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坐着的一男一女,男的年逾七旬山,女的卻很年輕,約莫二十四五歲的樣子。
男的是初潤山,而女的居然是……
雲裳瞠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女人那張熟悉到骨子裡的臉,一股不詳的預感在心裡瘋狂蔓延……
啪!
手裡的鴨腿掉在了桌上,她愣愣地看着窗外,懵了。
“怎麼了?”聽到聲響,鬱凌恆擡眸看她,見她傻愣愣地盯着外面,便下意識地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匆匆一瞥,他狠狠擰眉,“那是……?”
當鬱凌恆的目光看過去時,黑色汽車正緩緩啓動,車窗也在慢慢升起……
鬱凌恆來不及看清楚,只恍惚瞟到一眼,他可以確定初潤山,卻無法確定那個年輕女子,只是覺得很眼熟……
直到初潤山的車消失在視線裡,雲裳才呆呆地轉頭,蒼白着小臉看向皺着眉頭的鬱凌恆,愣了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是雲朵兒。”她說,聲音微顫。
雲朵兒?
聞言,鬱凌恆雙眸一眯,“她怎麼會坐在初潤山的車裡?”
初潤山和雲朵兒是兩個完全沒有交集的人,爲什麼會突然一起出現在他們眼前?
這意味着什麼?
還是說……是初潤山在暗示着什麼?
雲朵兒爲什麼會在初潤山的車裡?呵!她也想知道!
雲裳黛眉緊蹙,胡亂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
心很亂,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
如果她沒猜錯,初潤山找雲朵兒,肯定是爲了查證她的身世。
初潤山早就知道她不是雲銘輝的女兒,但他……
“糟了!”
雲裳突然想到什麼,大叫一聲。
“怎麼了?”鬱凌恆被她叫得心臟一縮,不由也緊張起來,擰眉問。
怎麼說鬱太太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女人,鮮少有事會讓她如此驚慌,所以她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很嚴重的事。
雲裳的確是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她的臉色沉冷嚴肅,微微傾身靠近他,壓低聲音說:“你還記得有次我們去看太爺爺,在心殿門口遇上姑姑的事嗎?”
鬱凌恆想了想,點頭,“嗯,記得。”
那晚,在心殿門口,他們邊走邊討論鬱太太和嚴謹堯是不是親身父女的關係……
雖然談話內容並沒有清楚地表示鬱太太和嚴謹堯是父女,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從他們的言辭間聽出端倪,所以鬱蓁應該是有所察覺的。
只是鬱凌恆有點不明白,鬱蓁猜到鬱太太是總統的女兒與初潤山找來雲朵兒有什麼關係?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卻見鬱太太白着小臉驚慌失措地說:“你說姑姑會不會把那晚偷聽到的話告訴初潤山啊?”
雲裳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裡的神經怎麼突然就搭錯線了,居然鬼使神差地把這兩件事連在了一起。
或許是第六感吧!
女人的第六感向來敏銳,她就覺得,初潤山找雲朵兒來c市肯定不簡單。
初潤山早就知道她不是雲家的孩子,但他腦洞再大也不可能會想到她是嚴謹堯的女兒,除非有人跟他告密……
因爲,如果初潤山沒有得到一點信息的話,他找雲朵兒幹嗎?
她雲裳不是雲銘輝的女兒又怎樣?就算她是歐晴跟別的男人生的私生女又怎樣?這頂多就算個豪門醜聞,再怎麼炒作渲染對鬱家也造成不了多大的影響。
除非
她的生父是嚴謹堯!
“當今總統與有夫之婦私通且生下一個私生女”這個醜聞對初潤山來說用處可就大了去了!
設想一下,如果鬱蓁把這個秘密告訴了初潤山,初潤山肯定會想找證據證實她和嚴謹堯的關係,那麼他找雲朵兒便不奇怪了……
嗯!越想鬱蓁告密的可能性越大。
她叫了二十幾年“爸爸”的雲銘輝,從小就疼她,對她們母女是真的很好,她相信就算初潤山想從雲銘輝身上下手,雲銘輝也是不會出賣她們母女的。
而云朵兒就不同了。
雲朵兒一直很妒忌她,甚至在黎望舒死後更是恨她入骨,所以如果能讓她落魄甚至死掉,雲朵兒是絕對不會放過這種機會的。
雲裳緊緊蹙着眉,擡手用力捏了捏額頭,突然覺得很頭痛。
聽了鬱太太的話,鬱凌恆的心狠狠一沉,臉色微變。
經過鬱太太的提醒,他也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如果真被鬱太太猜準了,那事情可就真的會變得很棘手……
“可是我有一點想不通。”雲裳輕輕咬着脣角,表情困惑。
鬱凌恆,“什麼?”
“雲朵兒並不知道內情,他倆聯手又能做什麼呢?”雲裳用下巴點了點剛纔黑色車子離去的方向。
可不是!初潤山和雲朵兒聯手又能幹什麼呢?雲朵兒只知道她不是雲銘輝的女兒,但並不知道她是嚴謹堯的女兒啊,更不可能有證據證明她是嚴謹堯的女兒啊!
所以,初潤山能利用雲朵兒做什麼呢?
鬱凌恆微眯着寒氣四溢的雙眸也盯着鬱太太正看着的方向,脣角泛起一抹冷笑,“也許雲朵兒什麼都知道呢?”
“不可能吧?!”雲裳大驚失色。
“爲什麼不可能?”鬱凌恆脣角的冷笑更甚。
雲裳聰慧,一點就通。
嗯,其實沒什麼是不可能的,萬事皆有可能。
就算雲朵兒母女不知道媽媽和嚴謹堯以前的那些事,可雲銘輝肯定是知道的,或許是雲銘輝不小心說漏了嘴,也或許是初潤山找了雲朵兒讓雲朵兒回家試探了雲銘輝……
反正,初潤山會找雲朵兒,必定是雲朵兒對他而言有很大的利用價值,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這個時候的初潤山,內心肯定也是慌張的,因爲他手上那些可以打擊鬱家的王牌全都已經出了,而初政翰的罪證卻還在鬱凌恆的手裡,所以他能不着急麼。
就從他帶着雲朵兒故意停車在外面讓他們發現就可以看出,他的確着是有些慌了。
顯而易見,初潤山是想威脅他們,讓他們以爲他已經找到鬱太太和嚴謹堯是親生父女的證據,進而警告他們別輕舉妄動……
初潤山正在拼命的想要找一個掣肘他們的法寶,就算沒找到,裝也得裝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當然,他們也不能掉以輕心,也許初潤山真的找到了什麼證據也說不一定……
這一週,他們“趕魚進網”的計劃進行得不錯,初潤山那麼殲詐狡猾,應該是意識到了什麼。
呵!會着急就好!
饒是再厲害的人,情緒一旦不夠冷靜,就會判斷失誤或是做出錯誤的決定……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雲裳愁眉不展,默默嘆氣,越想越擔心,苦惱憂慮得連食慾都沒有了。
鬱凌恆輕勾脣角,絲毫不似鬱太太那般焦躁,雲淡風輕地溢出一抹諱莫如深的笑。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如果註定要來一場世紀大戰,那就來吧,他也正好藉此機會向太爺爺證明一下自己,好讓太爺爺放心。
這些天,他想了很多事,終於明白了太爺爺這些日子裡的用心良苦……
太爺爺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但他不放心,他害怕他走了之後他們對付不了老殲巨猾的初潤山,所以就故意把他和鬱蓁是親生父女的醜聞曝光出去,一是想把一切對鬱家有威脅的隱患全都推向白熱化的地步,二是想考驗他的處事能力。
他知道太爺爺的意思就算他腦子好能力高,年輕氣盛卻是大忌,用這件事磨練一下他的脾性,他才能變得比以前更加成熟穩重。
只有看到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嶸嵐和家人,太爺爺纔會真的放心。
爲了不讓太爺爺帶着遺憾離開,他一定要讓初潤山得到應有的下場。
嗯!一定!!
……
在知道雲朵兒和初潤山勾結在一起之後,雲裳每天都有打雲朵兒的電話,甚至給她發許多短訊,要求談一談。
可雲朵兒從不迴應。
於是雲裳就每天增加打電話的次數,一副顯得很着急的模樣……
終於在第五天,雲朵兒答應見面。
環境優雅的咖啡屋,飄蕩着悠揚悅耳的輕音樂,咖啡的香氣溢滿四周。
當雲朵兒終於姍姍來遲時,雲裳已久候多時。
“朵兒!”
看到雲朵兒姿態高傲地走進咖啡屋,雲裳立刻站起來,喜笑顏開地對她熱情地招手,完全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
雲朵兒趾高氣揚地走到雲裳的面前,噙着冷笑睥睨着她,“你吃錯藥了?”
朵兒?
從知道有彼此存在的那天起,她們之間就是站在敵對的位置,有多討厭對方大家心知肚明,所以現在叫這麼親熱不怕把自己噁心壞了?
雲裳當然明白雲朵兒心裡的腹誹,但她毫不在意,依舊保持着微笑,一邊擡手比了比對面示意雲朵兒坐,一邊輕輕說道:“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也不管我們曾經有多少恩怨,我們始終是姐妹……”
剛剛坐下的雲朵兒聽到雲裳說“姐妹”,頓時怒火中燒,驀地擡起頭來極盡厭惡地瞥她一眼,毫不客氣地冷譏道:“誰跟你是姐妹啊?你現在的身份這麼‘矜貴’,我可高攀不起!”
雲朵兒刻意咬重“矜貴”二字,很顯然是話中有話,意有所指。
雲裳臉色微微一僵,眼底快速地劃過一抹心虛……
但下一秒她就恢復如常,有些討好地看着雲朵兒,“哎喲!我的身份哪有多矜貴啊,不就是鬱家的長孫媳罷了,再說了,不管怎麼變,我跟你都是爸爸的女兒嘛!”
雲裳心裡拿不準雲朵兒說這話到底是真的知道些什麼呢還是在試探她,所以只能裝作一副什麼都聽不懂的樣子。
“雲裳!你這是怕了吧?!”雲朵兒雙臂環胸,微微偏着頭看着雲裳冷冷地笑,看起來囂張又得意。
“瞧你這話說的,我有什麼好怕的啊。”雲裳強裝鎮定,佯裝隨意地豎起食指撥了下額前的劉海,以此掩飾着眼底的慌張。然後她擡眸,聲情並茂地輕輕說道:“朵兒,我不是怕了,我是變了。這一年裡,我們的生活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我的棱角已經被這些變故磨平了,所以我不再是以前那個蠻不講理咄咄逼人的雲裳了!”
雲朵兒冷笑更甚,眼底盡是怨恨和輕蔑。
“你看,我懷孕了,有了孩子我才知道,沒有什麼比一家人平安健康幸福快樂更重要!”雲裳輕撫着自己已經隆起的小腹,甜美的笑靨飽含着滿足和幸福。
雲裳的本意是暗示雲朵兒,要珍惜一家人在一起的幸福,別被壞人利用……
只可惜雲朵兒一看到她這副萬事如意的樣子就滿腹的妒忌和怨恨。
“呵!家庭美滿?”雲朵兒面孔猙獰雙目含恨,忍無可忍地憤怒切齒:“你當然可以幸福快樂,可我一個,帶着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你覺得我還有幸福可言?你覺得我真的可以快樂得起來?”
雲裳被雲朵兒充滿仇恨的樣子嚇得微微一顫,臉色有些泛白。
“朵兒,你別這麼想,你未來的日子還很長……”她抿了抿脣,怯怯勸道。
“長有什麼用?我的丈夫都被你害死了!雲裳,我的痛苦全是你造成的,你現在又何必惺惺作態!”雲朵兒怒不可遏,咬牙切齒的模樣像是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黎望舒……
“對不起……”雲裳低下頭,微微紅着眼愧疚道歉。
咚地一聲,雲朵兒攥緊拳頭重重地捶在桌面上,“你說一萬句對不起也彌補不了你對我的傷害!”
句句譴責,字字怨恨。
即便事情已經過去許久,可雲朵兒還是這樣一副激動的樣子,很顯然是還沒有從偏激的過去走出來。
雲裳啞口無言。
對於黎望舒的死,她的確有責任,也是真的很愧疚,如果可以,她願意用盡一切去彌補雲朵兒母子。
“我不要‘對不起’,我要你把我的丈夫還給我!!”雲朵兒越說越激動,雙眼泛紅,想到慘死的丈夫……不!應該是前夫!想到前夫就更恨雲裳了。
她跟黎望舒會以悲劇收場,雲裳難辭其咎!
就算最初的最初,是她先搶了雲裳的男友,但既然她都跟黎望舒結婚生子了,雲裳就不該再黎望舒,進而害得黎望舒送了命……
“朵兒,那是意外……”
“意外?呵!那怎麼死的不是你們夫妻而偏偏是他?!”
氣氛,僵凝。
沉默半晌,雲裳嘆了口氣,無奈又憂傷地看着雲朵兒,“你就真這麼恨我嗎?”
“你毀了我的人生我不該恨你嗎?”雲朵兒尖銳地叫道。
再繼續說下去氣氛只會越來越糟,雲裳狠狠咬了咬脣,索性直奔主題,“初潤山不是好人”
“他是不是好人我不在乎!”可她的話還沒說完,雲朵兒就冷冷搶斷,脣角的冷笑染上一抹陰險,“你沒聽過這樣一句話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雲裳倏然無語,狠狠皺眉。
雲朵兒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可見真是把她恨到骨子裡了。
“朵兒,你這樣做有想過爸爸的感受嗎?他不會喜歡看到我們姐妹倆自相殘殺的!”雲裳深深看着滿臉怨氣的雲朵兒,近乎低聲下氣地勸說道。
“爸爸?呵呵!”雲朵兒翻了個白眼,冷笑兩聲,“他愛的女人始終是你媽,他疼的女兒始終是你這個野種,他都不顧及我的感受,我爲什麼還要在乎他的想法?”
“雲朵兒,你別太過分!”雲裳眸色一凌,忍無可忍地切齒喝道。
“喲!生氣啦?終於裝不下去了?”見雲裳冷了臉,雲朵兒別提多高興了,噙着陰測測的笑容睥睨着雲裳,說:“雲裳,不用在我面前裝可憐,因爲不管你是真可憐還是假可憐,我都不會同情你,更不會放過你!”
說了這麼多,雲朵兒始終油鹽不進,雲裳耐心盡失。
聞言,她不由冷笑,“不放過我?不妨說來聽聽,你想怎麼不放過我?”
“雲裳,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一直以來你都看不起我,沒關係,我會讓你刮目相看的!”雲朵兒撇撇脣,一邊舉着手欣賞着美美的指甲,一邊狀似漫不經心地說着。
雲朵兒慢悠悠的語氣,聽起來特別胸有成竹似的。
“雲朵兒,別天真了,你以爲你跟初潤山聯手就能打敗我?你別沒讓我刮目相看反倒惹火燒身!”雲裳面罩寒霜,冷冷吐字,“你根本就不瞭解初潤山的爲人,別怪我沒提醒你,跟他合作你討不到便宜的,小心被他坑得屍骨無存!”
雲朵兒突然笑了,“雲裳,你就承認吧!”
“承認什麼?”雲裳蹙眉,斜睨着一臉得意的雲朵兒,沒好氣地哼道。
“承認你怕了啊!”雲朵兒笑得更開心了。
雲裳冷笑,“呵!我有什麼好怕的?!”抵死不認。
雲朵兒噙着意味不明的陰笑看了雲裳一會兒,然後緩緩站起,居高臨下地冷睨着雲裳,說:“你何不打個電話問問爸爸,他說漏了什麼!”
“……”
雲朵兒說完,拎着包轉身朝着咖啡屋外走去。
雲裳狠狠皺着眉頭,眼睜睜看着雲朵兒姿態囂張地揚長而去,喉嚨像是被什麼卡住了一般,不止讓她發不出聲音,連呼吸都變得極爲不暢。
心如打鼓,手掌冒汗,心裡的恐慌越加強烈……
雲朵兒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真被鬱凌恆猜準了?
難道真的是雲朵兒從雲銘輝嘴裡套出了什麼對他們不利的消息?
雲裳心慌意亂,在雲朵兒起身離開的時候她也下意識地跟着站起來,皺着眉怔怔地看着咖啡屋出口發愣,就連雲朵兒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她都還沒回過神來。
直到,她被擁入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
轉頭,毫無意外地看到一張熟悉到骨子裡的俊顏,心裡的不安才稍稍減緩……
鬱凌恆目光柔和地看着眼露擔憂的鬱太太,輕輕一笑,在她的額頭烙下一個吻。
“沒事,有老公在呢!”他的脣貼在她的耳朵上,柔聲安撫,一派從容。
他的話,像是一粒定心丸,還真讓她不再那麼驚慌。
嗯,她相信他!
相信不管出現任何變故,他都有力挽狂瀾的能力!
然後,雲裳提心吊膽地度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子,終於,“戰爭”爆發了……
題外話:
心好累~~tot~~快結局了快結局了,目測沒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