地給人甜蜜與幸福。
林笙的雙手摟着何千越的脖子,眼前的這個男人,讓他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如果說對宸飛他是想要追上那人的腳步,那麼對何千越的感覺,大概就是想將自己完全地交付。
林笙愛一個人,不會去計較能從對方那裡得到些什麼,他甚至不會太在意對方的態度,而更重視於自己的感覺。
他不確定自己對千越的感情到底是什麼,只單純覺得和他在一起時很安心,而這份感覺,就是他一直以來所追求的。
那個吻很漫長,何千越的動作溫柔至極,以至於當親吻結束的時候,林笙還會微微有些不捨。
他這年紀的孩子總是叛逆得很,林笙並不否認自己在某些方面確實是個壞學生,他泡Gay Bar混夜店,十七歲時跟着樂子學抽菸,十九歲得罪了一哥們兒差點被人輪了,二十歲第一次跟人玩一夜情,在牀上因不滿對方一句話拎起手邊的紅酒瓶就朝人腦袋砸過去,儘管做過許多荒唐的事,談過幾場所謂的戀愛,但能使他真正淪陷的卻只有尹宸飛一人。
而今天,又多了一個何千越。
他們相擁着,像天下間所有的戀人一般彼此凝視,何千越問他,“尹宸飛……可曾許過你一輩子?”
林笙愣了愣,木訥地搖搖頭,眸中寫盡了困惑。
何千越莞爾一笑,再度低頭吻了下林笙的額頭,指腹在其臉頰輕輕摩挲,“林笙,我許你一輩子,好不好?”或許是這句話太過煽情,林笙抿着脣角,眼眶瞬間就溼潤了。
何千越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的回答,竟直接將他攬入懷中。
林笙靠着何千越的胸膛,可以清晰地聽見兩人的心跳聲。耳邊又傳來千越的嗓音,卻如同在自言自語,“不許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說好的一輩子,就是完整的一輩子,尹宸飛不許你,我許。”
林笙靜靜地聽着,聽到這裡,眼淚終於流了下來,他擡頭看去,在對上何千越的視線後,終於也迴應了他的許諾,“好。”不過一字,但對千越而言,已然足夠。
……
何千越從睡夢中醒來時覺得腦袋昏沉沉的,宿醉的感覺經由大腦直接反應出來,他躺在牀上,枕邊則睡着林笙。
那小子還沒醒來,何千越側過身專注地凝視着他的臉,像是感覺到有人在看他似的,林笙的睫毛微微一顫,下一秒已緩緩睜開雙眼。
“老師。”他小聲地喚道,語氣中還透了些許慵懶。
何千越伸手捏了把他的小臉,嗔道:“你又忘記了,現在你該叫我千越。”
林笙笑起來,拿腦袋在他懷裡蹭了蹭,如一隻乖巧的小貓般討喜,“千越。”他喚着他的名字,一隻手摟上了對方的腰,“你還記不記得你昨晚說過的話?”
何千越心裡清楚,林笙其實是個很缺乏安全感的人,這會兒之所以會問出這問題,想來也是怕他不履行昨晚的承諾。
食指輕輕刮過林笙的鼻子,何千越刻意放柔嗓音在他耳畔低語,“當然記得,怎麼可能忘記?”隨之,他又往林笙那邊挪了挪,兩人湊得更近,胸膛幾乎貼在了一起,“林笙,我都已經許你一輩子,你就沒一點表示嗎?”
聞言,林笙微怔,盯着何千越的眼睛注視了片刻,終是探了探頭,主動地在他脣上落下一個輕吻,“這樣可以嗎?”說話間,雙頰已泛起紅暈。
何千越被他這副羞澀的模樣逗樂了,旋即笑出了聲,“可以,哈哈,林笙,我以前倒是沒發覺,原來你那麼害羞。”
林笙被他逗弄得小臉通紅,索性把臉蒙被子底下去了,何千越笑着搖搖頭,一塊兒鑽進去雙手捧住了林笙的臉,“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林笙,別忘了,你我都已經許過一輩子了。”
被窩裡,林笙一雙烏黑的眼睛眨了兩下,繼而“嗯”了一聲。
之後兩人一塊兒鑽出被子,何千越問他,“你會不會覺得我們倆太快了?”
那時候林笙正在穿衣服,聽何千越這樣一問,便隨口玩笑道:“快啊,真是太快了,白天才說試試看來着的,晚上就把自己的一輩子給賣出去了,現在想想都覺得我太虧了。”
話音剛落,他整個人就被何千越撲倒了,林笙被嚇了一大跳,瞪大雙眼望着此刻正壓他身上的那傢伙,“你幹什麼?”
何千越笑得一臉不懷好意,“不幹什麼,就想告訴你一聲,既然已經許了一輩子,就不準反悔。”
林笙別過臉,略顯彆扭地開口,“誰反悔了?”他推開何千越,重新坐起身繼續穿衣,等拉上褲子後纔回頭瞄了眼那個還坐在牀上死盯着他的男人,“你再不起來就要遲到了。”
不料何千越卻回了他一句特欠扁的話,他說:“我是總監,遲到不扣工資,而你是我的小徒弟,你遲到扣的工資將全部進入我的口袋。”
那天最後,兩人都沒有遲到,不過也是踩着整點到的公司。何千越把林笙帶進自己辦公室,丟了一本新的劇本給他,“這是一個新的試鏡機會,潘琪投資的片子向來是大片,《蠱》這劇的宣傳力度很大,從開機就大受關注,這個角色你要是能拿下,對你絕對有好處。”
林笙問他,“是個什麼樣的角色?”
何千越回他,“東方不敗那樣的。”
林笙一愣,隨後震驚地問道:“無根啊?”言下被何千越一指彈在額頭,“什麼無根,你腦子裡整天都想些什麼?”
林笙吃痛地捂着自己的腦門,委屈地說道:“東方不敗本來就是無根嘛!”
何千越簡直敗給他了,“說是東方不敗那樣的,又沒說讓你演東方不敗。”他輕嘆一聲,接着說道:“枕夜這個角色表面瞧着陰柔嫵媚,實則武功深不可測,手段也是極爲陰狠,可謂是蛇蠍美人,算是劇中的一大反派。”
林笙一邊聽何千越解說,一邊翻閱着手裡的劇本,“嗯……似乎是個挺有意思的角色。”
“能被你看上眼可真不容易。”何千越玩笑了一句,繼而又語重心長地開口,“既然感興趣就賣力些,下週試鏡,雖然時間有點緊,但我會在邊上指導你,咱們爭取把這角色拿下來。”
林笙點了點頭,“好。”
有那麼一瞬間,林笙覺得何千越看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很柔和,而後那人的掌心覆上了他的手背,“林笙,相信我,我對你有過的承諾,決不食言。”
林笙彎了彎眉眼,反手握住何千越,“我相信。”那一天,他們十指緊扣,有些話即便沒有說出口,但彼此也已明瞭。
自打那天以後,每晚何千越都會給林笙講解劇本,再根據其表演做出一系列的指導,那段日子無疑是辛苦的,師徒倆爲了這個角色花了不少心思,每天的睡眠時間也就那麼幾個小時。
白天林笙要接受各種培訓,而何千越就窩在辦公室裡整理筆記,林笙這段時間的表現他都有記錄下來,以便於時刻觀察,總體來說,特訓的成效還是很顯著的,只說演技上的進步就不止一丁點。
這樣忙碌的生活維持了半個多月,上週林笙去試鏡,何千越陪着同行,就是想着萬一出什麼狀況,有他在也好打點些。
《蠱》的導演是圈內出了名的挑剔名導言緒,何千越起初就怕他對林笙諸多挑揀,沒想到那日言緒卻出奇地好說話,大抵也是因爲他真的很滿意林笙,於是那次的試鏡十分順利地以言緒的拍板當場即定下該角人選。
事後何千越跟林笙開玩笑說:“行啊你,把人言導迷得神魂跌倒非你不可了。”
林笙聽後則跟他扮了個鬼臉,戲謔道:“你是吃醋了吧?”
何千越那人好面子,死活不肯承認自己吃醋,而私人恩怨自然要留到閨房私了,那晚兩人回到家洗過澡,躺牀上抱着翻來覆去,愣是把牀單滾出了一道道褶皺,就是那一回,他倆險些擦槍走火。
何千越問林笙,“我要是現在想要你,你依不依?”
林笙微微一愣,眉頭飛快地蹙了一下,隨後又綻開一抹嫵媚的笑,“好啊,依你。”他那話說得輕鬆,可何千越卻沒再繼續了。
林笙不解地對着何千越眨巴了兩下眼,又問:“怎麼了?”
何千越寵溺地摸摸他的腦袋,將他摟進了懷裡,“今兒還是別做了,再等等吧,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地把自己交付給我。”他說這話時湊得林笙很近,暖暖的霧氣打在對方耳畔,瞬間紅了他的耳根。
林笙當然知道何千越心裡在想些什麼,他無奈地搖搖頭,輕罵了一聲,“傻瓜。”語畢伸長脖子在何千越脣上吻了一下,“過期作廢啊,下回再要我點頭可不容易了。”
其實他並沒有抗拒何千越,只是突然想到以前,有那麼一點點的難過,說到底他終究是無法釋懷。
何千越捏了把他的小臉笑道:“你遲早被我吃幹抹盡……”
話未說完,林笙一爪子撓在何千越的胸口,“說什麼呢?”
何千越連忙躲開,“喂喂,不準動手啊,我又沒說錯,你是遲早被我吃幹抹盡嘛!”
“你再說你再說你再說!”林笙羞得臉蛋通紅,恨不得立刻挖個洞鑽下去。
何千越卻笑得快岔了氣,“好了好了,不說了,真敗給你……喂,不帶撓癢的啊,停了!”
直到多年以後,林笙依然記得那個夜晚,那天兩人鬧完後疲憊地倒在牀上,而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時候,依稀聽見耳畔有人在訴說,“林笙,我愛你。”
(To Be Continued)
[2012-02-14 19:18:00 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