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默涵是想找個人頂罪,如果這個人是陳淼就更好了,張露的舉報說陳淼從槍械室領過一把勃朗寧M1906型袖珍手槍。
聽聞這個消息,他是欣喜若狂。
不管真兇是不是陳淼,只要把人先控制起來,再把消息悄悄的放出去,讓紀家的人知道了,到時候,林世羣就是渾身張滿嘴都說不清了。
但是,他沒料到的是,林世羣居然知道了張露告密的消息,先一步來找他理論。
他只能派茅子明去請人,而不是派陳明初直接去拿人了。
而陳淼又堅稱不是自己所爲,還有人證,他就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盤落空了,再想栽贓誣陷已經沒可能了。
“雖然說陳淼和其未婚妻有不在場的人證,但能證明當時那把手槍隨身攜帶嗎?”丁默涵不甘心,還是拼命的尋找漏洞。
實事求是的說,陳淼還真不知道樑雪琴有沒有隨身攜帶那把他給的小手槍。
但這個情形之下,他怎麼能夠否認呢,當即道:“當然,租界的治安有多差,白天都有人搶劫,出門的時候,我親眼看見雪琴將手槍放入隨身攜帶的皮包內的。”
“是嗎,如果樑小姐的回答跟陳科長不一樣,又該如何?”丁默涵問道。
陳淼微微一蹙眉,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林世羣的臉色也微微一變。
“張副科長應該快把人帶回來了,要不然我們去聽一聽,樑小姐是怎麼說的?”丁默涵稍微頓了一下,接着說道。
“老丁,你這就過分了,且不說樑小姐是陳科長的未婚妻,就算不是,樑小姐也是譽滿上海灘的評彈皇后,文藝界的名人,你這樣派人將人帶回來,會有什麼後果,你想過沒有?”林世羣也是怒了。
“只是請回來接受調查,怎麼這有什麼不妥嗎?”事到如今,丁默涵也只能硬着頭皮了。
“如果你今天問不出任何有用的線索,看你如何收場!”林世羣冷哼一聲,他如今差不多就快跟丁默涵公開決裂了。
這傢伙拿到了社會部長的位置,轉眼就把他的訴求給忘了一乾二淨,他辛辛苦苦衝殺在第一線,隨時面臨生命危險,卻到最後,什麼都沒撈到,他心裡早就對丁默涵十分不滿了。
“丁主任,如果事實證明跟我和我的未婚妻無關,我希望丁主任能給我一個交代,否則,我要把我遭受到的胡亂猜測和誣陷的狀打到周先生跟前,請周先生爲我主持公道!”陳淼這個時候當然不能退縮了。
面對陳淼的毅然決然,丁默涵目光閃爍了一下,顯然是有些心虛了,有些事情其實很好弄清楚的。
可他偏偏選擇了一個最複雜的方法。
他是想來一個先下手爲強,造成一個既定的事實,這樣不管是陳淼還是林世羣想要推翻的話,都變得異常的麻煩,甚至名聲已經受損,再解釋,只怕會越描越黑。
說白了,丁默涵並不關心抓的真兇是誰,他想要的就是借這個機會,狠狠的整一下林世羣。
甚至想着直接將其摁死,讓他永遠翻不了身。
而陳淼就成了雙方較量的棋子。
陳淼絕不會束手待斃,而且他也相信,憑藉樑雪琴的聰慧,她應該明白如何應付張露的盤問。
但是,那畢竟是76號最著名的美女蛇,手段和心性極其狠辣,他擔心樑雪琴會吃虧,手忍不住攥了一下,指甲深深的掐進掌心。
……
76號看守所。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從各個審訊室內傳出……
樑雪琴被兩名女特務押着,臉色蒼白,顯然是被這76號魔窟內酷烈的情景嚇的不輕,透過鐵門上的柵欄,看到裡面的犯人,被一個個打的皮開肉綻,慘叫連,從未見過如此景象的她,甚至腿都有些發軟。
“琴老闆,待會兒你如果不老實回答我的問題,也會跟他們一樣,就算你的未婚夫,陳三水來了也救不了你。”美女蛇張露冷笑一聲,陳淼手中有一支勃朗寧M1906袖珍手槍的就是她告的密。
她一直都沒有忘記陳淼在槍械室,對她開的那一槍,這是她畢生遭到的最大的恥辱,她無時無刻都在想報復。
奈何之前陳淼一直待在76號內,還手持尚方寶劍,她也找不到報復的機會,這一次,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她也知道,刺殺紀雲清,就憑陳淼的智商,就算真是他所爲,也沒那麼蠢會用這支手槍。
但是,這不妨礙她告密,並且設下圈套,坑陳淼一次。
作爲女人的直覺和敏.感,她覺得陳淼看上那支槍,一定不是給自己用的,而且她也通過一些渠道瞭解到,陳淼平時上班都不帶槍,甚至連外出的時候,身上也基本上不帶槍。
所以,他斷定這把槍極有可能是給了樑雪琴,這就給了她可操作的空間了,槍不在陳淼手中,那栽贓起來就容易多了。
一個只會賣唱的女人,能懂什麼,又懂什麼?只要略施小計,就能得到她想要的口供了。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無論她怎麼誘導她說出對陳淼不利的話,她就是不說,她也只能將她帶回來了。
而且一回來,就帶他進了看守所,讓她見識了一下,什麼叫做十八般酷刑!
果然,這個女人被嚇的腿都軟了。
“琴老闆,你也看到了,這些人都是因爲不肯說實話,纔會受到這樣的懲罰,你長的這麼漂亮,要是再這漂亮的臉蛋上劃上一刀的話,你猜會怎樣?”張露命人將樑雪琴帶進一間審訊室,將她摁坐在審訊的電椅之上。
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形,樑雪琴自然是害怕的,不過,她若是輕易屈服的話,就不是那個外柔內剛的樑雪琴了。
“你儘管來,我樑雪琴沒坐過任何虧心事,什麼都不怕。”
“樑雪琴,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知道你自己闖下多大的禍嗎?”張露一拍桌子,露出兇狠猙獰的面孔。
樑雪琴雖然沒經過這個場面,可戲文裡卻是總有這樣的場景出現,壞人面對好人的時候,往往都是色厲內荏的。
就跟眼前的這個張露是一樣的。
“我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說我闖禍了,請問我禍從何來?”樑雪琴冷靜的問道。
“我問你,你有沒有見過陳三水有一把這麼小的手槍?”張露在樑雪琴面前比劃了一下道。
樑雪琴微微一皺眉,張露描述的不正是陳淼之前送他防身用的小手槍嗎,她還挺喜歡的,沒人的時候,還時不時的拿出來擦拭一下。
但是這個女人爲什麼要問這把手槍呢,這把槍一直都在她的手中,從未離開過,這個女人想要幹什麼?
不管她想要從自己嘴裡得到什麼,總之她想好了,把一切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好了。
“有。”
“你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見過的?”
“這把槍三哥很早就送給我防身了,槍一直都在我手中。”樑雪琴直接回答道。
張露心中竊喜,不能直接報復陳淼,從他的女人下手也是一樣的,迫不及待的追問一聲:“他是什麼時候給你的?”
“具體是哪一天我不記得了,應該有一個半月的時間了,怎麼了,三哥曾槍給我,也犯法了嗎?”樑雪琴已經逐漸恢復過來了。
“有人證明嗎?”
“當然,我的姐妹,巧兒,當時我就在靜安寺的福民醫院住院。”
“那槍一直都是你隨身攜帶嗎?”
“這個到沒有,平時在家,我都放在書房的抽屜裡。”樑雪琴想了一下,說道。
“是這把嗎?”張露一揮手,門外一名特務手裡捧着一個木盒子進來,張露打開盒子,露出裡面的手槍問道。
“是。”樑雪琴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這把槍一直都在家中,從沒有離開過嗎?”張露問道,“比如,陳三水有沒有趁你沒注意的時候,從書房取走這把槍,然後用完之後,再放回去?”
“沒有,自從我住進麥琪公寓,三哥回來的次數很少,每次回來就吃個飯,待一會兒就走,他從未踏入過書房。”樑雪琴斷然說道。
“你如此肯定?”
“當然,自從我住進去後,書房就是我讀書的地方,除了我跟巧兒之外,沒有第三個人進去過。”樑雪琴非常肯定的道。
“琴老闆,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你不說實話,對你來說,後果是非常嚴重的。”張露有些急了,樑雪琴一點兒破綻都沒有,完全不給她機會。
“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們就是想利用我來陷害三哥,對不對?”樑雪琴也看出來了,這個叫張露的表面上雖然很兇,可卻不敢對她動粗,真要是抓到什麼把柄的話,早就對她用上刑了。
“樑雪琴,陳三水殺了人,就用的這把手槍,你這樣包庇他,是沒有好處的!”張露目露兇光,“呯”的一聲將槍狠狠的拍在樑雪琴的面前。
“三哥殺了人,你們找他去,找我幹什麼,又不是我殺了人?”樑雪琴越發的覺得自己猜的對,這個女人先前的誘導和帶自己看了那麼多受刑的人,其實就是威脅恫嚇自己失了分寸,說出不利於陳淼的話。
她要是說錯一句話,那真是置陳淼於死地呢。
“樑雪琴,我看你是冥頑不寧,來人,用刑!”張露怒火中燒,她還沒有被一個女人搞的如此狼狽過,決定走那最後一步。
“露姐……”手下們露出難色,陳淼可是76號的紅人,張露這一手指證根本毫無根據,這一旦用了刑,張露沒啥事兒,他們這些動了手的,只怕沒好果子吃。
76號有幾個揍了同一級的科長,不但自己沒事兒,那捱揍的還要被處分的?
76號有幾個得罪交際科兩大交際花,卻還安然無恙,一點兒事兒都沒有的,76號有幾個挖牆腳,挖的肆無忌憚,被人當面告狀到丁默涵面前,讓他給頂回去的?
“我讓你們用刑,沒聽到嗎?”張露是氣急了,她今天要是不出這一口氣,是決不罷休的。
“對不起,樑小姐,我們也是……”
還沒等兩名特務準備動手,審訊室的門就被人一腳踹開了,陳淼衝了進來,一巴掌扇了過去,然後再伸手抓起桌上的M1906,頂住了張露的腦門,聲色俱厲道:“張露,你不是想要誣陷我殺了人嗎,我今天就殺一個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