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天過去了,陳淼算是在檔案庫你安了家,當然,隨之而來關於他的閒言閒語的也多了起來,只不過他是充耳不聞,準時上下班,當沒聽到似的。
可韓老四和盧葦聽了就不那麼舒服了,替他鳴不平。
何況他們一個跟着周朝陽,一個跟着王芳,盧葦跟着王芳還好,基本上叫幹什麼就幹什麼,也不會故意的刁難。
但跟着周朝陽的韓老四可就吃苦頭了,這周朝陽表面上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可是骨子裡蔫壞。
吩咐人做事,從來都是輕描淡寫,聽上去沒什麼要求,可是等到韓老四把事兒做好,他過來檢查,那可是一堆的毛病挑出來了。
韓老四是新人,這檔案室自然有很多規矩是不太清楚,比如“公文的格式填寫”以及文件的收放和防火、放潮的規定等等。
難免會出錯或者小瑕疵,這周朝陽一開始根本不跟你講明白,但是事後會將你貶損的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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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要是盧葦的話,挺多生悶氣,不會反駁,反正說幾句,也沒咋的,可是這韓老四畢竟是念過書,有些“才氣”的,一次兩次倒還能忍受,次數多了,他就再也忍不住頂撞了兩句。
韓老四一頂撞,周朝陽大帽子順勢就扣下來了。
韓老四那是從底層摸爬滾打起來,不說是滾刀肉,那一般人想要從“口舌”上贏過他還真不容易。
在張國震手下,他表現的唯唯諾諾,那是人家靠拳頭說話,到了檔案科,他有靠山,可不怕周朝陽。
這兩人在檔案室鬥嘴都快成了一景了。
陳淼也不管,周朝陽是丁紅珠的人,他怎麼會去幫他主持公道,他還真沒那聖母心,但是他也給韓老四劃了一條紅線,那就是動嘴可以,別動手。
就周朝陽那病懨懨的樣子,估計是禁不住韓老四一拳,到時候,他來一個裝病養傷,不來檔案科上班,誰來幹活兒?
鬥嘴歸鬥嘴,韓老四也聰明,他不佔理的時候,最多懟上一兩句,佔理的時候,就不客氣了,十句八句的懟的周朝陽翻白眼兒。
自詡“文化”人的周朝陽那裡罵得過“市井俚語”張嘴就來的韓老四,通常就是佔了理也輸了陣勢。
周朝陽嘴上說不過,也會使陰招,支使韓老四去送文件,故意的丟三落四,讓韓老四捱罵。
韓老四事後一想就明白了,吃飯的時候,偷偷的在周朝陽的飯菜你放辣椒,周朝陽腸胃不好,不能吃辣,嘴都辣腫了。
還有,周朝陽每天騎着腳踏車上班,晚上下班的時候,氣門芯兒被人給拔了,不用說,是誰幹的,一目瞭然。
害的周朝陽一路推着車回家,累的跟死狗似的。
找陳淼告狀,沒用,證據呢,你有證據證明這些都是韓老四乾的嗎?
76號辦事是最唯心的,抓人都不講證據,到了陳淼這裡,卻事事都要講證據,沒證據的事情,不要亂講,影響內部團結。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周朝陽都快憋出內傷了。
丁紅珠終於來上班了,請了三天假,說是身體不舒服,女人嘛,可以理解,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的。
而從未見過面的總務科科長蕭一塵也奇蹟般的露面了。
早上來,就接到通知,會議室開會。
組長,股長以上的人都要參加。
檔案科現在還隸屬總務科代管,所以,檔案科也要參加,符合條件的人只有陳淼和丁紅珠。
總務科有一個自己的小會議室,別的科室分開來,主要是總務科的人多,分管的事情也多。
總務科現在有三個股兩室,三股分別是人事股,會計股,後勤股,兩室就是檔案室和醫務室了。
股長陳淼大部分都見過,組長基本上都沒見過。
檔案室直接升格爲檔案科,這在76號內很常見,76號內部機構變動十分頻繁,今天還在這個科的,明天可能就分出去了。
總務科的工作例會,每週不固定,但按照規定,是每個人都必須參加,無故不得缺席或者遲到。
總務科原來一正一副,兩位科長,正科長是蕭一塵,陳淼是第一次見,長方臉,戴眼鏡兒,頭髮梳的一絲不苟,不苟言笑的模樣,給人的感覺頗爲陰冷。
這個蕭一塵是丁默涵的心腹,而陳淼是林世羣推進來的人,自然有些不待見,甚至第一次主動登門求見的時候,他都沒見。
副科長葉耀新,兼管會計股,實際上單獨在外,會計這一塊,蕭一塵這個科長是插不進去的。
葉耀新的背後是他姐姐葉玉茹,76號財政大權就掌握在這兩姐弟手中。
這個葉耀新他也是第一次見,西裝革履,白白淨淨的,看上去一副斯文人的模樣,就是眼瞼有些浮腫,有些放縱過度的樣子。
然後就是各股的股長,人事股股長蘇濤,會計股股長徐嬋娟(女),後勤股股長曹正元,還有一個穿白大褂的,醫務股長馬福高,據說是留日回來的,三十多歲,小分頭,戴着一副後眼鏡兒,就是目光有些猥瑣。
總是不經意的往那年輕的會計股股長徐嬋娟的胸.脯瞄來瞄去的,動機太明顯了,這徐嬋娟放在普通人中,也算的上是美女了,哪會瞧不上這馬福高?
從她的眼神中那股子“濃濃的嫌棄”就能看出來了。
組長們是沒有資格坐在中間的會議桌上的,但是檔案室不同,檔案室人少,總共才三個人,雖然只有一個組,丁紅珠作爲組長,她過去是唯一的一個以組長身份坐上中間的會議桌的。
而現在檔案室升格爲檔案科了,按理說,檔案室至少有一個股長了,這個股長她覺得自己當仁不讓。
所以,她很自然的坐在了自己過去的位置上。
蕭一塵和葉耀新自然坐在最上首的兩個位置,人事股股長蘇濤緊挨着蕭一塵坐在他的遊俠,緊接着的是後勤股的曹正元和醫務室的馬福高。
葉耀新的左下首坐的是徐嬋娟,然後可就是一屁.股緊隨徐嬋娟而坐的丁紅珠,陳淼雖然進來的並不晚。
可他還不清楚這開會座次,因此沒急着落座,這一下可倒好,總共八個人的座位,他這個副科長居然要坐在最末位,敬陪末座了!
蕭一塵不發聲,葉耀新面露微笑,也不說話,有點兒看戲的意思,這一下會議室內的氣氛瞬間尷尬起來。
讓陳淼一個副科長,坐到自己下屬的後面,這不僅僅是難堪,這是赤果果的羞辱了,就算陳淼不在乎這個,可這是在76號,等級森嚴的特務機構,這就是在軍統,他今天要是坐下去,那也是要成爲笑柄的。
如果按照正常的排位,陳淼坐在蕭一塵的右下首第一位,或者以後來者謙遜一下,坐在葉耀新的坐下首,也就是徐嬋娟坐的位置,都可以。
但是,蕭一塵不開口,蘇濤不可能讓位,而這邊徐嬋娟明顯是葉耀新的人,葉耀新不點頭,徐嬋娟也不敢起身。
大家似乎都在看陳淼的反應。
陳淼伸手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兒,低頭呵呵一笑:“蕭科長,葉科長,我剛來,什麼都不懂,還是第一次參加咱們總務科的例會,我還是坐在下面先學習學習。”
然後就看到陳淼轉身往門口方向,在參會的所有人最末位的一個位置坐下來,掏出鋼筆和筆記本,再一次扶了一下眼鏡兒,一本正經的準備做會議記錄。
以退爲進。
既然你們非要給我一個下馬威,那我索性把自己這張臉摁在地上,讓你們踩好了,我都不要臉了,就看林世羣知道後,會有什麼反應?
他是林世羣安排進來的,你們這樣羞辱我,等於是狠狠的打林世羣的耳光。
我無所謂,就看你們怎麼向林世**代,這林世羣可不是心胸開闊之輩,都等着倒黴把。
會議室內的氣氛不僅僅是尷尬了,而是壓抑和詭異了,蕭一塵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這個會要是這樣開下去的話,他保證自己肯定沒好果子吃。
這陳淼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葉耀新嘴角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他知道,陳淼是他姐夫林世羣的人,陳淼受辱,那就是打他姐夫的臉,他要是還在一邊看戲的話,他也要吃瓜落。
這個時候他必須站出來了。
葉耀新這一起身,稍微慢了一拍的蕭一塵就不好再跟着站起來了,好像他這個科長需要跟着葉耀新這個副手行動似的。
“嬋娟,你往後坐一下。”葉耀新低聲命令徐嬋娟一聲。
徐嬋娟幽怨的看了葉耀新一眼,但還是順從的站了起來,但她對丁紅珠就沒有那麼溫柔了,手指輕輕的在會議桌上敲了一下。
丁紅珠是最尷尬的,這陳淼說什麼也是她的直屬上司,她這個下屬穩穩當當的坐在上面,上司居然坐下下面,這典型的越俎代庖。
這讓其他人怎麼看她?
76號是個等級森嚴的地方,陳淼再怎麼樣,那也是她的上司,在某些正式場合下,該給的尊重是必須要給的,誰會喜歡不尊重上司的人?
“陳副科長,雖然你是第一次參加總務科的例會,可你過去的經驗豐富,正是我們現在需要的,林副主任慧眼識才,把你推薦到我們總務科來,就是要發揮你的專業能力來的,走,坐到我身邊。”葉耀新走過去,伸手將陳淼拉了站了起來。
陳淼要的就是一個姿態,並不想把局面搞僵,只要有人站出來給他一個臺階,他自然順勢就下了。
“丁科長言重了,我第一次參見會議,真是抱着學習和了解來的。”陳淼很認真的表情道。
“好,學習,共同學習。”
半拉半推之下,陳淼坐到了剛纔徐嬋娟的位置上,徐嬋娟則往後坐了一個位置,丁紅珠次之。
正好是兩邊都是三個人,對稱了。
小小的交鋒,陳淼算是贏了一個小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