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廣大接到電話後,立刻鎖上房門,找出事先準備好的繩子。
略微猶豫了一下,他打開公事包,從夾層裡拿出一個小紙包,然後把紙包揣進兜裡。
倪廣大心裡很清楚,打電話示警的人肯定是自己同志,這種時候若是稍有遲疑,就會遭到敵人的逮捕。
繩子的尺寸事先量好了,剛好垂到一樓茶館窗戶位置,他繫好了繩子,抓着繩子頭縱身跳了下去。
守在樓下的特務見有人跳下來,立刻掏出手槍衝了過去,哪曾想倪廣大身體橫向一蕩,徑直撞向了茶館窗戶。
兩個客人正在喝茶聊天,突然從外面撞進來一個大活人,不禁驚得站起身連連後退,不知所措的看着滿身玻璃碴子的倪廣大。
倪廣大順手抄起茶壺,朝追進來的特務扔了過去,也不管打中沒打中,頭也不回的朝後廚跑去。
特務閃身避開茶壺,茶壺嘭的一聲砸在門上。
公寓後面是一片縱橫交錯的巷子,按照倪廣大的設想,只要進了巷子裡,自己就有脫身的機會。
保密局特務的行動能力極其出色,麻克明帶着人也追了上來,他停下腳步雙手握槍,準星瞄準了奔跑中倪廣大。
就在他將將扣動扳機時,王新蕊在身後大聲喊道:“麻組長,別開槍,抓活的!”
聽到王新蕊這句提醒時,麻克明的槍口本能向下移動了一點,子彈射出槍膛,正中倪廣大的腰腹處。
特務們舉着槍,慢慢圍攏過來。
倪廣大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跑不了了,他掙扎着伸手掏出那個紙包,裡面是一片劇毒氰化鉀。
若不是有人打電話後示警,他連自殺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差一點成功脫險。
倪廣大顫抖着手,儘量壓制心中的恐懼,把紙包慢慢塞進嘴裡。
有勇氣殺死自己的人,要麼是心理極度脆弱,承受不住傷害和打擊,要麼就是擁有無邊堅強信念的人。
很顯然,倪廣大屬於後者。
看到他這個舉動,麻克明趕忙說道:“倪廣大,你別亂來,我們這就帶你去治傷……”
倪廣大的身體驀然繃直,雙手胡亂抓撓着脖子,嘴裡發出荷荷的喘息聲,氰化鉀藥效發作令他痛苦萬分。
麻克明停下了腳步,他對氰化鉀太熟悉了,在抗戰期間,這種劇毒藥是軍統人員的標配。
等姜新禹趕到時,倪廣大七竅流血,早已經氣絕身亡。
王新蕊只看了一眼,立刻移開了目光,她這是第一次看到服毒自殺的人,有一種噁心想吐的感覺。
姜新禹心裡很愧疚,自己示警的時機太晚了,在這麼多特務的圍追堵截下,倪廣大脫身的機會確實微乎其微。
麻克明解釋着說道:“隊長,要是再不開槍,等他進了巷子,我們想抓到他就更難了,所以……”
姜新禹擺了擺手:“你做的很對,換成是我也會開槍,況且,倪廣大抱定了必死的決心,我們不可能得到活口。”
…………
保密局堰津站。
站長室。
喬慕才端坐在辦公桌後面,聽姜新禹講完了事情的經過,說道:“在你們衝進去之前,倪廣大一直在辦公室,是這樣嗎?”
“是。”
“難道說,有人走漏了風聲?”
“共黨分子向來詭計多端,倪廣大會不會是察覺到有人監視他……”
“應該不會,沈之鋒最近接連受挫,他這次加着十二分小心,況且,倪廣大若是察覺到了危險,就不會在我們去抓他的時候纔想起來逃走。”
姜新禹說道:“這次沒有抓到活口,主要是我的責任,如果能早一點動手,結果可能就不一樣了。”
喬慕才說道:“現在不是攬責任的時候,你一會兒派人去搜查倪廣大的家,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線索。”
“我這就去。”姜新禹轉身要走。
“新禹,等一下……”喬慕才叫住了姜新禹,低聲說道:“這件案子,我估計也就這樣了,知道接下來的重點嗎?”
姜新禹想了想,說道:“您指的是何雲健吧?”
喬慕才點了點頭:“沒錯,綜合各方面的消息,何雲健十有八九是來了堰津,他還是想先去日本,然後再轉道去美國。”
姜新禹說道:“我現在懷疑,他至少有兩三個假身份證件,要不然也不會一路暢通無阻。”
喬慕才眉頭緊鎖:“你說的沒錯……看起來,即便他來了堰津,想要找到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說着話,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姜新禹問道:“站長,您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出於對姜新禹的信任,喬慕才也沒隱瞞,說道:“我剛剛聽說,年底之前要晉升一批中將,按說,我的資歷足夠了,可是,國府內部有些人持反對遇見,他們認爲,堰津站至今沒有讓人眼前一亮的成績,側面說明我這個站長領導水平有限,哼,這些恨人不死的傢伙,就知道落井下石!”
姜新禹明白了,在這個關鍵的時期,堰津站若是能抓到何雲健,對喬慕才晉升中將肯定是大有幫助。
“站長,您放心,這件事我一定全力以赴,只要何雲健來了堰津,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挖出來!”
“好。”
“那我先去搜查倪廣大的家。”
“去忙吧。”
姜新禹剛走沒一會兒,房門一響,沈之鋒推門走了進來,他剛剛去詢問了王新蕊,試圖從中找到其他線索。
喬慕才說道:“沈副處長,你這是第二次不敲門就進來,我不希望再有第三次!”
沈之鋒躬身說道:“對不起站長,我剛纔心裡想着事,就忘了敲門。”
喬慕才淡淡的說道:“這不是理由,身爲一名特工人員,任何時候都要有一個冷靜的頭腦,當你變得越來越急躁的時候,距離失敗也就不遠了。”
“是,卑職受教了。”
“說吧,你又想到了什麼?”
“站長,這件事透着古怪,一定是有人通風報信,要不然倪廣大也不會死,不用等他掏出藥片,就已經被我們人按住了。”
“問題是,知道抓捕行動的只有我們四個人,馮青山一直待在辦公室,姜隊長帶隊去抓捕,要是按你所說,最大嫌疑人就是我了。”
“站長,還有一個人是知情者。”
“誰?”
“潛伏組的孫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