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約定俗成(霧

今夜的瓊華派註定無眠,就連雲天河回到房間之後,都罕見的發呆了好久,腦子裡在不斷地重複着玄霄說過的話,回憶着自己父母當年在這裡的事情。

他完全不像是以前那樣,只要腦袋靠上枕頭,就會在數息之間直接進入夢鄉之中。

無憂無慮的少年,罕見的品嚐到了人生之中第一次失眠的感覺,只不過卻不是因爲煩惱,而是因爲興奮,畢竟他也還是第一次距離自己父母的生平過往這麼接近。

而住另外一邊,柳夢璃回到房間之後,仔細思索了一下,也忍不住的覺得似乎沒有什麼問題。她的感受並非虛假,玄霄的靈也的確是非常冰冷,似乎要凍結周遭一切萬物,失去了所有的熱量與生機似的。

這樣的一個人,只怕是真的被封在了冰中太長太長的一段時間了,並不是在說謊。

而且認真梳理一番對方所說的話語之後,邏輯上似乎也沒有什麼太大問題,基本上都可以對應得上——

按照雲叔那放蕩不羈的性格,只怕是每天都違反門規,然後被罰去思過,一年有三百六十天都是在思返谷裡度過的。門中的諸多清規戒律,即使是能忍一時,也不能夠忍一世。

的確像是會在某天受不住,就會果斷下山的那種人。

至於那位夙玉嬸嬸,她卻是不甚瞭解,所以也無法斷定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但是既然和雲叔一起離開,而且還爲前者誕下一子,想必應該也是對雲叔有情有義的奇女子,所以玄霄說的情況也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但是這麼一來的話,豈不就是說自己的判斷有誤,而且某個人在騙自己?

而且如果不是在瓊華派上發生的慘烈,那麼是不是說明,自己是雲叔離開瓊華派之後,又遇到了什麼事情,最終經過一番可怕的戰鬥,才被帶到壽陽城的?

——那自己原本的父母親人呢?

柳夢璃越是思忖,就越是覺得頭疼,她還有很多事情搞不明白,而且夏冉也沒有直接告訴她全部真相,至少關於她的出身來歷之類的問題。

畢竟這件事情事關重大,柳夢璃自己雖然有過諸多猜測,也懷疑過自己的出身是不是十九年前瓊華與妖界大戰有什麼聯繫,但也僅僅限於可能有什麼關聯的那種程度。

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其實就是從妖界來的……究其原因,就是她的傳承記憶還沒有到自然覺醒的程度,在那之前還以人類的身份生活了十九年。

既然從來都沒有過相關的概念,連這樣的念頭都沒有,又怎麼可能會往那種方向去想呢?

至於爲什麼夏冉也沒有告訴她,主要是有兩個方面的原因就是了——

一來是夏冉也不知道在妖族的傳承記憶自然覺醒之前,提前施加外來的刺激干涉,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所以並沒有貿然透露這方面的情報。

二來是也擔心造成太大刺激,使得柳夢璃提前覺醒傳承記憶,然後會對主線劇情造成預料之外的影響,畢竟傳承記憶似乎非常玄乎,在原劇情之中柳夢璃覺醒了傳承記憶後,第二天就果斷的回幻瞑界去了。

一般來說,記憶經歷是決定一個人的性格思維的基礎,也是決定一個人爲什麼是這樣的人的決定性因素。就像是超人明明是氪星出身,但是卻更加喜歡地球上的生活一樣。

而且柳夢璃在感情上本來就比較任性,對於不相干的人比較冷淡,而對於喜歡的人卻十分體貼,並全心依賴,不吝於表達自身的情感……

這樣的性格,要說是不是因爲傳承記憶的緣故的話,實在是很難解釋她爲什麼能夠這麼快的做出決定,果斷的回去幻瞑界之中。

這大概只能夠說明,傳承記憶一旦覺醒,在記憶之中佔據的權重將會是壓倒性的,雖然不會改變已經成型的性格和思維方式,但是卻會相當程度上的影響當事人的情感與判斷。

所以夏冉在這部分並沒有透露絲毫,而是留着柳夢璃自己去發現並且選擇。

猶豫了一下,撤去了包裹着長髮的精神力,柳夢璃嘗試着感應長髮之中的那道神意,呼喚與某人的聯繫。

然而長髮之中的神意卻是完全沉寂,毫無反應波動,任由她怎麼試探,也是沒有任何迴應,某人的意識沒有再次施展借竅臨壇的道術降臨觀察,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聯想到之前的天象動盪,柳夢璃稍微有些不安,也略微的有些悵然若失。

……

……

翌日清晨,瓊華派山下蜿蜒曲折的太一仙徑,冰天雪地的寂玄道深處。

有幾間小木屋藉着這片區域常年不息的風雪呼嘯帶來的遮掩,隱藏在一片銀裝素裹,天寒地凍之中,基本上從來都沒有被人發現過。

“Master?!”

木屋的門被推開,少女的修身上衣在潔白的厚厚雪地上顯得非常融洽,藍色的短裙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雪色,Saber站在門外向着屋內輕聲的喚道,卻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

她奇怪的歪了歪頭,然後走了進去,接着頓住腳步。

屋中的少年正在在窗外的白雪反射的陽光之下託着腮,似乎正在慵懶而又出神的看着外面的雪景,身體在金色的晨曦中泛起一層淡淡的光暈,多少有了絲絲熱度。

明明只不過是百無聊賴的發呆走神的一幕,但是卻似乎就連冰冷的空氣都因此變得悠閒安然。

Saber先是微微一愣,然後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

“……”

片刻之後,似是察覺到了什麼的她就像是一隻小貓那樣,本來就無聲無息,現在更是小心翼翼的放輕了動作,躡手躡腳的走到了少年的身邊。

她這才發現對方並不是在發呆走神,而是真的似乎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之中,雙目已然閉上,氣機若有似無,也不知道到底是元神出竅神遊去了,還是陷入了深層次的睡眠之中。

如果是在睡夢之中的話,那麼似乎是遇到了什麼令他心煩的問題,導致在這個時候也是眉頭緊皺。

Saber小心的打量着御主的神態,仍然是屏息靜氣,沒有發出任何的動靜。

雖然她其實非常清楚的知道這樣做沒有什麼意義,莫說是眼前的這個少年,就算是她自己也好,在睡覺的時候,一旦察覺到外界有危險自然就會立刻有所反應。

但是反過來說,也就往往意味着,只要不是外界有危險,那麼當事人也不會說一驚一乍的,有任何一丁點兒風吹草動就會立刻受到刺激。

御主也和她說過,潛意識、第七感之類的原理機制以及神奇之處,基本上確保了超凡者們的日常生活不會神經過敏到極端的地步,也不用時刻繃緊神經……

所以,既然已經能夠接近到夏冉的身邊,也就是說Saber被歸類爲沒有危險,不會造成危險也造不成危險的一類人……既然之前對方都沒有選擇醒來,那麼現在自然也不會因爲她有沒有屏息靜氣這件事而驚醒。

但是,即使是明知道這沒有意義,Saber還是下意識的這麼做了,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因爲什麼,可能這樣子會多出一絲心理上的安全感?

猶豫了一下,Saber盯着眼前的御主,莫名的感到心絃有些觸動,她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去,伸出手來想要撫平對方緊皺的眉頭。

御主這些年來,其實沒有怎麼放鬆過,而是抓緊了時間,充實的在修行錘鍊,以整整十五年的時間來完成整個蛻變過程,並不僅僅是單純的從無到有的開創了現在的道路。

還對原本的魔術魔法進行整合升級——

參考了近代的西洋魔法之中,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近代最有名的魔術結社,黃金黎明的修證之道,以古埃及系統以及卡巴拉系統爲主,修持神聖十次第。

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能夠隨意切換,可以輕輕鬆鬆的從「煉精化氣」境界,轉變成爲「被免達人」位階,煉形成氣修持的「五靈法體」,也會切換形態變成「以太真身」……

從法力無邊,神通廣大的修道人,搖身一變成爲堪比甚至超越以色列的所羅門、古希伯來的摩西、凱爾特的梅林的最強魔術師,基本上沒有任何的難度。

作爲與御主有着直接聯繫的Saber,自然對此掌握得最爲清楚,她對此非常感激,因爲對方正在如同當初說的那樣,一步一步的接近可以創造奇蹟的目標。

不過……也的確是累了吧?

神色變得柔和,金髮碧眸,宛若從中世紀歐洲宮廷裡面走出來的貴族少女小心翼翼的湊近御主,伸出手來想要幫對方撫平那緊縮的眉頭。

如果對方是在休息的話,那麼她也希望御主是在做一個美夢,而不願意看到對方即使是在夢中,也在爲什麼事情而感到糾結苦惱。

只不過,一般來說在這個時候……

“老師?”

寒風從門外吹進來,一襲碧綠色的身影出現在門邊,“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

話音戛然而止。

“……”

“……”

剛剛纔彎下腰去的阿爾託莉雅神色僵硬的回過頭來,看着沉默的歐陽小姐。

“對不起,打擾你們了……”

迅速的反應過來,歐陽明珠表情古怪的說道,後退了一步,伸手摸向了木門,似乎是準備將門關上。

“等、等等!歐陽小姐,你誤會了,聽我解釋——”Saber好像是觸電一般,轉身就以最快速度衝了過去,死死拽住了少女的手臂,不肯讓對方就這樣離開。

這肯定是誤會了啊!

“其實我知道的,莉莉姐姐,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你知道什麼啊!先聽我說,不是這樣的……”

“等等,別拉我……”

另外一邊的屋子裡,正在沏泡熱茶的銀髮赤瞳的女僕長挑了挑眉毛,看向了窗外。

她聽到了一陣咚隆匡琅的聲音傳來,似乎是兩個人在糾纏之中摔倒了,順便撞倒了桌子傢俱之類的沉悶動靜……女僕長平靜的低下頭去繼續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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