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 8

魅聲的總裁季暮黎是個很特別的男人,林笙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總之他第一眼見到季少爺時就覺得這個男人絕對不好惹。

此刻季暮黎正窩在沙發裡,手中還握着剛翻閱完的那份計劃書。何千越和林笙坐在他的對面,季少爺不發話,他倆倒也不急着表態。

將計劃書隨意地擺在膝蓋上,季暮黎端起咖啡淺嘗了一口,而後擡起頭對上林笙的眼,“林笙。”他只是輕輕地喚了聲他的名字,隨即又沒了話。

“是。”說實話,林笙這會兒心裡多少還是有些緊張的,畢竟坐在他面前的這個男人是魅聲的老闆,季少爺的每一句話都可能決定他的命運。

季暮黎放下咖啡,翹起二郎腿,一隻手擱在了沙發的扶手上,他語聲很輕,言辭卻是極刁鑽的,“我相信你也知道,復旦視覺在藝術類院校裡頂多只能算二等學院,遠比不過上戲和央戲。”

季暮黎此話的弦外之音林笙又豈會聽不明白,只是對方有刻意刁難的意思,這讓他很難接話。

林笙向坐在身邊的老師投去求助的目光,好在何千越那傢伙還有點良心,旋即開口替他解圍,“季少爺,即便是二等院校也沒什麼關係吧?魅聲挑藝人什麼時候也開始看中這些虛的東西了?”

季暮黎莞爾一笑,對於何千越的態度並沒有太感不適,“不必緊張,我隨口問問而已。”說着,他又將目光移到林笙臉上,“你是千越挑的人,我自然信得過他的眼光,只是我還想聽聽你對自己的看法,你覺得,你的優勢在哪裡?”

“演技,以及天賦。”林笙答得很灑脫,就彷彿這問題早已有許多人問過他。

季暮黎託着下巴揣摩着他的答案,“你在學校的一些表演錄像我事先已有看過,演技似乎也就一般般,我只能說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至於天賦,這是要別人來評價的,不是你能自誇的,我欣賞你的自信,但是,信心用錯了地方,就成了自大。”

他說話過於直白,難免讓聽的人心裡不太舒服。林笙還未說什麼,倒是何千越先忍不住了,“季少爺,哪有你這樣一上來就打擊新人的?”

季暮黎笑着聳聳肩,“抱歉,我可能把話說得太重了,不過這個新人究竟能否捧得起,終究還要看你的本事。”

何千越眯起雙眼,身體略微往前傾了傾,“你放心,我既然挑中了林笙,就一定可以捧紅他。”

季暮黎將計劃書往茶几上一甩,又換了個坐姿,“現在說這話還爲之過早,就自大這點而言,千越,你跟你的小徒弟真是一個樣。”

面對這樣挑釁十足的話語,何千越並沒有立即作出迴應,一絲薄怒在他心中漫開。辦公室內的氣氛愈顯壓抑,林笙杵在兩人中間,總覺得彆扭得很。

何千越沉默了片刻,終於開了口,“跟你學的罷了,我很忙,有什麼事趕緊說,要是沒事了我也該走了。”

季暮黎努努嘴,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提起電話撥了條內線,“俞靜,你進來一下。”

電話剛掛掉,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了,一個約莫二十五、六歲的漂亮女人走進來,她是季暮黎的秘書,“季先生,有什麼吩咐嗎?”

季暮黎指了指林笙,“你帶這個新人去人事那兒辦理一下籤約的手續,林笙,你跟她去。”

“是。”林笙站起身,向季暮黎鞠了個躬又朝何千越微微頷首,隨後便跟着俞靜往外走,何千越一拍坐墊跟着站起,“那也沒我事了,拜拜。”

“千越你留一下。”季暮黎坐回沙發上,低着頭自顧自地喝着咖啡,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何千越一眼,久之,才又跟上一句,“我還有話要和你說。”

直到房門再度合上,何千越才重新坐下來,“說吧,還有什麼事?”

季暮黎倒也不含糊,開門見山即道:“我認爲,你太護着這個新人了。”

何千越的眼梢略微往上一挑,話裡帶了幾分嘲諷,“哦?我疼自己的徒弟,這也不行了嗎?季少爺您管得可真多。”他特意用了敬稱,一下子將兩人間的距離拉得很遠。

季暮黎輕嘆了一口氣,略顯無奈地開口,“我的意思是你疼得有些過了,縱然是以前對蕭毓,也沒見你這樣護着他,千越,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什麼纔是林笙現在真正需要的。”

何千越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該怎麼教徒弟我自有分寸,用不着季少爺你來提醒,林笙和蕭毓不一樣,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你只需等着看結果就好,我們的賭約,最後贏的人一定是我。”

“是嗎?”季暮黎淡淡地反問了一句,將茶几上那份計劃書又推到了何千越的面前,“這份計劃你回去再認真修改一下,另外……”他說到這裡,忽然從茶几下的抽屜裡取出一個文件袋來遞給何千越,“這劇本你也拿回去看看,男主角的位置我姑且替你留着,但最終演員名單到底花落誰家,就要看你那小徒弟夠不夠爭氣了。”

何千越拆開文件袋,將劇本取出來一瞧,這才發現封面上赫然寫着“無冕之王”四個大字,他心下一驚,不敢置信地擡起頭對上季暮黎的雙眸,“你是要讓林笙演韓硯辭?”

《無冕之王》是魅聲從半年前就開始籌劃的一部電影鉅作,此片前期投入資金巨大,目前已邀請到幾位大牌演員的加盟,其中不乏影帝影后,然而男主一角卻遲遲沒有定下人選。

製作組的意思是實在不行就選用新人,正好也能幫着魅聲再捧出個明日之星來。設想是好的,只不過要從新人中挑出一匹黑馬,卻也不那麼容易。

韓硯辭是個很難把握的角色,他集冷漠、智慧、勇敢、堅強、妖豔於一身,故事講述了一個弱肉強食的年代,韓家之女雅靜被日本人擄去,其弟韓硯辭單槍匹馬闖入軍營以自己換取姐姐清白。隨後他被一位叫衫本涼的長官看中,對方答應放了韓雅靜,但前提條件是韓硯辭必須留下來。

在日本軍營裡的那段日子,韓硯辭可謂是吃盡了苦頭,營中有個叫唐蕊的女人,得小日本敬畏。一次偶然的機會讓韓硯辭發現那女人竟是奸細,於是兩人攜手欲對付日本人。

故事的結局是韓硯辭爲了讓唐蕊能順利將消息帶出去給我方軍隊,故意拖着衫本上演了一場纏綿牀戲。但很快他的身份即暴露,最終死得很慘。同日衫本在自己房內中毒身亡。

那場戰爭以日方慘敗宣告落幕,幾十年後,年邁的唐蕊在提及韓硯辭時,仍舊會感慨說:“他是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

這樣一部大製作,如此一個極具魅力的角色,何千越怎麼都沒想到,季暮黎居然願意讓林笙來嘗試。

相比何千越的震驚,季少爺卻是一臉的淡然,他手裡還端着那半杯沒喝完的咖啡,只是此刻已然冷卻了,“怎麼?給你機會不好嗎?”

何千越的嗓音低沉了幾分,“我想知道爲什麼?”他不明白,但凡是想他輸掉賭局的人都不可能會這麼做,難道季暮黎從一開始就沒想要贏他嗎?

季暮黎微微揚起脣角,他的回答顯得模棱兩可,“不爲什麼,只因……我高興。”說着,他已站起身走回到辦公桌後邊,“好了,你該去看看你的小徒弟了,而我,也該工作了。”

……

從魅聲出來後,何千越的精神就有些恍惚,林笙盯着他瞧了許久,才小聲問道:“老師,您沒事吧?”

何千越猛地回過神來,微笑着衝他搖搖頭,“沒事。”遠處,逸然已將車子開出來停在路旁,他順手牽起林笙,拉着他一塊兒走過去。

待兩人坐進車裡,何千越才又開口,“我們先去吃午飯吧,下午帶你去買幾套衣服,你跟了我,總不能讓你穿得太寒酸。”

林笙低頭看看自己這一身穿着,很想反駁一句他穿得到底哪裡寒酸了,可一回頭見千越又顧自發起了呆,便只好作罷。

車子最終開到了商業區,想必這地方何千越和裴助理是常來的,而林笙到了香港簡直就一路癡,到哪兒都不認識,只有跟在老師身邊當個乖乖學生。

中午他們吃的是港式料理,聽何千越說,這家店的香港菜做得很地道,他不懂怎樣纔算地道,單純覺得味道很不錯,只是在結賬時面對那高額巨單就難免有些咋舌,他先是感慨在香港吃頓飯真叫人肉疼,轉而見何千越刷卡刷得特瀟灑,又忍不住在心裡暗罵萬惡的有錢人。

吃過飯後就是買衣服的環節,何千越帶着他連着逛了好幾個商場,這個男人的審美很獨特,他善於搭配懂得包裝,而對於何千越挑選出的行頭,林笙自己也覺得挺喜歡,這至少說明在某些方面,他們師徒倆的眼光還算相似。

買完衣服又去買牀單被套,何千越說:“我今晚可不想再睡沙發了。”林笙聞之在一旁小聲詢問,“那你是要跟我睡一張牀了嗎?”

話音未落,他就被何千越狠狠地瞪了一眼,“哪敢呀?和你擠一張牀跟要吃你一塊肉似的,我看我還是把客房收拾出來算了。”他戲謔道,還故意扮出一副委屈的姿態。

林笙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湊近了何千越諂媚地道:“老師,我來幫你提袋子。”

“好啊!”何千越把手裡兩個比較輕的手提袋丟給林笙,緊接着竟又甩出這麼一句,“我說啊,我是要睡你的牀,又不是要睡你,你到底怕什麼啊?”

林笙滿臉黑線,暗自腹誹:早知道就不幫這傢伙提袋子了,真後悔。

好在何千越也就隨口一問,並未太執着於答案。

這一圈兒逛下來,天色也已暗了,當他們三人將手裡的大包小包丟進車子後備箱時,何千越擡頭看了一眼天,略顯無奈地嘆道:“時間過得好快,本還想帶你去做個頭弄個臉來個全身SPA的呢!”

林笙頓覺汗顏無比,何千越這傢伙,是把他當洋娃娃在打扮麼?

晚飯他們是回家吃的,裴助理掌廚,何千越在客房收拾整理,林笙杵邊上給他當幫手。打掃、拖地、鋪牀單、整被套,一輪折騰下來總算是搞定了那間房。

何千越拍拍手,對林笙道:“今晚你就睡這兒,反正跟我臥室緊挨着,有事歡迎來敲門。”

林笙偷偷扮了個鬼臉,心說誰要去敲你這大色狼的門?而後他又似想起什麼,忽然對何千越問道:“對了,你臥室另一邊那間是什麼房?”

“哦,那間啊!”何千越走近林笙身旁,貼着他耳畔曖昧地吹了口氣,“我不告訴你。”

林笙的小臉旋即漲紅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隨後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貌似又被調戲了。

逸然在外頭喊開飯了,林笙氣呼呼地跟在何千越後頭去洗手,想到方纔那傢伙賣關子的模樣,他又難免在心頭埋怨何千越太小氣,真是的,告訴一聲又不會掉毛!

不過這一鬧,他也沒再追究那間房是幹什麼用的了,只是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何千越的背影略顯落寞,當時他並沒往心裡去,一直到很久以後,他才知道原來那間房也是間臥室,而曾經睡在裡面的那個人,是蕭毓。

(To Be Continued)

[2012-01-17 19:15:00 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