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腿腳不好,走路慢一點。”
“沒事兒,您回吧。”
“麥子叔叔再見。”
“再見,平安。”
從老三條衚衕出來,谷小麥心裡暗自高興,沈之鋒交待的事情,自己辦的非常圓滿。
事實上,他並不記恨曹雲飛,甚至多少還有一些愧疚,畢竟是自己當了叛徒,差一點害死整個大沽支隊。
若不是曹雲飛從輕發落,他也早就被一槍斃了,按說本該心懷感激,但是爲了能夠活下去,良心也只好暫時餵了狗。
回到車裡,谷小麥把信和相片遞過去,說道:“沈副處長,信和相片都要來了。”
沈之鋒看了看相片,微笑着說道:“難怪叫黑珍珠……”
黑珍珠的膚色很黑,人長得倒是有幾分姿色,剛來堰津那會兒,每天到酒樓茶肆唱小曲維持生計,她的綽號也是由此而來。
谷小麥說道:“那個男孩名叫平安,不是曹雲飛的孩子。”
沈之鋒把信封和相片揣進懷裡,淡淡的說道:“是他的孩子當然最好,不是也沒關係,有了這張相片,隨便你怎麼說。”
“隨便我怎麼說……沈副處長,您、您這話是啥意思?”
“只有你能找到大沽支隊,所以,這件事能不能成功,最後還是取決於你。”
“……您讓我去找曹雲飛?”
“對。”
“沈副處長,我已經被共軍除名了,我忽然回去了,咋跟曹雲飛說?”
“你就說,意外遇見了黑珍珠,她託你給曹雲飛捎封信。”
“可是,那封信……”
“信不是問題,我可以找人模仿黑珍珠的筆跡和語氣,重新寫一封信,到時候,就不由得曹雲飛不信!”
谷小麥愕然半晌,總算是明白了沈之鋒的想法。
讓黑珍珠寫一封信的用意很簡單,她寫什麼都無所謂,主要是爲了模仿她的筆跡和語氣。
所有的這一切,就是要讓曹雲飛相信,那個叫平安的男孩是他的孩子!
一個漂泊半生的男人,膝下空蕩蕩無兒無女,忽然聽說自己有了一個兒子,他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以曹雲飛的性格,肯定是激動的徹夜難眠,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見到這個孩子,當面問一問黑珍珠,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只要曹雲飛進了城,這次誘捕計劃基本成功了一大半,不必派人去碼頭車站四處搜查,只要盯住黑珍珠就能一勞永逸。
谷小麥心中暗想,難怪說保密局的特務不好鬥,這傢伙的鬼心眼也太多了,讓自己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種辦法。
轎車轉過街口,沈之鋒猶豫了一下,在街邊的電車站停下,對谷小麥說道:“你坐電車先回去吧,我明天去醫院找你。”
谷小麥只好下了車,目送着轎車調頭朝相反方向開去。
隔着一條街,開車用不上五分鐘,就是鐵獅子衚衕,那裡沈雪的新家。
上次送沈雪回家,沈之鋒來過一次。
沈雪父親在附近開了一家雜貨店,趕上人多的時候,沈雪也會過來幫忙,雜貨店距離她家也就百十米遠。
轎車停下路邊,沈之鋒坐在車裡,他不知道自己來做什麼,心裡隱藏着一絲牽掛,似乎正在慢慢甦醒。
街上人來人往,即便是戰火日漸迫近,也沒有影響到老百姓的生活,他們還是按部就班一如既往。
“篤篤!”
有人輕輕的敲着車窗,沈之鋒扭臉一看,沈雪笑吟吟的站在車窗外,肩上挎着巨大的手風琴。
沈之鋒搖下車窗,說道:“這麼巧啊?”
看了看對面自己家的雜貨店,沈雪眼珠轉了轉,說道:“沈大哥,你是來找我的吧?”
“我那個、剛好路過。”
沈雪撇了撇嘴:“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藏頭露尾,一點都不坦誠!”
沈之鋒有些尷尬,看了看沈雪肩上的手風琴,說道:“你這是要去哪?”
“去排練。”
“你不是不讀書了嗎?”
“我參加了先鋒合唱團,月底在中國大劇院有演出。”
“中國大劇院……上車吧,我送你過去。”
沈雪也不客氣,把手風琴塞到後車座,自己快步繞到前面,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沈父正在門口掃地,一擡頭看見沈雪上了小轎車,再想過去阻攔也來不及了,氣得把笤帚用力扔在地上。
沈母從店裡出來,彎腰撿起笤帚,說道:“你這又是咋了?”
“雪兒又跟那個男人走了!”沈父氣呼呼的說道。
“哪個男人?”
“還有哪個男人,當然是沈之鋒那個混蛋,我問你,你到底有沒有管教女兒,她怎麼又和姓沈的來往!”
“孩子大了,她有自己的主意了……”
“你告訴雪兒,要是再和姓沈的來往,我打斷她的腿!”
“壞人讓我去做,你自己幹嘛不去說?”
“我……”
沈父無可奈何,自己就這麼一個女兒,不要說打斷腿,平時就連大聲訓斥的時候都很少。
…………
轎車裡,沈雪曼聲說道:“聽說你太太懷孕了,恭喜了。”
“你聽誰說的?”沈之鋒問道。
“我自己看見的行了吧?你們這些特工真是麻煩,什麼事都要刨根問底……”沈雪不高興的說道。
沈之鋒說道:“她去擡彎了。”
“去擡彎?爲什麼?”
“不爲什麼,正府要求的,我只能無條件服從。”
“哦……”
一時之間,兩人默默無言,轎車在一種心照不宣的氣氛中,朝中國大劇院疾馳而去。
在華北地區,中國大劇院規模最大,能容納近千名觀衆同時觀看演出,就憑這一點其他劇院無法相比。
轎車停在劇院門口,沈雪推門下了車,打開後車門把手風琴拿出來,說道:“沈大哥,我進去了。”
沈之鋒猶豫了一下,說道:“晚上有事嗎?”
“幹嘛?”
“我想請你喝咖啡。”
“不想去。”
“………”
沈雪狡黠的一笑:“我想吃東來順的火鍋。”
沈之鋒趕忙說道:“沒問題。”
“五點鐘排練結束。”
“好,我來接你。”
看着沈雪揹着琴盒遠去,沈之鋒的心情豁然開朗。
徐文繡的端莊,沈雪的活潑,相比較而言,沈之鋒其實更喜歡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