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廬山脈元符宗所轄的元祖峰上,建有一座古樸的青石大殿,名爲祖符殿。
據說,這祖符殿是元符宗開宗立派之日起就建造好的古殿,元符宗的鎮宗之寶——用來爲門下弟子明竅開光的祖符,平日裡就供奉在此處。
除此之外,殿中還設有元符宗歷代掌門的靈位,從開山祖師元符真人起,每一任掌門仙逝後,都可以將其靈位擺在大殿中,接受後人弟子的敬仰拜祭。
祖符殿如此重要的地方,乃是元符宗的禁地之一,設有重重法陣禁制,即便是門中弟子,也很難闖入此處。
某個一如平常的夜晚,一道人影忽然間出現在祖符殿外。他只是伸手輕輕一拍,便輕易的洞穿了祖符殿外那一層層的禁制光幕。人影隨即一閃的沒入其中,整個過程悄無聲息;那禁制光幕也隨即恢復正常,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不過那人影,已經步入了祖符殿中。
大殿內供奉的香燭靈光掩映下,可以看到此人是一名二十多歲的清秀青年,他正是李慕然。
李慕然駐足看了看大殿最顯眼處掛着的祖師畫像——那是元符真人,曾經的真身期高人,畫中的他,面帶微笑,和藹可親,卻又不乏高階修士特有的超凡脫俗的氣質。
“哼”李慕然冷哼一聲,誰能想到,這祖師畫像雖然被供奉千年,但祖師元符真人其實並未死去,最終殺死這元符真人的,正是李慕然
“你的所作所爲,根本沒有資格接受後世弟子敬仰拜祭”李慕然望着畫像淡淡的說道：“不過,我答應過蒼霞師伯,不要拆穿此事,就讓你繼續保存着開山祖師的榮耀。”
李慕然隨即步入大殿後堂,這裡便是供奉歷代掌門靈位的地方,每一塊靈位前,都點燃着一支靈燭。
燭光搖曳,一千多年的傳承,盡在這密密麻麻的靈牌之上。
李慕然依次望下去,看到了蒼霞師伯的牌位,在他下面還有一塊牌位,正是赤霞道人。
“當初正是赤霞道人接替了蒼霞師伯的掌門之位這牌位不新,看來他也已經隕落多時”李慕然喃喃自語道。
這些靈牌上,除了寫有歷代掌門的名諱外,都還鑲嵌着一枚令牌,正是他們生前的元符宗身份令牌。
也有少數令牌上,只有名諱沒有令牌,看來這些掌門多半都是死在宗門之外,遺物不能收回,所以便沒有令牌。
李慕然從懷中取出一枚令牌,鑲在蒼霞道人的靈牌上,並畢恭畢敬的施禮
“師伯,弟子帶你回來了”李慕然輕聲說道。
當初蒼霞道人隕落前,利用自己僅有的一點法力,爲李慕然製作了一張命符。命符一成,他不但立刻隕落,就連身軀也化爲一縷青煙散去,只有衣冠留下。而這枚身份令牌,正是蒼霞道人留下的有限的幾件信物之一。
李慕然望着這些靈牌,呆呆出神,思緒彷彿飄到了九霄雲外。
“什麼人,竟敢闖我元符宗禁地”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緊接着一道人影飛速的從大殿外飛到此處,停在李慕然身後數十丈處,來人舉起手中符劍,並驚駭而警惕的看着李慕然。
這聲斷喝讓李慕然從回憶着驚醒,他緩緩轉過身去,看到了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
李慕然一愣,隨即認出了此人：“是你,墨霞師叔”
當年持祖符替李慕然這一批弟子開光的,正是這墨霞子。只不過當年的墨霞子剛剛三十出頭、還十分年輕,此時的墨霞子,卻已經發須潔白,不過他鶴髮童顏,容貌變化的不是特別大,所以李慕然仍然認出了他。
“你是誰？”墨霞子一愣,對方竟然稱自己爲“師叔”,讓他微微一驚。
他已經許多年沒有聽到過這種稱呼,元符宗弟子要麼稱呼他爲掌門,要麼稱他爲師伯,畢竟他是元符宗所有神遊期修士中,資歷最老的一位。
李慕然微微一笑：“師叔不認得我了麼？”
墨霞子眉頭一皺,對方再次這樣稱呼他,似乎不是說笑。
他眯起雙眼,仔細大量了李慕然一番,忽然間心中一動、臉色微變,雙目一睜、脫口驚呼：
“是你,趙無名二百年前用廢符開光的那名弟子”
“正是弟子”李慕然含笑點了點頭,這墨霞子險些將自己忘了,但卻還記得“廢符”開光之事。
墨霞子鬆了一口氣,他將符劍一收,含笑說道：“想不到你居然也進階了神遊期,嘖嘖,以你的資質能走到這一步,真是奇蹟”
李慕然笑而不語,將自己的氣息緩緩放開。
墨霞子感應到李慕然的氣息變化,頓時一驚：“咦你居然還進階了神遊後期……啊不,你,你難道是法相期高人？”
墨霞子一臉愕然、老目圓睜,彷彿看到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李慕然微微點頭,說道：“弟子能有此機緣,多虧當初墨霞師叔替弟子開光。”
“不敢當”墨霞子惶恐的說道：“前輩已經是法相期高人,怎能再沿用舊時稱謂,應該是晚輩稱呼前輩爲趙師叔纔對”
李慕然勸了幾句,對話執意不敢同輩相稱,李慕然便也不再多勸。
表面身份後,墨霞子的語氣明顯恭敬客氣了許多,卻少了先前那種久別重逢的親切之意。
“家師紫霞道人,現在可好？”李慕然問道。
墨霞子輕嘆一聲,說道：“當初‘霞,字輩的那一批神遊期修士,除了老朽外,都已經壽元盡而坐化。紫霞師兄是在八十餘年前坐化的。”
李慕然眉頭一皺,輕輕的點了點頭。
此事早在他預料之中,所以他聽到師父坐化的消息後,也只是輕嘆一聲。
“那些師兄弟呢？是否有人進階神遊期？”李慕然又問道。
墨霞子嘆道：“紫霞師兄不喜收徒,一共也沒有收下幾個弟子,而且除了趙師叔外,其他弟子也都是仙緣淺薄,都未能進階神遊期。至於與趙師叔同一批開光的弟子中,倒是有幾個進階神遊期的。不如讓老朽喊他們過來,拜見趙師叔”
李慕然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不必了我這次來,只是要完成蒼霞師伯的遺願,將他的遺物歸還元符宗,讓他葉落歸根。”
說着,李慕然指了指蒼霞道人的靈牌。
墨霞子一驚,他立刻便注意到了靈牌上多出的那枚身份令牌。
“正是蒼霞師兄的信物”墨霞子追問道：“難道蒼霞師兄坐化之際,趙師叔正好陪在左右？”
李慕然點了點頭,說道：“不錯,當時是我親眼目睹蒼霞師伯仙逝。”
“當年在四聖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然連蒼霞師兄都會受難？到底仇家是何人？”墨霞子心有疑問、不吐不快。
李慕然嘆道：“仇家一共有四人,不過,他們都已經先後被我滅殺,所以此事也不必再追究了”
李慕然所說的四人,正是匡廬四聖;當初他在四聖谷中直接燒了其中三人的還魂畫卷,只有涅生逃脫。但在荒古大地的天外天封印之地中,他將涅生肉身擊潰,雖然其殘魂逃入了蝕骨沼澤中,但多半已經隕落,所以李慕然便聲稱四名仇敵都已經被他滅殺。
“原來大仇已報,有勞趙師叔了”墨霞子不敢在細細追問下去。
“不知師父葬在何處？我想前去拜祭一番。”李慕然忽然說道。
“就在紫霞峰的後山處。讓老朽帶趙師叔前去。”墨霞子說道。
李慕然點了點頭,二人便身形一晃,離開了這座祖符殿。
墨霞子見李慕然舉重若輕的便化解此處的森嚴禁制,不禁暗暗心驚,他此刻再也不敢懷疑對方的修爲身份。
月色之下,二人來到紫霞峰的後山處。
墨霞子將李慕然引至紫霞道人的墳前後,便知趣的遠遠退到一旁,讓李慕然獨自悼念。
李慕然看了看身前這貌不驚人的孤墳,心中又是一聲輕嘆。
當初的神遊期高人,在凡人眼中神仙一般的存在,最終還不過是一捧黃土
“師父,弟子來晚了”李慕然躬身一拜,順手從懷中取出了一隻木盒,暗運法力,便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這木盒送入了紫霞道人的墳前黃土之下深處,而黃土表面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木盒中放着一顆靈果,正是當年紫霞道人派李慕然進入四聖谷去取的醉神果。
如今雖然靈果尚有,但紫霞道人卻沒有仙緣享用。
李慕然在紫霞道人墳前駐足停留了一會,然後順便在紫霞峰上空兜了一圈
當年他居住過的石屋,現在仍然存在,只是又多了數間,並且重新翻修過,其中正居住着一些年輕弟子。
李慕然看到,有的石屋仍然點亮着燈火,想必其中的弟子,不是在用功苦修,就是在勤勉制符。
“當年我夜夜勤修,何嘗不是如此”李慕然心中一動。
物是人非,回首往事,恍如一夢。
“蒼霞師伯可有碑墓立下？”李慕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