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淼是被趕鴨子上架了,池內櫻子居然來這麼一手,這倒是讓他始料未及的,居然利用自己做了擋箭牌。
這個女人正是心機深。
巫森早已熟悉陳明初了,所以,如果池內櫻子陳明初過去,那問出來的,必然還是那些話。
而且她還不能讓巫森看出自己的身份,她是想暗中觀察和分析。
問話的人是陳淼。
這也是她把陳淼留下來的真正的原因,還有,池內櫻子必然是見過林世羣了,也知道他領受了那個秘密任務。
“三水君,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我想你應該知道怎麼做?”池內櫻子跟陳淼去了檔案庫房辦公室。
把所有人都趕出庫房,就連自己的副官酒井也被擋在門外。
“咳咳,櫻子小姐有預審方案嗎?”陳淼咳嗦兩聲,孤男寡女,這共處一室,76號這個愛傳是非的地方的,明天不知道又會被人傳成什麼樣子呢。
“三水君今晚不也是要去見他嗎,沒有準備問話的腹稿?”池內櫻子盈盈一笑反問一聲。
“我今晚存粹就是想幫我下屬韓老四一個忙,沒別的……”
“哦,沒想到三水君還是一個如此體恤下屬的人?”
“下屬也是人,也有情感,何況這對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若能獲得下屬的感激和忠心,其實這對我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陳淼很直白的解釋道。
“這種溫情的確很好,但不應該出現在你這樣的人身上。”
“爲什麼?”
“你是一名特工,而不是普通人,特工如果摻雜過多的情感,那會干擾你的判斷,嚴重的話可能還會危及生命。”
“櫻子小姐,特工也不是機器,也需要談戀愛,需要家庭的溫暖,如果一味的壓制住人的天性,那一旦壓制不住,就會如同火山噴發,後果更是災難性的。”陳淼反駁道。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池內櫻子點了點頭,“我們不要再這個問題上爭論了,我想聽一聽你的計劃?”
“我會以給巫森送最後一頓晚飯的名義去見他,然後在隨機應變,看能不能問出一些話來。”陳淼很簡單的道。
“那我可以扮成你的手下?”池內櫻子點了點頭。
“櫻子小姐,你是女人,巫森一眼就能看出來,而且我探監,如果能帶一個女的,爲何不帶他的相好的,還能讓她們再見上最後一面?”
“你放心,我有辦法。”池內櫻子自信的一笑,“能否借你辦公室用一下?”
“當然可以,我回避一下。”
“不用,我去書架那邊,三水君,你不會偷看的吧?”池內櫻子嫵媚的一笑。
“當然不會。”陳淼斷然否認。
“稍等。”池內櫻子拎起隨身攜帶的一個小皮箱子,朝一排排檔案書架深處走了過去,因爲有書架遮擋,池內櫻子在裡面做什麼,陳淼是看不到的。
……
“三水君,你來一下……”
“呃?”陳淼撫了一下額頭,這什麼情況,他是去還是不去?
“三水君,請你來一下?”池內櫻子又催促一聲。
“櫻子小姐,何事?”
“能幫我一個忙嗎,我夠不着?”池內櫻子語氣有些急切……
……
“櫻子小姐,你們……”二十分鐘後,陳淼打開檔案庫房門,早已忍耐不住的酒井衝了進去。
沒有看到池內櫻子,除了陳淼之外,酒井就看到一個頭戴鴨舌帽,有些俊俏的年輕男子,眉宇間似乎很像是他認識的池內櫻子。
“櫻子小姐,是你嗎?”酒井緊張又忐忑的問了一聲。
“是,從現在開始,我是三水君的隨從,我叫陳瑛。”池內櫻子不但像是變了一個人,就連聲音也變了,不仔細聽,跟男子一般無二。
陳淼嘴角微微抽了一下,這日本妞兒是那根神經搭錯了,抽什麼風,居然還給自己取這麼一個名字?
“這個中文名字不錯,以後,我就用這個名字了。”池內櫻子隨後又說道。
陳淼更是無語了。
他能怎麼辦,反對有用嗎?
“櫻子小姐,我要去準備一下,您能否稍等我一下。”陳淼打斷池內櫻子一聲道。
“嗯,我就在你辦公室。”池內櫻子點了點頭。
……
韓老四爲了能夠在下班之前趕回來,一路上是緊趕慢趕,總算是在陳淼規定的時間趕回了76號。
“三哥,給您,小秋做了四樣小菜,都是巫森愛吃的,還給他帶了一瓶酒,都在這裡面了。”韓老四將一個食盒遞給陳淼,“三哥,要不然,我幫你送過去把,拎着也怪重的。”
“不必了,有人幫我拎。”陳淼搖了一下手,有池內櫻子跟着,她不是要扮作自己的隨從嗎,這拎包不就是她的工作嘛?
“噢。”韓老四眼神中有些悵然若失。
“行了,你回去陪着小秋吧,這個時候,最需要有人在她身邊了。”陳淼吩咐一聲。
“那巫森的屍首?”
“等我通知吧。”
……
“櫻子小姐,就麻煩你了。”陳淼將食盒交給池內櫻子道。
酒井有些不滿的看了陳淼一眼,正要伸手過去幫池內櫻子,但卻被池內櫻子給瞪眼縮回去了。
池內櫻子伸手過去,將食盒拎在手中,一副很輕鬆的模樣。
這木頭做的食盒有多種,就算是普通男子拎着也是有些吃力的,而池內櫻子不光是個女人,而且身材瘦弱,居然能一隻手拎起來,這個日本女人手臂的力量非同一般。
“走吧,三水君。”池內櫻子微微一笑,“時間差不多了。”
“嗯,我們過去。”
……
看守所內,巫森似乎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因爲獄警不但帶他去沖洗全身,還破例的給他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
這要不是到時間了,看守所會這麼好心給他收拾衛生,這是收拾乾淨了,好送他上路了。
這樣的結局,他從被抓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自己刺殺的是紀雲清,而紀雲清是林世羣的老頭子,76號中紀雲清的徒子徒孫衆多,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是要這老漢奸報仇,所以,他必死無疑,毫無懸念。
若不是放心不下沅秋的安全,他可能不會忍受那麼多酷刑之苦,早就開口說話,也免去皮肉之苦了。
“開門。”
“是,長官。”
關押自己的牢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進來兩個陌生的面孔,他跟陳淼是第一次見面,更不必說池內櫻子了。
不過一看到池內櫻子手裡拎着的食盒,巫森就徹底明白了,任何一個死刑犯,臨死之前都會給吃一頓好的,到了陰曹地府做一個飽死鬼。
這就是斷頭飯。
進來一名獄警,搬了一張桌子和兩條長凳子進來,牢房裡可沒有這東西,能坐下吃飯的待遇,只有這一次。
巫森從地上爬起來,就站在那裡,手上還戴着手銬,雙腳上也是腳鐐,儘管腳鏈上用布包裹,但長期拖拽,磋磨,手腕和腳脖子都磨掉了一層皮。
這些還只是小傷,而在76號的諸多酷刑之下,巫森的十指已經變性,腳趾頭也是一樣,流膿化水。
要是剝開外衣的話,可以看到裡面阡陌從橫的傷痕,拖着沉重的腳鐐和手銬,他的脊柱都有些微微佝僂了。
這才幾天時間,就把一個人折磨成這個樣子,難怪陳明初說,沒有人能夠在76號的酷刑之下熬的下來。
牢房裡沒有電燈,陳淼讓獄警找來兩盞煤油燈,終於能把巫森那張臉給照的清楚了。
濃眉大眼,眉宇間一絲不屈的硬氣,給人第一眼的感覺,就有一種讓人放心的安全感,難怪沅秋會看上這樣一個男人。
“請坐,巫先生。”陳淼將食盒放在桌上,從裡面將做好的小菜一一的取出來,擺放在桌子上。
巫森看了陳淼一眼,緩步向前,彎腰下來,伸手拉開凳子,並緩緩的坐了下來,他這一身的傷還拖着沉重的鐐銬,坐下來的都有些費盡。
“獄警。”
“長官有何吩咐?”
“替巫先生除去手銬和腳鐐。”陳淼吩咐一聲。
“這……”
“你覺得他還有能力從這裡逃出去嗎?”陳淼冷哼一聲,反問道。
“是,小的這就照辦。”獄警取下腰間的鑰匙,給巫森打開了手銬和腳鐐,然後再恭敬的退了出去。
“這些菜你應該能看出來,都是小秋爲你做的。”陳淼也坐了下來,給巫森到了一杯酒,“酒也是最愛喝高粱酒。”
巫森沒有說話,手銬解開後,稍微活動了一下,然後毫無徵兆的端起酒杯,一杯烈酒下肚。
又辣又嗆,瞬間淚流滿面。
“我的名字叫陳淼,相信你是聽說過的,小秋姑娘跟我的下屬韓老四過去是青梅竹馬的戀人,這也早就知道了,小秋是個好姑娘,不幸淪落風.塵,但更加不幸的是,她遇到了你,她認爲是她連累了你,其實在我看來是你害了他。”陳淼又起身給巫森酒杯斟滿了酒。
“你的自私不但害了她,也害了你自己,我實在想不到,這世上既有你這般愚蠢的人……”
“別說了,你不也是爲了一個女人做了軍統的叛徒了嗎?”巫森眼珠子通紅,指着陳淼怒斥道,“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
“是,我是爲了一個女人而進了76號,可也不欠軍統什麼,這十年,我爲軍統立下的功勞也不少吧,可我又得到了什麼呢?”
“這不是你認賊作父,爲虎作倀的理由!”
“你呢,不也沒能熬到最後,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陳淼冷漠道,“至少我還可以選擇,你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不是嗎?”
“這樣的酷刑,要不然你來試試?”巫森就像是一匹受傷的惡狼。
“你知道,如果沒有我,沅秋會有什麼下場?”
“這件事跟她無關,你們不要牽連無辜之人!”巫森雙眼腥紅,死死的盯着陳淼,“否則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知道,但是,我需要一個等價的交換?”陳淼直視巫森。
“你想知道什麼?”
“Queen。”
“我不知道,我只是聽說過這個代號,但沒見過這個人。”巫森道。
“如何能證明你的話?”
“我一個將死之人,有必要騙你嗎?”巫森從露出一排白牙,嘲諷一聲,再一次端起酒杯一飲而下。
“你好好想一下,這或許是你唯一的機會。”陳淼盯着巫森,目光灼灼道。
“什麼意思,你想讓我出賣自己的同袍,我寧願自己死。”
“既然你不願意出賣同袍,那你爲什麼要供出這個‘Queen’,你到底是何居心?”陳淼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眼中閃爍着凌厲的寒光。
“我……”
“你不想死,對嗎?”陳淼厲聲道,“你只是知道有‘Queen’這麼一個人,卻不知道她是誰,你在故意的拖延時間,讓我們覺得你身上還有價值可以挖,就會留下你一條命,只要這件案子熱度過去了,你就有機會活下來,是與不是?”
“不是,我沒想過這些!”巫森激動的反駁道。
“不,你是,你就是個懦夫,而且還極爲善妒,你看到你的女人跟韓老四在一起,你妒火中燒,不管沅秋剛流產,硬要將她從醫院帶出,結果她身體虛弱感染而發高燒,差點兒死在監獄裡,你就是一個膽小有自私無比的人。”陳淼斥責一聲。
“我沒有,我沒有妒忌韓老四,我只是擔心小秋的安全……”
“你是擔心沅秋會出賣你吧?”
“我……”
“反正今晚過後,你跟沅秋姑娘從此陰陽相隔,你就是想再連累她都沒有機會了,韓老四纔是最適合她的,她若是跟着你,遲早是會被你害死的。”陳淼忽然情緒一收,坐了下來道,“最後一頓了,相信你應該明白的,別辜負了沅秋姑娘的一番好意,以後都沒有機會了。”
巫森顫抖的右手端起第三杯酒,胸口起伏不定,情緒激盪不已,差點兒沒拿穩,將酒水灑在桌上,幾乎是和着淚水喝下去的。
“來人!”
“長官?”獄警聞言,跑了進來。
“一般死刑犯臨行刑之前是不是可以有留下遺書?”陳淼問道。
“是的,長官。”
“取筆墨過來。”陳淼吩咐一聲。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