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田芳正這個人,你可曾聽說過?”
望着棋盤邊上的水印形成的的字跡,陳淼點了點頭。
西林龍夫想從隨身的帶的包中掏出紙筆來,寫給陳淼,畢竟用水在棋盤上寫太慢了,而且也沒有那麼多的茶水讓他們寫。
陳淼伸手製止了他的動作。
伸手沾水在棋盤上寫道:“咱們一會兒找個藉口,去別的地方說。”
西林龍夫一呆,眼睛眨了眨,這藉口可怎麼找?
“你假裝肚子不舒服,然後我送你去醫院。”陳淼繼續寫道。
西林龍夫一愣……
陳淼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紙包來,遞給了西林龍夫,然後手再一指那杯已經涼了的茶水。
西林龍夫明白了,這是讓他喝了他,裝病,然後,陳淼剛好有機會做好事送他去醫院。
這在車上,自然可以說了。
西林龍夫沒有任何猶豫,把紙包打開,將裡面略顯黃色的粉末倒進了茶水,伸出手指在裡面攪動了一下,然後端起來,一口喝下。
陳淼把包藥的紙張又收了回去,放進了口袋裡。
十分鐘後!
西林龍夫的肚子起了反應,忍不住站起來,捂着肚子就跑了出去,一會兒後,臉色蒼白大回來,扶着牆走的。
“梅先生,怎麼了?”
“蘭先生,這一局棋我可能下不完了,我的肚子他難受了,可能吃壞什麼東西了?”西林龍夫道。
“吃壞東西了,那趕緊送醫院吧,走,我有車,我送你過去。”陳淼二話不說,就扶着西林龍夫往外走。
“小澤,你留下把賬結一下,檢查一下西林龍夫的包,然後再過來。”陳淼扶着西林龍夫道門口,小七看到了,趕緊開車過來,“小七,你開車,去最近的醫院。”
“……”
“愣着幹什麼,快點兒開車門呀?”陳淼衝有些不明情況的小澤瞪了一眼,小澤這才反應過來,跑過去拉了車門。
陳淼扶着西林龍夫上車後,小七就踩着油門猛的往前一衝,一溜煙的往醫院的方向而去。
等到池內櫻子、酒井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陳淼已經帶着西林龍夫走車出去老遠了。
上車後,陳淼給西林龍夫嘴裡塞了一顆藥,然後再給他爲了一口水,吞下藥之後,西林很快就好了很多,但人看上去就跟大病一場似的。
“西林先生,現在可以你可以說了。”陳淼道。
西林看了一眼開車的小七,沒有開口。
“他叫小七,是絕對能信任的,你有什麼話當着他面講沒問題的。”陳淼介紹一聲。
“藤田芳正表面上是汪僞政府的一名高級經濟顧問,實際上,他是日本陸軍省的秘密機關在華的負責人,這個機關專門負責對華經濟戰,代號‘鬆’,同時也是‘交子’計劃的具體執行部門……”
這一路上都是西林龍夫再說,陳淼在聽,從海思棋社到醫院也就十來分鐘的車程,如果中途陳淼再問問題的話,那西林龍夫就沒辦法把從尾崎三郎那兒獲得情報如數的告訴他了。
時間太寶貴了。
不能讓池內櫻子懷疑上自己,他這已經是兵行險着了。
他必須要拿到西林龍夫的情報。
西林龍夫說了很多,主要都是有關“鬆”機關的情況,除了藤田芳正這個負責人,還有一個叫山本的經濟學家,以及“興亞院”的青木一男,井上機關,西村班,宏濟善堂等等這些日本軍方和民間在華特務機關和所謂的商業機構都參與其中。
這是一個龐大的對華經濟戰的計劃,是一隻看不見的大手,而藤田芳正上面的人正是現在的陸軍大臣東條英機。
“鬆”機關人數編制尾崎三郎也沒有弄清楚,這陸軍部的絕密單位,他能搞到這些情況,已經相當不易了,如果他不是給近衛文磨擔當私人秘書,他也不可能瞭解到這些。
一下子接收到這麼的消息,陳淼自己也需要在腦海裡好好消化一下。
西林龍夫告訴他,“鬆”機關選擇的基地就是上海,因爲上海是中國的經濟和金融中心,想要對中國發動經濟戰,這裡是最合適的地方。
這是個陌生的戰場。
陳淼雖然一直都在關注和研究,但具體怎麼去鬥爭,也沒有人告訴他,更加沒有前人的經驗可循。
這跟面對的拼刺刀太不一樣了,但如果發動起來,威力那是不亞於發動一場戰役的,甚至破壞性超過一場戰役。
很明顯,這些人已經在行動了,可他們具體做了些什麼,現在還不知道,除了印製假幣之外。
在自己的國土上,面對侵略者發動的金融戰,如此的被動,太憋屈了。
醫院到了。
陳淼跟西林龍夫的談話也只能到此爲止了,好在,爭取到了這十多分鐘,不然,陳淼想知道這些情況,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大夫,我是患者的朋友,是這樣的……”
“腹瀉急診,好的,請你們在外面稍等,我們會盡力救治病人的,請放心。”護士將陳淼推了出去,隨後關上了搶救室的門。
……
沒等幾分鐘,酒井和池內櫻子就帶着人匆匆過來了。
“怎麼回事,西林龍夫怎麼會突然生病?”
“我也不知道,應該是中午吃了什麼髒東西吧。”陳淼道,“天氣這麼炎熱,食物最容易腐爛變質了,一旦吃了不乾淨的東西,很容易腹瀉的。”
池內櫻子點了點頭,天氣炎熱,腹瀉門診增多,這隻要稍微的調查一下,就能夠得出的結論。
“小澤君呢?”
“我讓他把棋社的賬結一下,還有西林龍夫隨身攜帶的包檢查一下,這可是個好機會。”陳淼解釋道。
池內櫻子點了點頭,如果能夠藉此機會檢查西林龍夫的隨身物品,這倒是一個非常正確的做法。
幾分鐘後,大夫出來了。
“病人只是急性腹瀉,應該是吃了不乾淨的食物導致,目前沒有生命危險,但如果不補充生理鹽水的話,是很可能會引發不測的後果的。”大夫鄭重的道。
“沒事就好,謝謝大夫。”陳淼感謝道。
“既然西林沒事,那我們就待着了。”池內櫻子道,“三水君,剩下的交個你了。”
這裡是租界的醫院,特高課也不能隨便亂來,更加不可能在醫院病房內裝竊.聽裝置了。
這樣一來,西林龍夫倒是暫時擺脫了監視。
還有,陳淼也可以借這件事增加與西林龍夫的友誼,讓一切變得順理成章起來,反正,這一次接觸也是池內櫻子的要求。
小澤拿着西林龍夫隨身的公文包也過來了。
“檢查過了,什麼都沒有。”
“所有物品位置都沒動過吧?”陳淼點了點頭。
小澤搖了搖頭。
“嗯,你留下來照顧一下,我和小七先回去。”陳淼把陪護西林龍夫的任務交給了小澤道。
小澤點了點頭。
……
回到“霖”記,陳淼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剛纔真是兵行險着,不過,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處座。”
“世宏,快進來。”
“處座,我要跟您彙報的是假銀元的案子。”嚴世宏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
“你說吧,有什麼發現?”
“處座,經過我們的暗中調查,發現秋老闆發現的這批假的兆豐銀元是從一家貿易公司流出來的。”
“哦?”
“處座,是一家日本貿易公司,三井貿易。”
“三井貿易?”陳淼微微一驚,凡是名字帶“三井”的必然跟日本國內的三井財閥有關係。
“是的,三井貿易從事紡織棉紗,礦石,有色金屬等生產原料的進出口生意,跟這一次發現假的兆豐銀元的多家紗廠有業務往來。”嚴世宏道。
“事涉日方,你們查不下去了?”陳淼明白嚴世宏的意思,76號查什麼人都行,唯獨不能查日本人。
這要是讓上頭知道了,陳淼都沒的好過。
日本人現在那是汪僞政府的天。
不能查,那就只能另外想辦法了,但又不能就這麼看着老百姓吃虧,陳淼想了一下:“世宏,交給你一件事,你敢不敢去做?”
“處座,您吩咐就是了。”嚴世宏沒有猶豫。
“紗廠用假錢給咱們的工人發工資,這性質太惡劣了,咱們可不能袖手旁觀,眼睜睜的看着工人兄弟們吃虧,得想辦法幫他們……”陳淼道。
“處座,您真要這麼做?”
“怎麼,你不敢嗎?”陳淼問道。
“不是不敢,而是咱們要是把這件事掀開了,那就跟背後的三井貿易沒有餘地了。”嚴世宏道。
“咱們知道三井貿易嗎?”陳淼反問道。
嚴世宏一愣,旋即眼睛亮了起來:“處座,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就去辦。”
“嗯,這事兒不要外傳。”陳淼又叮囑一聲。
……
“喂,秋老闆,晚上我想去兆豐總會放鬆一下,嗯,就那幾個人,你看着安排一下。”陳淼拿起電話,給兆豐總會的王秋打了一個電話,安排了一下。
有些事情還是他去兆豐總會跟王秋面談比較好。
王秋自然是欣然允下來。
接着陳淼又拿起電話,叫了傅葉文,唐克明,萬盛和等人,反正很多人都認爲他們這是個小圈子,那也就沒有必要遮遮掩掩了。
裡面還有林世羣的妹夫呢,又什麼可怕的?
……
百老匯大廈三樓。
“櫻子小姐,就是這隻茶杯,我留了個心眼兒,給帶回來了。”小澤從口袋裡掏出一隻茶杯來,遞給池內櫻子。
“做的不錯,小澤。”池內櫻子表揚道。
“這都是我應該的。”小澤微微一頷首。
池內櫻子將茶杯遞給酒井,吩咐一聲:“拿過去讓技術科化驗。”
“哈伊!”
“小澤君,在‘霖’記這兩天,可有什麼收穫?”池內櫻子招呼小澤一聲道,“請坐。”
“屬下覺得,這位陳處長很懂得馭下之道,他對督察處的掌控力是旁人做不到的,他賦予了每個人權力,但又不是絕對權力,卻能讓他手下那些人各司其職,很好的完成他交辦的事情,而且,效率很高,這一點是我感到非常驚訝的。”小澤道。
“沒錯,在76號中,督察處是相對廉潔和高效的一個部門,而你知道,如果76號的機關都像督察處那樣的話,會怎麼樣?”池內櫻子反問道。
“這……”
“那樣新政府就會變得很不一樣,而且隨着陳淼的位置越來越高,他領導的機構也會變得廉潔和高效,這對中國來說是好事兒,可對大日本帝國來說未必就是好事了。”池內櫻子道。
“櫻子小姐,一個廉潔高效的政府機構不應該是好的嗎?”
“小澤君,你還年輕,不明白帝國跟中國現在的關係,帝國想要征服這樣一個疆域遼闊,人口龐大的國家,單單靠武力是不行的,這就是我們以華制華的策略,如果,這個新政府都是像陳淼這樣的人,那麼有一天,他們遲早會背離我們而去,成爲我們征服這個國家的障礙!”池內櫻子說道。
“既然是障礙,那何不現在就除掉呢?”
“現在不行,我們還需要利用他們,沒有他們,我們如何對付那些層出不窮的刺殺和破壞行爲?”池內櫻子道,“小澤君,你要明白,只要我們手裡掌握了絕對的力量,他們就能爲我所用,反之,就算我們把這些人殺光,也無法達到我們的目標。”
“櫻子小姐,你說的太深奧了,我有些不太懂。”小澤一臉茫然。
“你以後會明白的,好好的跟在他身邊吧,觀察他,瞭解他,分析他。”池內櫻子道,“當你把這個人裡裡外外都看清楚了之後,這個人就是你的了,你就可以主宰他的生死了。”
“哈伊。”
……
“報告!”
“進來。”
酒井拿着一份檢測報告推門進來。
“有結果了?”
“是的,櫻子小姐,經過技術小組的化驗,杯內壁殘存一種烈性的瀉藥。”酒井恭敬的將檢測報告遞給池內櫻子。
“瀉藥?”小澤瞪大眼睛問道。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池內櫻子撇了小澤一眼,問道。
“櫻子小姐,我……”
小澤一張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