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局門前,在暗影裡停着一輛黑色福特轎車,吳景榮感覺有些眼熟,問道:“那是誰的車?”
司機仔細看了一會,看清了車牌照,說道:“是沈處長的車。”
吳景榮皺着眉頭,喃喃自語的說道:“他怎麼來了……”
現在是晚上六點多鐘,除了話務班和維修處,電話局其他部門都已經下班,整棟樓顯得很安靜。
吳景榮出示證件說明了來意,值班長不敢怠慢,很快查到了汪學霖打電話的位置——靜縣安和旅館。
對外聲稱去了北平,實際上躲在靜縣,如果心裡沒鬼,有什麼必要這麼做?
吳景榮對值班長說道:“這件事涉及機密,不準對任何人提起,我說的任何人,包括你的上司、親戚朋友、所有人,明白嗎?”
“明白。”值班長恭聲說道。
“保密局還有其他人來過嗎?”
“哦,十分鐘前,有一位沈處長也來過。”
“他來做什麼?”
“詢問一些技術方面的問題,沈處長也要求我保密,所以……”
“他在哪?”
“他去了維修處。”
“維修處在哪?”
“我陪您過去……”
“好!”
“吳副站長,您這邊請。”
吳景榮心裡很清楚,沈之鋒特意晚上過來,顯然是不想太多人知道,他查的案子肯定也極其隱秘。
沿着樓梯下樓,在值班長的引領下,三轉兩轉來到維修處。
維修處只有一個房間亮着燈,值班長推門而入。
維修工小李子正嗑着瓜子,嘴裡哼哼呀呀唱着西皮流水。
“怎麼就你自己?老張呢?”值班長問道。
小李子趕忙站起身,說道:“老張陪沈處長去後樓了。”
值班長哦了一聲,轉臉對吳景榮說道:“吳副站長,要不,您在這等一會兒?”
吳景榮想了想,說道:“後樓是什麼?”
“是機房。”
“帶我過去。”
“好,您請。”
目送着吳景榮和值班長走遠,小李子自言自語的說道:“都他嗎屬夜貓子的,白天不來,晚上折騰人……”
來到後樓機房門口,吳景榮停住了腳步,對值班長說道:“你去忙吧,我自己進去。”
“好的。”值班長轉身回去了。
機房內燈光明亮,吳景榮邁步走了進去,皮鞋踩在水泥地面上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誰?”沈之鋒沉聲問道。
吳景榮循着聲音走過去,一邊打量着四周的機櫃,一邊說道:“是我。”
沈之鋒從4號機櫃後面轉出來,看着笑容可掬的吳景榮,驚訝的說道:“副站長,您怎麼來了?”
“路過,看見你的車,就進來瞧瞧。你來電話局做什麼?”
“額……我在查在哪種情況下,電話會發生串線。”
“查到了嗎?”
“剛剛有了一點眉目。”
“說說看,我也長長見識!”
吳景榮心知肚明,沈之鋒來電話局的目的,肯定和山口小百合那件案子有關。
示意維修工老張先出去,沈之鋒說道:“副站長,我查過了,雖然電話發生串線的機率非常小,但是如果私搭電話機,也可以人爲製造串線。”
“人爲製造串線?”
“比如說,您給周俊臣打電話,只要知道哪根線是您家裡的線路,我就可以在這裡接上一部電話機,冒充周俊臣接聽您的電話!”
吳景榮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原理,說道:“我撥出的號碼,雖然是周俊臣家裡的電話,但是,電話在半路上被截聽了,是這樣嗎?”
“沒錯!”
“還有這種事情……”
“每一個電話線路都有一串代碼,只要掌握代碼,就有機會竊聽電話,看似很複雜的事情,其實非常簡單。”
“這麼說,電話局藏有共黨分子?”
“很有可能。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有人潛入電話局,盜取了相關數據!”
“說了一大堆,還是沒證據。”
“是……”
沈之鋒隱瞞了一件事,老張形容那個打聽“孫曉玉”的男子長相,除了凸出的雷公嘴之外,其他面目特徵都和姜新禹非常相似。
這種語焉不詳的證詞,說出來也無濟於事。
他這次下定了決心,在沒有查到確實證據之前,自己不會再輕易去指證姜新禹。
從電話局出來,兩人站在臺階上,沈之鋒猶豫了一會,說道:“副站長,我今晚來電話局的事,還希望您能替我保密。”
吳景榮淡淡的說道:“今晚,我沒見過你,你也沒見過我。”
“當然。”沈之鋒微笑着說道。
遠處車燈一晃,吳景榮的專車由遠而近開過來。
吳景榮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作爲一名特工人員,汪學霖難道就想不到,他給王新蕊打電話,有可能會被查到藏身處嗎?
答案毋容置疑,汪學霖肯定能想到這一點!
既然如此,他爲什麼還要打這個電話?
難道僅僅是心有不甘,要質問一下自己的未婚妻?
似乎沒那麼簡單……
見吳景榮目光遊離,沈之鋒提醒着說道:“副站長,您的車來了。”
一時想不到答案,吳景榮心裡很快有了決定,他知道沈之鋒心思縝密,這件事倒是可以和他商量商量……
想到這裡,吳景榮略一思索,說道:“之鋒,有件事想請教你一下。”
“請教可不敢當,您說。”
“有一個人,出於某種原因,不想別人知道他住在哪,忽然有一天,他打電話給朋友,這樣一來,就等於暴露了行蹤,你認爲,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沈之鋒知道,這件事肯定和吳景榮來電話局有關,既然他不想透露實情,作爲下屬自然不能貿然打探。
沈之鋒沉思了半晌,緩緩說道:“如果不是腦子進水了,我認爲,只有一種可能!”
“什麼?”
“他馬上就會離開那個地方!”
“離開?”
“對!他有可能已經走了,也有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總之,這個人心裡有數,即便暴露了行蹤,可以做到全身而退!”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沈之鋒的一番話,猶如冷水澆頭,瞬間把吳景榮澆了一個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