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運氣使然,也許是找到了規律——
畢竟夢境始終都是夢境,而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記憶情報能夠重現補完很多細節,卻終究不可能演化出真實的世界來。
與之前的死體末日不同,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場景主題,那就是喪屍襲擊,所以還看不出什麼。而到了現在的這個夢境,幾次的閃現變化,很快的就讓衆人確認了夢境的主角。
一個金髮碧眸的小女孩,一個沒有父母的孤兒,名爲阿爾託莉雅。
她被一個老騎士所收養,從她出生起,一直被當成「男人」養育長大。
在外面她一直以少年的身份示人,穿着的衣服也是男裝,頭髮也綁到後面。從懂事時就開始習劍、學習國事,甚至被要求捨棄身爲人類的自我感情。
這是因爲烏瑟王與魔術師從「理想的王者」的目的出發,所設計的成果就是她。
爲了人們而活、爲了和人們一同過活、爲了給人們留下未來。
那就是被託付國家這件事,顯示王者之證這件事。
———也是活在王的責任中的這件事。
作爲旁觀者觀看着夢境的雲天河等人,很容易的掌握了這些情報,因此紛紛都有些詫異。
儘管他們中的多數人都下意識的對於“女性作爲王者統治國家”的這件事感到古怪,但是在他們詫異之後,油然而生出來的更多情感卻是同情。
從一出生就已經被註定了這樣的命運……
不由分說的就被安排揹負上了這麼沉重的責任……
這個女孩子以後一定會活得很苦很苦,這個是毋庸置疑的,刺殺、陰謀、戰爭的旋律將會永遠伴隨她的人生,直到她徹底死亡爲止。
這樣的命運,怎麼不讓人感覺到沉重,並且爲之嘆息?
時間在迅速的流轉變化,畫面不斷的轉換,儘管雲天河等人也沒有看過電影動漫之類的經驗,但是也能夠直觀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同時也有一種新奇的感受。
時間過去了十五年,小女孩成爲了身材纖細的少女,雖然還是僞裝成爲男性……
十五年間的生活似乎沒有什麼波瀾,有的只是一成不變的平靜與刻苦……
大概是因爲這些年來一直都在鍛鍊劍術,學習國事,接受魔術師的教誨,雖然不至於說索然無味,過了之後就完全忘記了,但是也留不下什麼深刻印象,所以在夢境之中沒有體現出來。
只有一些深刻的記憶片段呈現成爲了場景,譬如說去作爲騎士而戰鬥,四處旅行周遊,被魔術師帶着親歷整個國家,親眼看到民不聊生的景象……
這些都在少女的記憶之中留下了很重的印象,記憶一一通過夢境的形式呈現,同樣也被一羣外來者看到了,衆人都理解了她要面對的是什麼的局勢狀況,肩負着什麼樣的責任。
就好像是看電影一般,交代了來龍去脈,完成了鋪墊過度,接下來自然就是開始推進主線了,所有人就連慕容紫英都下意識的生出了一種期待感。
他討厭這樣民不聊生的黑暗亂世,恨不得親自出手撥亂反正,但是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麼。
這個時代所需要的是理想的統治者以及其帶來的全新秩序,而不僅僅是武力超羣的幾個人。
況且在這個夢境之中,也不是沒有超凡武力,那些強大的封號騎士似乎都是一個個人形怪物,某些獲得什麼聖劍傳承的人,能夠單槍匹馬的獵殺巨大的魔獸,力量已經讓慕容紫英都爲之側目了。
可以說這些人除了不會飛之外,其他方面的能力不會比修士差多少,簡直好似武功通天出神入化的武者,一旦被近身就連他這樣的修士都討不了好。
偏偏這樣的人物同樣做不了什麼,他們能夠守護一方安寧,卻無法爲整個國家帶來秩序……他們這些即存在又不存在的旁觀者自然更加無法做到了。
順便一說,慕容紫英也對那些聖劍的傳說很感興趣,只可惜夢境之中沒有把那些聖劍呈現出來。
因爲似乎這一次沒有自己等人出手的必要,所以一行人都沒有再輕易深入干涉夢境的運行,都只是在認真的觀看着這一段讓他們覺得新奇的記憶,並且試圖從其中尋找到有用的信息線索。
是的,新奇。
現在的岫玉小師姐和遠山大和尚兩人,都感到有些超現實主義的畫風,總覺得現在的情況相當微妙,甚至有種小時候學校組織大家一起看電影的感覺。
很快的,伴隨着王者的故事的進行,又出現了一把特殊的聖劍。
——石中劍。
刺在岩石上的劍乃喚來勝利的聖劍,是比血更加確實的王者之證。僅只擁有力量之人、能拯救不列顛之人,纔會被石中劍所承認。
“拔出此劍者,即爲不列顛之王!”
渴望復興不列顛,以得到王座爲大願的騎士們,在這一天全部聚集在城鎮之中。在選王之劍前有無數的騎士身影,他們抱着熱烈的期望挑戰選王之劍。
理所當然的,沒有一個人能拔出來,騎士們帶着認真的表情將手放到劍柄上,然後垂頭喪氣地離去。
無論是誰都拔不出劍,失落的心情不只騎士,還傳染到了人們身上。難道說不列顛已經沒有未來了,魔術師梅林的預言真的是正確的嗎?
人們不願意放棄,乾脆趁着這個時候所有騎士都聚集起來的機會,試圖利用其他的方式選出可以拯救國家的騎士之王,於是紛紛離開了拔不出來的選王之劍,周圍歸於平靜。
在一羣旁觀者莫名的期待感之中,只有名爲阿爾託莉雅的少女沒有離開。
騎士們的喧鬧聲很遙遠,岩石的周圍空無一人,僞裝成爲纖細少年的少女靜靜地將手擺在劍柄上。
果然是這樣的發展嗎?所有人都下意識的這麼覺得,認爲自己已經猜到了後續的大概發展套路。
大概是發生在遙遠的異國的故事,或許是一位年幼的王者的成長史,熱血而又有些俗套,類似於臥薪嚐膽之類的故事?雖然主角是一個女孩子,命運相當沉重,大概應該也就這麼一個樣子……
就連兩個迷途者都不例外。畢竟來自不同世界線的他們,同樣也沒有掌握對應的信息。
然而——
阿爾託莉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似乎是恐懼,又似乎是在渴望,過了好大一會兒之後,終於下定了決心,用力的握緊了劍柄,而就在這個時候。
“在拿起那東西前,還是先仔細想想比較好。”
一個聲音突兀的傳來。
全神貫注的觀影者們都小小的嚇了一跳,阿爾託莉雅自然也不例外,她轉過身去,發現自己身後站着的是那位傳說中的魔術師——梅林。
雖然已經見過無數次了,對方在夢中一直教導自己學習各種道理,不過這卻是第一次在現實中見面。
而慕容紫英等人儘管不太理解魔術師的概念,但也都已經明白這是一位相當強大的巫師,按照這個國家的傳說來對比,或許已經擁有仙人之能了。
“我不會害你的,所以別那麼做。”
魔術師的態度一如既往,但是說出來的話語卻非常反常——
“一但拿起那把劍,直到最後你都將不再是人類。不只是這樣,你會被所有人增恨,迎接悲慘的死亡……”
等等!這情節……好像不太對啊?
慕容紫英等人同時在心裡咯噔一聲,他們從頭旁觀了整件事,自然都知道這個魔術師跟先王烏瑟定下的計劃,看上去其實很完美啊,沒有什麼問題。
就連他們都只是覺得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沒有選擇的餘地,未免顯得太過沉重,但只要她成爲王者,擁有自保的力量,最後應該還是能得善終的。
可是爲什麼,這個魔術師在這個關鍵時刻,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們都隱約感到了一股不祥。
“——不!!”
然而,阿爾託莉雅如此說道,似乎魔術師的勸誡反而促使她下定了決心,有如黃金般的秀麗頭髮隨風飄動,她不回頭地用力點頭。
若是有比自己更適合成爲王的人,那他不是能更將國家帶領的更加好嗎?可是這樣的人並沒有出現,至少現在並沒有出現,而在這期間內,必須要有人承擔起這個義務才行。
無論接下來她將會被人疏遠、被人畏懼、甚至是被背叛多少次,她的心都不會變。
劍被拔出。
“有許多人都在笑着。我認爲,那一定不會錯的。”少女認真的如此宣言着,整個人彷彿都在綻放着神聖的光輝。
那崇高的誓言,被一羣不存在當時的旁觀者見證到了,所以同時沉默了下來。或許是因爲那股不祥的預感,他們突然都有些希望這段記憶到此爲止。
到這裡就好,這樣就好了,他們並不需要知道結局。
然而並沒有,王的故事還在繼續下去。
結果就如先王烏瑟的野心所願,理想的王誕生了,但是誰都沒有打從心底裡認同騎士王。
因爲聖劍之力而不再成長,王的外表自從拔起劍的十五歲起就沒有變化。很多人將其視爲神聖的象徵,也有很多人感覺到恐懼噁心。
傳說聖劍有着來自於湖中仙女的加護,持有者乃不老不死。所以沒有人去追究就一名騎士看來太過嬌小的身體,就連讓人只認爲是少女的面貌,都被騎士們當做俊美的王稱頌。
但是說到底———被統治的人們究竟有誰認爲王和自己同樣都是「人類」呢。
只有一羣不屬於那個時代的闖關者,旁觀着她從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女,變成一臺壓抑自己的情感,抹殺自己,將心化爲鐵,只以王的機能運作的機器的整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