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白玉鐲是他們彼此留給對方的信物,這個判斷是對的,起碼在這方面池內櫻子有着自己極強的敏銳。
陳淼當時說的計劃只是泛泛而談,具體執行,怎麼執行那都是池內櫻子佈置和安排的,他並不清楚。
池內櫻子說自己要承擔責任並非她爲了邀買人心,而是真的要追究起來,她確實是要擔責的。
“既然我們已經失了先機,那就只有主動出擊了。”陳淼道。
“三水君,怎麼講?”
“把吳馨塑造爲一個受了重慶軍統脅迫,迫不得已委身從賊的女子,最終幡然醒悟,主動反正,成爲擁護和平的堅定戰士。”陳淼道。
噝噝……
這話一出口,不光是萬盛和有些目瞪口呆,就連池內櫻子也是吸了一口涼氣,這是要徹底斷了鄭嘉元能利用到的助力。
鄭嘉元要找吳馨,光靠他一個人顯然不行,他能依靠的力量就是重慶方面在上海的軍統力量,這裡面有他的老同事,老部下。
雖然說局本部下了制裁吳馨的命令,可大家或許看在鄭嘉元的面子上,即使找到了人,也不會馬上下殺手。
把人抓了,送到鄭嘉元讓他自己處置,這是最有可能的,反正,制裁令早已過去了,只要上頭不知道,這種通融也沒什麼。
至於人交給鄭嘉元,那怎麼處置就不管了。
但是一旦把吳馨的“罪行”公開後,那軍統滬一區就不能當做沒看見了,必然會下達最嚴厲的命令。
只要是發現“吳馨”的蹤跡,就毫不留情的,予以制裁。
這樣一來,鄭嘉元其實更擔心的是吳馨被自己人找到,還沒等他跟自己的女人見面,很可能‘吳馨’就已經被幹掉了。
如此一來,他所做的一切,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三水君,這樣一來,我們之前的準備豈不是沒有用了?”池內櫻子提出了質疑之聲。
陳淼沉吟一聲道:“雖然我們之前的準備可能會成爲軍統方面的靶子,但是真正的吳馨若是知道了消息,只怕也不敢輕易的露面了,至少可以爲我們贏得時間,一旦她們見了面,那我們的計劃就落空了。”
“有道理,可是我們並沒有掌握到鄭嘉元的行蹤,還有吳馨是否還留在上海,也未可知?”萬盛和提出了疑問。
“我感覺她一定還在上海,她們分開之前必定有過約定,否則,鄭嘉元沒有必要如此費勁心思的把自己回到上海的消息散出去,目的就是讓吳馨知道自己來了。”陳淼分析道,“只是,上海幾百萬人,她一個小女子,隱姓埋名藏起來,想找到她,還真不容易,而且她還有極強的生存能力。”
“三水君說的有理,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櫻子小姐,如果你是吳馨的話,想要在租界隱姓埋名而不容易被人發現的話,會選擇用什麼身份?”陳淼問道。
“我?”池內櫻子一愣。
“對,你也是女人,女人的思維角度跟我們男人是不一樣的,如果從你的角度去考慮,又該如何做呢?”
池內櫻子想了一下大道:“我首先想到的是,要換一個身份,這個不難,如果她早有準備的話,可以輕鬆做到,然後我的有一個住的地方,還得有一份可以掩飾身份的工作,這樣纔不會被周圍的人覺得可疑,女子想要找工作的話,又不能暴露在太多人目光之下,這就不好找了,吳馨不是那種能夠幹糙活兒的人,所以,可選的範圍就更小了,吳馨是護士,懂一些保健,對她來說,最理想的職業就是私人保姆或者廚娘,這一類人平時生活在大宅之中,甚少出門,接觸的人極少,不容易暴露身份……”
“如果按照櫻子小姐這個思路去找的話,那也是大海撈針,整個上海灘這樣的人多了去了。”
“其實範圍還可以縮小,最近半年內新僱傭的保姆和廚娘,三十歲左右的。”
“那也不少了,又不能挨家挨戶的去問?”
“不用這麼麻煩,去中介公司,他們有這樣的介紹服務的。”陳淼說道,“一般人找保姆和廚娘都是通過這樣的方式。”
“萬桑,這是個辦法,值得一試。”池內櫻子也覺得陳淼分析的很有道理。
“這個查下來,恐怕沒有十天八天的做不到。”
“查不到不要緊,只要能夠給鄭嘉元一種壓迫感也行,逼他自亂陣腳。”陳淼道。
“不錯。”
……
陳淼是在幫池內櫻子出主意嗎,當然不是,這是他跟鄭嘉元定下的計策,鄭嘉元要是太簡單就上當的話。
那別說陳淼這種老情工不信,池內櫻子也不會相信。
所以,得把鄭嘉元逼的“窮途末路、衆叛親離”的情況下,池內櫻子覺得自己可以一舉抓住他的時候,再反敗爲勝,將其幹掉。
這纔是最終的目的。
所以,鄭嘉元一開始要吃點兒苦頭是自然的,甚至還會遭到軍統滬一區的內部的抵制和不滿。
只有這樣,才能取信於池內櫻子。
至於萬盛和,他不過是被利用的一顆棋子,本來沒有他的,他加進來的話,反而把戲演的更加逼真一些了。
“三哥,毒蛇約你今晚吃飯,在隆慶酒樓。”
“嗯,知道了。”陳淼點了點頭,他跟洪四現在是生意上的夥伴,就算單獨見面吃個飯,也不會惹人懷疑。
他現在是義信社的少龍頭了,位置相當穩固,杜海鵬幾乎將自己的權力完全交了出來,在剩下的有限時間內種種花,養養草之類的,身體倒是比過去好了不少。
即便如此,杜海鵬的壽元也所剩下不多了,有時候疼起來,必須要用大劑量的‘MF’來緩解才行。
這方面,誰都幫不了他,人力也是有盡之時,就算去國外治療,也延長不了多久,甚至舟車勞頓的,沒到目的地就沒了。
幹了大半輩子刀口舔血生涯的杜海鵬反而比普通人要看的開的多,他能安然離去,已經是上天對他最好的獎賞了,更別說還找了一個合格的接班人,女兒後半輩子也有了依靠,這輩子知足了。
“爸,我晚上約了76號督察處的陳處長吃飯,您有什麼囑咐的。”杜海鵬手裡握着兩隻鐵膽,躺在逍遙椅上,洪四站在他身側,恭敬的問道。
“我沒什麼囑咐的,只是跟76號的人打交道,咱們還是要保持一定的距離爲好,雖然這對咱們義信社來說,是一件好事兒,起碼現在沒有人再輕易的給咱們製造麻煩了。”杜海鵬閉着眼睛說道。
“爸,我知道了,您放心。”
“嗯,那我就沒什麼說的了。”杜海鵬道,“婉心那邊,你要多抽些時間陪陪她,別爲了工作,把她冷落了。”
“我知道了,爸,我會照顧好婉心的。”洪四點頭答應下來。
……
杜婉心跟洪四並沒有完婚,但在外人眼裡,她們就跟夫妻沒有什麼兩樣了,就差那一個儀式罷了。
在意嗎?
其實在風氣開放的上海灘,其實並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結婚之前就在一起,奉子成婚的也不在少數。
杜婉心倒是很希望自己能夠奉子成婚,那樣父親的就不用帶着遺憾離開。
其實洪四在外面的應酬並不多,比起父親來說,洪四更像是一個隱形人,明明他就在身邊,你卻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這種感覺以前還不覺得,而現在,她越來越覺得洪四內心藏着某些秘密,但是他又不去那種場所,最多也就是去自家的飛燕歌舞廳,絕不超過十點就回家了。
洪四作爲未婚夫,對她噓寒問暖,關懷備至,所做的一切無可指摘,就是心裡還有一層隔膜在。
不管怎麼說,這段婚姻是她自己選的,他怎麼也要咬牙走下去,何況洪四確實是一個能夠託付終身的人。
這一點,比許多男人強多了。
“記得督促爸吃藥,我今天晚上可能回來的稍晚一些。”洪四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交代杜婉心一聲,就坐上汽車出門了。
隆慶酒樓在滬西公共租界勞勃生路上,與星加坡路就隔着兩條街,但是汽車過去得從東面的小沙渡路繞一下。
大概需要十分鐘左右。
陳淼七點半下的班,沒辦法,事情不處理完,走不了,就這樣還是把一些事情推給下面人了。
七點四十五分纔到了隆慶酒樓。
這個點,吃飯的基本上都到了尾聲,客人們也散的差不多,酒樓大堂內,就看到一些夥計們在收拾餐具和桌椅板凳。
“陳處來了,請!”洪四親自從樓上下來迎接。
“洪少龍頭客氣了,請。”
隆慶酒樓二樓,最好的包廂,平時都是不直接對外開放的,只有特定的客人才可預訂,纔會開放,而今晚,少龍頭請客,自然不可能開放預訂給別人了。
“酒和菜送進來後,就不要派人伺候了,留個人最後鎖門就行了。”洪四直接對酒樓掌櫃吩咐一聲。
“是,少龍頭。”經理忙點頭應下。
酒菜送進來後,經理和夥計都出去了,就連小七也沒有留在包廂,也跟着一起出去了,守在門口。
當然,也給他預備了一份豐盛的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