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膛裡只剩兩顆子彈,前面無路可走,後面追兵已經堵住了街口。
因爲失血過多,汪學霖感到頭暈目眩,他心裡很清楚,自己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了。
“既然你想讓我死……好,我成全你!”汪學霖把手槍倒轉,示意王新蕊接過去。
王新蕊有心接槍,可是轉念又一想,汪學霖忽然這麼做,會不會是在試探自己?
況且,自己從來沒摸過槍,汪學霖是知道的,毫無疑問,他肯定是在試探自己!
想到這裡,王新蕊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說道:“學霖,我知道你恨我,認爲我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女人。可是,你替我想過沒有?未婚夫是共黨,我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麼主意,還不是聽從姑父的安排!”
“強詞奪理!”
“我強詞奪理?隨便你怎麼想吧!”
汪學霖略一思索,恍然說道:“哦,對了,你不會用槍,我忘了這個茬兒了……”
他嘶啦一聲扯開襯衣,把匕首塞到王新蕊手裡,用手點指着自己的心口,說道:“槍不會用,刀沒問題吧?用力刺下去,一切就都結束了!”
王新蕊抽泣着說道:“你是魔鬼嗎?你故意這麼做,就是爲了折磨我,是吧?”
汪學霖長嘆了一聲,將槍口對着自己的腦袋,喃喃着說道:“我不是想折磨你……我只是,不想親手殺死自己!”
王新蕊哭聲漸弱,她最擔心汪學霖在臨死前,會不顧一切的拉上自己當墊背,看起來並不是這麼回事。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汪學霖只是沒勇氣自殺而已。
正在這時候,街上忽然一陣紛亂,一輛軍車風馳電掣而至,從車廂裡跳下來二十多個荷槍實彈的士兵。
士兵們很快把巷子團團包圍,中正式步槍對準了兩輛轎車。
軍車駕駛室車門一開,一名中尉從車裡跳下來,手裡拎着一支毛瑟手槍,大聲喝道:“裡面的人聽好了,我是靜縣保安隊隊長宮良,我命令你們放下武器,誰要是敢妄圖反抗,格殺勿論!”
說完這番話,宮良大手一揮,保安隊士兵端着步槍衝進巷子。
因爲是暗殺行動,特務們不能隨便暴露身份,在槍口的威逼下,他們只好高舉雙手從車裡下來。
現在是早上七點多鐘,保安隊大張旗鼓的抓人,附近居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很多人遠遠的在街邊圍觀。
聽到嘈雜聲,汪學霖探身回頭觀看,一支步槍已經對準了他的腦袋,拿槍的士兵喝道:“下車!”
大發也躲在看熱鬧的人羣裡,在長途汽車站的時候,他去存放黃包車,還沒等找到合適的地方,汪學霖這邊已經出事了。
大發手無寸鐵,乾着急也幫不上忙,只能一路尾隨跟在後面,直至目睹汪學霖被保安隊抓走。
…………
午後。
靜縣保安隊隊長室。
宮良是靜縣本地人,早年在戰場上被榴彈炮震聾了耳朵,沒辦法繼續在部隊任職,這纔回到家鄉擔任保安隊隊長。
保安隊的性質介於正規部隊和警察之間,主要職責是協助警察局維護治安。
聽說長途汽車站發生了槍戰,宮良親自帶隊前去緝拿人犯。
他的想法很簡單,不管對方是什麼來頭,先抓了再說。
“把人帶進來!”宮良吩咐道。
副官大聲說道:“隊長,帶哪個進來?”
宮良說道:“你說啥?大點聲!”
副官暗自苦笑,自己就差扯脖子喊了,大門口都能聽得見。
他湊到宮良耳邊,又大聲重複了一遍。
宮良說道:“把姓王的女人帶進來,我看那些傢伙對她挺恭敬,弄不好是領頭的!”
過了一會,王新蕊被帶了進來。
她一進隊長室,立刻說道:“宮隊長,我們的人受了槍傷,需要馬上動手術……”
宮良示意她停止,轉臉對副官說道:“她說啥?”
副官又大聲重複了一遍。
宮良皺着眉頭,沉思了一會,說道:“那個人傷的很重嗎?”
副官喊的累了,索性直接點了點頭。
“你們到底是幹啥的?如果是土匪,我看也不用救了,直接死了算了!”宮良對王新蕊說道。
王新蕊剛要回答,想起這位宮隊長耳背,於是對副官說道:“麻煩給我紙筆可以嗎?”
副官說道:“你是想寫給宮隊長看?”
“沒錯。”
“想法挺好,不過,你還是省省吧!”
“爲什麼?”
“宮隊長不認字!”
王新蕊愕然,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副官淡淡的說道:“想救人,就要表明身份,要不然誰知道你們是幹嘛的……”
“我說過了,我們是在執行秘密任務!”
“啥秘密任務?”
“我不能說。”
“那個劉春山是什麼人?他真的是一名老師?”
王新蕊閉了嘴,如果說出汪學霖的真實身份,宮良肯定會通知保密局堰津站,那樣一來這件事就不再是秘密了!
副官說道:“這也不能說,那也不能說,那就等着蹲大獄吧!要不是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宮隊長早就動刑了!”
宮良看了看副官,不高興的說道:“你們在說些啥?當老子是擺設嗎!”
副官趕忙湊過來,大聲說道:“隊長,她不肯表明身份,您看該怎麼辦?”
“先關起來,直到他們肯說爲止!”
別看宮隊長耳聾,腦子可清楚的很。
眼見這些人開着小轎車,被抓進保安隊之後,看不出絲毫害怕的樣子,弄不好還真有可能是在執行秘密任務。
王新蕊心裡非常着急,她剛纔注意到了,保安隊連門崗都不設,防範鬆懈到如此程度,萬一汪學霖被同夥救走怎麼辦?
況且,汪學霖的傷勢看着挺嚇人,其實根本沒傷及要害,只需進行簡單的縫合包紮,基本不會有生命危險。
因爲持有“劉春山”的假證件,隨身還攜帶了一份保定崇文中學聘書,汪學霖在十分鐘前已經被送進了醫務室。
倒不是宮良區別對待,主要是那個受槍傷的特務,傷勢實在太重,保安隊醫務室沒有救治條件,最多隻能簡單處理一下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