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你來了。”一身得體西服的凱威見到陳淼從車上下來,帶着手下迎了上來,涉及76號,工部局警務處處理起來不得不謹慎。
尤其還是死了人的情況下。
英國雖然跟日本簽署了秘密的協議,但骨子裡他們對日本人是看不起和相當警惕的,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作爲英國情報局在遠東地區的情報負責人,他可不能像很多國內的議員先生們那樣慷慨激昂。
英國在遠東地區的力量是在不斷收縮的。
“凱威先生,這是怎麼回事兒?”陳淼一副我什麼都不清楚的表情,非常無辜的的問道。
“三水,你不知道嗎?”
“我怎麼知道,你要是不打電話過來,我怎麼知道發生這樣的事情?”陳淼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你們的人在租界內私自行動,這可是違反了我們之間簽署的協議的。”凱威道,“我代表工部局警務處向你提出嚴正的抗議。”
“是不是我們的人還不清楚呢?”陳淼呵呵一笑,並不理會凱威的這種外交辭令式的抗議,這一點兒意義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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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威臉色一變,他跟陳淼打交道的時間並不長,但比起76號的其他人來說,陳淼要講道理多了,也更容易對話。
畢竟陳淼曾經在跑馬總會幹過很長時間,跟租界的英國人是相當熟悉的,對於76號派這樣一個人來跟工部局方面接觸,凱威還是非常歡迎的。
但是接觸下來後,他也發現了,陳淼這個人雖然好說話,可也是相當的精明能幹,而且更加難纏。
凱威幾乎把陳淼看做是一個很強大的對手。
但是陳淼難纏歸難纏,可他還是講規矩的,比起吳雲甫之流,那根本就是個流.氓,你跟他那是沒辦法溝通的。
沒辦法,雖然陳淼難纏,可總是能夠溝通的,講規矩的。
“他們身上有你們76號的證件,還有日本憲兵隊的派司。”凱威一點兒都沒有給陳淼餘地,直接把最重要的證據給亮了出來。
“證件這東西,也是有假的。”陳淼悠悠的來了一句。
凱威氣的鼻子都歪了,他能說什麼,對方說的不對嗎,當然是對的,在租界,各種假證滿天飛。
“陳處長,還沒有敢僞造你們76號和日本憲兵隊的派司吧?”凱威道,“他們身上還都攜帶武器。”
“據我所知,我們今天晚上沒有什麼行動,這可能是抗日分子故意的栽贓陷害。”陳淼道,“這些證件和派司或許是他們故意留下的。”
凱威真是有一種想要給陳淼臉上來一拳的衝動,臉呢?睜眼說瞎話,黑的都能讓你說成白的。
“有活口嗎?”陳淼忽然問道。
“沒有。”凱威沮喪一聲,要是有活口的話,他早就懟回去了,活口是開口說話的,想賴也是賴不掉的。
“那就是沒辦法證明嘍?”
“……”
“反正這件事跟你們76號脫不了干係,屍體你們是自己拉回去,我們送去殯儀館?”凱威道。
意思很明白,你要是不認,行,這個案子我們工部局警務處接手調查,到時候,你們別干涉。
要是你們接過去,這個案子我們工部局警務處就不管了了,反正沒有平民傷亡,不會引起什麼後果?
巡邏的英國巡捕發現死者的身份後,第一時間彙報給上去了,普通的兇殺案他們或許還能關一下,可這明顯涉及76號這樣的特務機構,那就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了,巡捕房已經沒能力管了。
“我先了解一下情況,凱威先生。”陳淼道,“死了幾個人?”
“四個,三男一女,三個男的,一個死在大堂內,他是追趕一個女人出來的,結果被人一槍從外面擊斃了,兩個死在外面,都是抹喉,但不是同一人殺的,殺人的手法都十分趕緊利落,還有一個女的,在樓上天字二號包房,她穿的一身男人的衣服,死的時候是七竅流血,法醫初步判斷,是中毒死的。”凱威解說道。
“這女人跟三名男性死者有關係嗎?”
“當然,有人看見,那名女子就是從死亡女子的包廂內出來的,可以肯定,包廂內的女子也是殺的。”凱威道。
“那這些人跟包廂內的那名死者什麼關係?”陳淼又問道。
“不知道,也許是一夥的。”凱威道,“他們人數不少,還有汽車,外面馬上停着的那輛汽車被子彈擊中輪胎爆了,他們不得不丟棄了。”
“這車不錯,回頭把輪胎補一下,倒是可以買個好價錢。”陳淼走了過去,摸了一下車引擎蓋兒,嘿嘿一笑道。
“你要,我找人修好輪胎,你開車?”凱威一點兒都不在意,直接對陳淼說道。
“你這算是賄賂我,還是討好我?”
“這車要是你們76號的,我留下遲早是個禍患,我可不想被你們的人盯上。”凱威道,工部局總辦費恩上班路上遇襲,差點兒就喪命。
這事兒背後黑手是誰,大家心裡都有數的。
“無功不受祿,這可是一輛汽車,好幾千塊錢呢。”陳淼笑呵呵道,自從加入76號,他已經爆掉兩輛車,一輛在南市,一輛就在前不久,而且還都跟毒蛇有關。
“我先看一下現場吧。“
“當然可以。”
樓上天字二號包廂,巡捕房的人已經拉好警戒線,封鎖了現場了,屍體還沒有運走,但現場勘查基本上已經做好了。
陳淼和凱威上來,把老闆也一起叫了上來,一會兒肯定有話問他,也省去了再去叫人的麻煩。
“包廂誰定的?”
“一個女的,自稱姓蕭,打電話過來的。”杏花樓的老闆回答道。
“是死者嗎?”
“是不是死者我不知道,但聽着聲音像,還有,她來的時候穿的可不是這長衫,穿的是一件旗袍,還有一個小粉包兒。”
小粉包肯定不見了,被人拿走了。
“看來兇手跟她對調了一下衣服,穿着她的旗袍下樓,只是沒想到還是露了馬甲,被樓下的人發現,結果才發生了激烈的槍戰。”陳淼問了一些情況後,直接分析判斷道。
“是,你跟我所見略同,這個人而且還有幫手接應,至少有兩個人協助他逃離現場,一個僞裝成黃包車伕,一個則埋伏在馬路對面的百貨公司樓上,他還是個神槍手。”凱威認同道。
“看來兇手非一般人呀。”陳淼嘖嘖一聲,“凱威,你是怕巡捕房沒能力偵破此案,故意甩鍋給我們76號的吧?”
“拿上來。”凱威一揮手,一名印度手下拿了一隻牛皮紙的紙袋遞了過來。
“什麼東西?”
“你自己看?”
陳淼打開一看,裡面居然是兩粒黃燦燦的子彈頭,子彈頭他見得多了,不過眼前這子彈頭,他很熟悉。
“陳處長,這種子彈頭可不是一般人用的,我想對你來說,應該是記憶頗深的吧?”凱威說道。
“我見過,我還差點兒死在這種彈頭之下,兩次。”陳淼點了點頭,羊倌用刀銼的十字彈頭,以求最大的殺傷力,這他怎麼不知道呢。
“不過,會用這種方法打磨彈頭的人並不在少數,也不能說明什麼。”
“這是七九毫米步槍彈,我想有一個人你應該知道的。”凱威道,“毒蛇,消失了一個月的他,又回來了。”
“凱威先生,謝謝你的提醒,這個案子我們76號接了。”陳淼點了點頭,“不過案件調查的時候,還需要工部局方面予以配合。”
“當然,陳處長需要什麼樣的協助,儘管說就是了。”凱威微微一笑,一副願意全力配合的表情。
凱威的示好,倒是有些令陳淼意外,不過這個英國人估計也沒安什麼好心。
今晚杏花樓發生了什麼,他其實一清二楚,查不查的,根本沒有必要,但該演的戲還是要演下去的。
他很享受這樣一個過程,有時候覺得這其實是對臥底生涯的演技的一次大的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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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把別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很好。
“還要麻煩凱威先生派人將屍體先拉到萬國殯儀館吧,稍後我安排人過去做一次屍檢。”陳淼道。
“沒問題,那杏花樓的損失以及在傷者的醫藥費用?”凱威一口答應下來。
“這個可不歸我管吧,案子還沒查清楚,到時候誰的責任,誰掏錢,跟我沒關係。”陳淼道,就算他想掏這個錢,站在他的身份立場上也是不能給的。
不是他不同情杏花樓的損失和那些無辜受傷的食客。
“得,那就只能讓他們自認倒黴了,這事兒我也管不了……”凱威自然也是推的乾乾淨淨。
“老闆,杏花樓先停業三天吧,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我想你們明天就算開業,估計也沒客人過來吃飯,對吧?”陳淼扭頭對老闆道。
“哎,好的。”老闆嘆了一口氣,攤上這麼個事兒,沒找你麻煩就不錯了,店內的損失還不算大,就是這出事兒了,以後生意怕是難做一些了。
“凱威先生,就這樣吧,沒什麼事兒,我就先回去吧,反正這個案子留下的線索也不多,明天我再派人過來複查一下現場,煩請您派人保護一下,別讓人破壞了。”陳淼說道。
“可以。”凱威點了點頭,這麼棘手的案子成功甩鍋,對他來說,也是一身輕鬆,可以說是皆大歡喜。
“那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