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密局堰津站。
餐廳。
姜新禹獨坐一桌。
過了一會,楊朔端着餐盤走過來,拉開椅子坐下來,說道:“姜隊長,早就聽說你棋力不凡,有機會領教領教。”
姜新禹笑道:“哪有什麼不凡,矬子堆裡拔大個而已,站裡一水的臭棋簍子,把我就顯出來了。”
兩人說笑了幾句,各自慢慢吃着飯。
那份潛伏名單已經拿到手,謝敬波和王明武的名字都在上面,這兩人是崔鐸的左膀右臂,側面印證了名單的真實性。
“於莉不能待在堰津了,時間長了,我擔心她會露出馬腳。”姜新禹低聲說道。
楊朔說道:“她很快就會離開堰津。”
“離開堰津?她去哪?”
“一個猶太人看上她了,說是要帶她去歐洲。”
姜新禹拿起湯勺喝了一口紫菜湯,微笑着和不遠處的黃處長打了招呼,對楊朔說道:“她若是去了歐洲,那最好不過了。”
楊朔想了想:“可是,於莉忽然離開,我擔心崔鐸會起疑心……”
姜新禹說道:“不會,於莉沒借到錢,一氣之下離開他,邏輯上很合理。”
楊朔略一思索,不禁微微點了點頭。
…………
此時。
副站長室。
王新蕊推門走了進來:“姑父,您找我?”
吳景榮示意她坐下,說道:“剛剛接到南京的命令,明天我就要飛赴擡彎,擔任敵情戰略參謀處籌備委員會主任一職,我跟鄭局長打好招呼了,你也跟我一起走。”
事出突然,王新蕊一時之間有些發懵。
吳景榮繼續說道:“我手頭還有很多工作要交接,今晚在站裡忙通宵,所以,這件事只能現在通知你,記住,明天下午兩點鐘的飛機,千萬不要誤了時間。”
“那、我父母那邊怎麼辦?”
“電報已經發出去了,以後再想辦法接他們去擡彎,事急從權,暫時也只能這麼辦了。”
王新蕊猶豫了一會,說道:“姑父,我能不能晚幾天再走?”
吳景榮皺了皺眉:“爲什麼?”
王新蕊說道:“涉及共黨內奸的案子,剛剛有了點眉目……”
吳景榮打斷了她的話頭:“我記得你說過,喬慕才把調查內奸的案子交給了馮青山。”
“是。”
“那你還跟着摻和什麼?”
“我覺得,馮處長搞錯了調查方向,再繼續查下去,肯定是白白浪費時間。”
“新蕊,這裡面的彎彎繞你還不明白嗎?之所以不讓你參與其中,喬慕才根本就是嫉賢妒能,他擔心你立功太多,從而影響到他們浙江幫的勢力!”
“可是……”
“好了,不要再說了!”
見王新蕊低頭不語,吳景榮稍微緩和了語氣,說道:“新蕊,在喬慕才的手下,你很難獲得出人頭地的機會,再熬上十年八年,頂多也就是一個少校。良禽擇木而棲,去擡彎是最明智的選擇,你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嗎?”
“我明白,謝謝姑父。”王新蕊恭聲說道。
…………
收拾完自己的私人物品,已經是晚上六點多鐘,王新蕊拎着手提箱邁步朝樓下走去。
經過電訊室時,她不禁停下了腳步。
電訊室依然燈光明亮,如今是非常時期,電訊科24小時都有人值班,以攔截地下黨的往來電文。
王新蕊猶豫了一下,推門走了進去。
電訊室內,電訊科的幾個科員圍在一起,正在低聲談論着什麼。
今晚值班的是一名李姓組長。
“李組長,有情況嗎?”王新蕊隨口問道。
李組長一回頭,見是最近大出風頭的王新蕊,趕忙說道:“哦,剛剛破譯了一份共黨電文。”
“通知楊科長了嗎?”
“科長家裡電話沒人接。”
“我可以看一下嗎?”
“當然。”
這類情報最後都要送交情報處,況且王新蕊的身份特殊,她不僅是情報處的紅人,而且還是副站長吳景榮的外侄女。
電文內容很簡單:水滴,本週六午時,蒲公英將在中國大劇院與你見面,暗號照舊,如接頭不成,可於次日啓用備用聯絡方式……
今天就是週六,從時間上來看,這份剛剛破譯的電文毫無價值。
共黨的接頭時間已過,而所謂的備用聯絡方式是什麼,更是一無所知,根本沒辦法展開調查。
李組長在一旁說道:“共黨的電訊技術越來越好,破譯的難度越來越大,等我們好不容易破譯了電文,時間上也來不及了。”
王新蕊說道:“既然是這樣,就沒必要急着通知楊科長了,等週一上班再說吧。”
說完這句話,她邁步出了電訊室。
出了堰津站大門,王新蕊慢慢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工作了一年多的地方,心中不免百感交集。
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女學生,在經歷了風風雨雨之後,最終成長爲一名合格的特工人員,這一切就如同是一場五味雜陳的夢。
如今,這場夢不得不告一段落。
夢裡,有失去也有收穫。
這就讓人不得不感嘆,人生真的一場奇妙的旅行。
“小姐,坐車嗎?”一名車伕殷勤的問道。
王新蕊搖了搖頭,邁步朝電車站走去。
車伕拉着車跟在後面,說道:“小姐,電車停了,您要去哪,只能坐黃包車了……”
“電車停了?”王新蕊很是驚訝。
車伕說道:“昨天就停了,新北路那邊停電檢修,連帶着電車也受了影響。”
王新蕊心裡一動,中國大劇院就坐落在新北路,於是她問道:“那、中國大劇院昨天營業嗎?”
車伕笑道:“停電了還咋營業,附近的買賣店鋪差不多都關門了。”
——昨天中國大劇院停電,那就是說,水滴並沒有和蒲公英見面!
王新蕊略一思索,轉身大步流星往回走。
車伕泄氣的放下車把,嘆息着說道:“唉,瞎他嗎耽誤工夫……”
十幾分鍾後,王新蕊去而復返,跨步坐上了黃包車,說道:“走吧,去仁愛路。”
車伕精神爲之一振,趕忙擡起車把撒腳如飛,拉着黃包車朝仁愛路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