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茂春的死,外界更是一點兒風聲都沒有,甚至死的時候,都沒有被外界報道出來,一個品行惡劣的畫郎中而已。
雖然,他有一手修復古字畫的絕技,但他並不是唯一,在中國,有他那樣技藝的人還有好幾個呢。
只是於茂春對日本人來說,現階段有些不可替代。
沒有了於茂春,僞造的法幣做舊技藝不過關,很容易就會被識破,‘交子’計劃推行受阻。
這損失纔是最大的。
這些都是日本人最大的秘密,他們是不會跟陳淼說的,也不會跟76號說,更不可能跟汪氏說。
就算汪氏集團準備發行替代法幣的中儲卷,可法幣在汪僞控制區內的流通還是佔一定的份額的。
日本人弄出僞法幣出來,到時候也是要跟中儲卷兌換的。
這種惡意造僞,掠奪別國資源和財富的行爲,能是“友好”的行爲嗎?是來幫助中國人的嗎?
遮羞布都不要了,直接公開赤果果的搶劫了!
當然了,“交子”計劃並不只是印刷僞鈔,攪亂中國的金融和掠奪資源,更重要的是,他們想用這種不流血的方式,擊敗中國,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這種手段非常卑劣,是絕對不會成功的,但實施起來,破壞性極大,而且短時間內會讓日本人嚐到巨大的甜頭,繼而會不斷進行下去。
這是一個國家的力量在背後做這件事,想要完全杜絕,就只有打敗侵略者,否則這樣的事情還是會源源不斷的發生。
池內櫻子死後,鄭嘉元也暫時離開上海,陳淼得到的消息是,他帶着人協助蔡金花的抗日對付應付日軍的圍剿。
消息不多,但陳淼從76號以及日僞那邊反饋的戰報中看到一些,蔡金花的隊伍雖然損失了不少,可日軍方面也沒少吃虧。
而且隨着天氣轉寒,對於不熟悉太湖以及周邊水域情況的日軍來說,氣候真的是一個巨大的敵人。
打着打着,突然起霧了,啥都看不見了……
或者,本想借着大霧偷襲的,結果風一吹,霧散了……
圍剿的進行了個把月後,日軍方面也是損兵折將,甚至下面的官兵都不願意執行清剿任務了。
“三哥,四季理髮店開門了。”這天下班之前,小七忽然找他彙報一聲。
“他回來了?”
“不確定,我先去探一下?”小七道。
“小心一些。”陳淼點了點頭。
……
“是他,約了明天中午在畫室見面了。”小七把陳淼送回家後,隻身前往四季理髮店,回來後彙報道。
“嗯,明天找個理由,中午出去一下。”陳淼點了點頭。
“法捕房的薛督察不是找您談事情嗎,就是繞個路而已。”小七提醒一聲。
“嗯,提前一會兒離開。”陳淼點了點頭。
……
第二天中午,畫室,陳淼見到了有些消瘦的鄭嘉元。
“啥時候回來的?”
“前天。”鄭嘉元嘿嘿一笑,這一個月他其實過的並不舒心,日本人爲了給池內櫻子報仇,那是真用了心的。
“殺池內櫻子那一槍是羊倌開的吧?”陳淼第一眼見到池內櫻子額頭的那個彈孔,就基本上判斷出來了。
“嗯,要沒他開這一槍,我可能就見不到你了。”鄭嘉元感慨一聲,“怎麼樣,日本人沒爲難你吧?”
“我什麼都不知道,爲難什麼?”陳淼呵呵一笑。
兩人相視一笑。
爲了這個局,兩個人可是精心設計了許多種可能的情況,畢竟池內櫻子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他們事先也不可能知道,只能先預設幾個情況,然後等池內櫻子真的做出反應,再直接拿來應對。
“聽說日本把Queen的案子擱置了?”
“暫時擱置了,不過我覺得日本人不會那麼甘心失敗的。”陳淼道。
“下一步,你打算怎麼做?”
“先穩一下,什麼都不做,既然敵人不那麼逼迫了,我們也可以鬆一口氣。”陳淼想了一下說道。
“聽說池內櫻子死了,又來一個百合子?”
“她早就來了,就是我家的那個紅玉,一直就潛伏在我身邊。”陳淼道。
“什麼?”
“別擔心,我早就懷疑她的身份了,所以,她反而在這一次事件中,證明了我的清白。”陳淼解釋道。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這沉穩的性格是最適合做大事的。”鄭嘉元點了點頭,鬆了一口氣。
“那你呢?”
“我可能要調去西安了。”
“西安,你去那裡做什麼?”陳淼吃驚的問道。
“你知道的,老頭子對西北的那位一直非常忌憚,這一次他們還弄出一個百團大戰,老頭子又睡不着了,戴老闆秉承老頭子的旨意,要加強對西安方面的軍統的領導,我這一次弄死了池內櫻子這個東洋魔女,算是立下大功了,所以。”
“這共產黨現在跟我們不是聯合抗日嗎,這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上面還沒做夠嗎?”陳淼怒道。
“小老弟,這話你跟我說說也就罷了,可不能在戴老闆面前提及,否則,你就是有天大的功勞,也白扯。”鄭嘉元提醒道。
“我知道,謹言慎行。”
“這就對了,我走後,還是由Queen跟你聯繫。”鄭嘉元道,“我這次再進上海,其實主要目的也就是跟你道個別,這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見。”
“這就要走嗎?”
“嗯,命令估計很快就下達了,我們是情報人員,也是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鄭嘉元點了點頭。
“好吧,多保重!”陳淼也知道,說再多的話,也不過是徒增傷感,這一別,還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相見。
甚至有可能是一輩子。
“你也保重,孩子的滿月酒我沒有吃到,這杯酒,就當是爲我踐行吧。”鄭嘉元端起酒杯,眼睛裡泛着淚花說道。
“好,等抗戰勝利了,我們再痛飲!”陳淼也舉起手中酒杯,眼圈泛紅。
“那個四季理髮店,我轉掉了,把所有痕跡都抹掉了,你放心好了。”鄭嘉元道,“蘇青,也就是蔡柔,我會帶去西安,你放心好了,她不會被懲處的,至於柳仁杰和吳憶梅,她們跟我去西安有些浪費了,我已經請示過了,留給你用,你身邊只有小七一個人,力量太單薄了。”
“我身邊還有……”
“你說的是樑一凡他們吧,他們畢竟不是專業的情工人員,平常看家護院也就罷了,真正到了關鍵時刻,還是得我們自己人。”鄭嘉元道,“你不要推辭,你現在的位置越來越重要的,你的安全絕對不能夠出問題,柳仁杰身份暴露過,可以讓他換個身份去義信社做事兒,輔助毒蛇,吳憶梅的話,你看着安排把。”
“吳憶梅是不是麗都歌舞廳現在最紅的頭牌魅兒姑娘?”陳淼問道。
鄭嘉元嘿嘿一笑:“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我就去過麗都一次,你就把我的人弄的一清二楚。”
“我的身份……”
“柳仁杰並不知情,吳憶梅知道一些,這一點你放心,她是絕不會背叛黨國的。”鄭嘉元道。
“那個代號爲‘副官’的人就是老鄭你吧?”
“聰明,我要是手底下沒有這支精銳的行動隊,早就被萬盛和那小子給抓住了。”鄭嘉元哈哈一笑。
“老鄭,你可瞞的我好苦。”
“沒辦法,這是紀律。”鄭嘉元道,“老弟,你會立下更大的功勳的,到時候,你一旦迴歸,一定會讓老哥哥仰望的,恐怕日後還要你多多照拂纔是。”
“老鄭,說這話就見外了,咱們也算是一起生死走過來的。”陳淼端起酒杯道,“我敬你一杯,祝你一路順風。”
“謝謝。”
鄭嘉元端起酒杯與陳淼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
鄭嘉元走了,沒有留下一絲的不捨,也許,隨着吳馨的死,上海這個繁華的城市對他來說,已經沒有值得可留戀的東西了。
四季理髮店又開業了,陳淼懷着一絲懷舊的念頭,走了進去,一擡眼看到忙碌的老闆,他愣住了。
“先生你好,剃頭還是修面?”老魚那張親和燦爛的笑臉,讓他感覺到有些恍惚。
“怎麼是你?”
“副官走了,由我接替,從現在開始,我就是您的副官。”老魚麻利兒的將圍巾系在陳淼的脖子下面。
“你技術行不行,老鄭的手藝可是跟揚州師父學過的?”陳淼微微皺眉。
“放心吧,先生,他的手藝還是跟我學的呢!”老魚嘿嘿一笑,手起刀落,那刀法輕盈無比,比鄭嘉元的半吊子水平確實強多了。
就連依靠門框站着的小七看了,都眼神微微眯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忌憚。
“本月19號,日汪要在南京簽訂承認南京汪僞政府的《基本關係條約》,這事兒你知道嗎?”
“知道,我還在觀禮名單上呢。”陳淼點了點頭。
“這一次日本內閣派出了官員前來,匯合上海的部分軍政高級官員,與18日下午乘坐天馬號專列前往南京,我需要這趟專列的準確的出發時間和車上人員的名單。”老魚緩緩說道。
“幹什麼?”
“炸掉這趟專列!”
“什麼,你知不知道我也在這趟專列上?”陳淼有些怒道。
“你想辦法找個藉口不坐這趟專列就可以了。”老魚道。
“我如果不在,而專列爆炸了,我不成了泄密最大的嫌疑人嗎?”陳淼有些不滿,這些人制定行動計劃前,難道不考慮一下自己的處境?
“我們也知道這可能會讓你處於險境,但是這是一次非常難的機會,如果能組織日本和汪氏簽約的話,那就更好了。”老魚道。
“讓我考慮一下吧。”陳淼冷靜下來,如果真炸掉這趟專列的話,那還真的是重創日僞了。
據他所知這趟專列上的日僞高官加上隨從有好幾百人。
“明天,我讓小七聯繫你。”陳淼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