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不承認艾倫的死與你有關嗎?沒關係,現在的網絡刑偵技術其實很發達。雖然你用了臨時註冊的郵箱,但我們還是能查到發件的ip地址是哪裡。如果是來自你的房間,那你就慘了。如果是網吧之類的地方,那就更慘了,他們一般都會裝攝像頭。哦,還有,你母親郵箱裡被刪除的照片是可以被複原的。這個小鎮上如果有私家偵探出現就會引起警覺,所以艾倫與你父親的那些照片其實是你親自拍下來的,對吧。”
“你沒有證據,就是誹謗,拉塞爾探員。”
海利頷首一笑,“勞倫斯,你在拍照的時候,有沒有百分之百的確定,你的影子沒有出現在某個玻璃杯、某個金屬器皿的反射面或者汽車的後視鏡裡?如果那些用來扇動你母親殺死艾倫的照片是你發的,你覺得這代表什麼?別小看現在的鑑證人員,他們不但專業而且思維活躍。”
勞倫斯的笑容隱沒,他冷哼了一聲,“那麼我祝願你早日找到證據。”
“勞倫斯,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安妮的死也並不是你父親的傑作。如果是的話,她已經被葬入薔薇墓園了。”
“我父親說了他想要多次回到現場,回顧安妮的死。”
“那樣太冒險了,沒有必要。安妮被你父親殺死的時候,你就在現場。是你把安妮引到了那個小木屋。她死後,你向父親許諾,你會像個坎波拉姆家族的繼承人一樣,將安妮送入薔薇墓園。但是你沒有,因爲真正想要安妮被展示出來的人,是你。你想要安妮死,也想要坎波拉姆家族的秘密公諸於衆。因爲你知道,一旦有人來調查了,你作爲旁觀者是沒有留下任何線索的,而你的父親一定會爲了保護你而攬下這一切。”
“你瘋了吧,拉塞爾探員。我爲什麼要這麼對安妮?”勞倫斯扯起脣角,他蔑視海利所說的一切,彷彿那是他聽過的最離譜的無稽之談。
“原因嗎?難道不是因爲這三個人裡面,你最恨的就是安妮?半年前,你去市裡的醫院看望陷入瘋癲的愛德華。他告訴你,是安妮一次又一次地將露西亞探出水面的腦袋壓回到湖水之中。所以露西亞死了,而艾倫也好莉娜也好,他們都沒有伸手去救她。你騙你的父親說安妮也知道了薔薇墓園的秘密,所以爲了維護家族的地位,你和你父親決定讓安妮也成爲殉葬品之一。你在安妮被殺死之後,把安妮戴在手上的戒指取走了。只是你犯下了一個錯誤,就是你進入你父親的辦公室將那枚戒指放進他的抽屜裡時,沒有戴手套。因爲在那個季節那個地方戴着手套太奇怪了,對吧?”
海利的身後,彷彿有深淵正要吞噬一切。
“拉塞爾探員,如果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勞倫斯的表情從最初的冰冷轉爲漠然。
海利眨了眨眼睛,“你一定沒有想到你父親連碰都沒碰過那枚戒指,戒指上有你的指紋,卻沒有你父親的!”
“你又在耍我了!就像耍弄我母親時候一樣!我父親已經承認殺死安妮了。你們不可能再控訴我殺人。而且那枚戒指同樣不是決定性的證據!也可能是我父親將它擦得乾乾淨淨,而我不小心碰過它。所以那上面有我的指紋卻沒有我父親的!”
勞倫斯仰起了臉,篤定的表情與他的父親如出一轍。
“哦,是啊,該死的法律。但你父親的供詞裡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啊。”海利笑着說。
“什麼問題?”
這時候,伊恩終於找到了他們,他來到海利的身旁,一手用力地按住海利的肩膀,一般人根本承受不起伊恩這樣的力量。他的另一隻扣在腰間的配槍上,用冰涼的聲音說:“這個問題我來回答你。”
海利仰起頭,一臉燦爛的笑容,彷彿伊恩幾乎要捏碎他肩膀的力量根本不算什麼:“你怎麼纔來?”
“至少我沒有錯過最後的好戲。”伊恩望向勞倫斯的視線裡沒有一絲波動,“你父親的供詞裡說‘他一面聽着音樂,一面聽着安妮不斷流血的咽喉間發出咯咯的聲響,兩種聲音柔和在一起,是最美的旋律’。事實上,如果他真的打開唱片機,他是聽不見安妮咽喉間發出的聲音的。”
勞倫斯低下頭來,聳起肩膀,愈發囂張地笑了起來。
“就算你們說的都是真的又怎麼樣?你們可以找到各種各樣的間接證據和環境證據,但所有決定性的證據你們都沒有!動機、兇器、人證、物證你們找齊了嗎?你們形成了有效的證據鏈條了嗎?拉塞爾探員,你的故事很精彩!可惜,它只是故事而已。”
“確實是,它只是故事而已。好的律師能將所有一切都推翻。不過有一點,你知道露西亞真正的死因是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勞倫斯的眼中是嘲諷與恨意。
海利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勞倫斯,就似劃破黑夜的利刃。
“不,你不知道,勞倫斯。露西亞不是被安妮按進水裡的,另外幾個孩子也不是故意不去救她,而是她執着地在湖水裡尋找着你送給她的那個項鍊盒。你媽媽說過,項鍊盒裡的是你的照片。你爲了脫離這個被詛咒的家族,脫離這個看似平靜實則沉悶的小鎮,選擇了波士頓的大學。是你離開了露西亞,外面的世界遠不如她重要。當她在水中哭泣,驚慌失措地尋找着那個項鍊盒……她真正想要抓住的人,其實是你。而由始至終,你都不在她的身邊。”
勞倫斯愣住了,他的眼睛彷彿瀕臨崩裂的水晶,他的世界乾涸到隨時被摧枯拉朽。
“你在胡說,你在胡說!你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這些都是你編的!這些都是你編出來的!露西亞已經死了,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那天的通靈也只是你爲了試探我的父母而裝出來的而已!你在我的家裡看見了露西亞的照片還有掛在她脖子上的項鍊盒,於是你編出了這個故事!”
海利不理會勞倫斯的歇斯底里,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露西亞不會摘下那個項鍊盒。所以問問你自己,你有沒有在任何地方見到那個項鍊盒?在露西亞的房間裡?在她朋友那裡?還是在她的棺木之中?我打賭,都沒有。因爲它在你身後的湖水裡。”
“……這不可能!她是被安妮殺死的!那些孩子們對她見死不救!莉娜和安妮一直喜歡着我,所以她們容忍不了露西亞!艾倫嫉妒我在父親心目中的地位於是要奪走我最重要的東西!他們一起謀殺了露西亞!”
海利笑了笑,他來到勞倫斯的身邊,覆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你可以試着將這片湖水抽乾,看看湖底到底有什麼,也好證明,我到底是在編故事,還是露西亞告訴我的。”
說完,海利轉身走向伊恩,他輕輕挽上伊恩的胳膊,笑着說:“伊恩,我們該走了。”
伊恩愣了愣,回頭看見勞倫斯站在湖水的邊緣,背影搖搖欲墜。
兩人開着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
伊恩的眉頭蹙得很緊,“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勞倫斯的?”
“和你一樣,發現道格醫生因爲關節炎不可能戴着戒指殺死莉娜,發現坎波拉姆夫人對艾倫的恨意需要一個原因,發現坎波拉姆先生在安妮的謀殺案例沒有說出全部的實話的時候。只不過伊恩你是靠邏輯發現真相,而我靠的是感覺。”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伊恩蹙起了眉頭,他在海利面前就像一本被攤開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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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利對他無所不知,可他對海利腦袋裡想的是什麼一無所知。
海利嘆了口氣,緩聲說:“因爲我瞭解你。一旦你開始懷疑勞倫斯,便會不惜切代價要去證明。
但是伊恩……很多時候真相就在那裡,你知道自己離它很近很近,可你就是觸不到它。對於真相的太過執着,會讓你疲憊會讓你受傷的。我不想你成爲一個偏執狂。”
“可是就這麼放過勞倫斯了?”
“你給了一個嫌疑人,給了犯罪的過程,要怎樣證明他有罪,不完全是我們的工作,還有鑑證科還有那些側寫師呢。至少我們揭發了那片薔薇之下的真相,那些被泥土掩埋不得喘息的靈魂終於得到解脫了。”海利懶洋洋地撐着下巴靠在車窗上,風呼啦啦地灌進來,就似神的手指掠過他的髮絲。
“你是在建議我要懂得放下嗎?”伊恩問。
“當然。在這一行裡,我可是你的前輩。你會遇到很多案子,這些案子……有的你知道結果卻猜不透過程。有的你知道細節卻得不到證據。有的你明明知道兇手是什麼樣的人,可你偏偏無法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他。那麼別把你所有的心思浪費在一個結上,去解開另一個結,這樣,你專注於的就不是自己有多少個結沒有解開,相反你知道自己需要解開的結又少了一個。”
“你可以兼職做調查局的心理顧問,專門負責解決菜鳥探員的心理問題。”
“那麼伊恩叔叔,你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海利的目光落在伊恩的側臉上。
伊恩的手指扣緊了方向盤,他的喉頭似乎有什麼嚥下。
他猶豫了許久,困擾了許久,也許確實到了該把它解開的時候了。
“海利,八年前你告訴我你的繼父是因爲車子被‘狩獵’組織撞下公路,頭部受到撞擊而死。但是馬迪·羅恩告訴我……你的繼父是因爲頭部受到多次砸擊而死。是你……殺了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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