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轎車載着幾個人飛馳在空曠的街道上,只是在碰到對面行來的馬車,或者有過馬路的行人時,司機纔會放慢速度。兩個保鏢一左一右將王夢熊夾在中間,就好像保護着重要的人物,生怕他長了翅膀飛走似的。
“兩位,你們放鬆一下好不?我又不是犯人,被你們弄得好緊張啊!”
王夢熊可以調侃這兩位,不過在兩個保鏢心裡,他的分量變得越來越重。無論是鬼還是半仙,都不是他們這個層次所能左右。兩個人都有些後悔這次主動請纓,若是有什麼意外變故發生,後悔都來不及。所以他們不但沒有放鬆,反而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王夢熊身上,生怕這位變出什麼戲法,來一出不翼而飛的魔術,要知道這可是戲班子出身,這類手段或許多的很。
早餐鋪離小巷並不算遠,而且這個位置離澄衷學堂的距離更近一些,所以王夢熊可以簡單地推斷出郭氏兄弟還算心善,並沒有什麼殺人滅口的想法,而是存了速戰速決,好將他儘快送到學堂。
“窺一斑而見全豹,見一葉而知秋來。郭氏兄弟能把買賣做大,不是僥倖。倘若真的存了歹念,憑自己的身手,對付這些沒有攜帶槍械的保鏢很容易,吃虧的肯定不會是自己!”
正想着的時候,轎車聽了下來。陳叔飛快地跳下車,把車門打開,態度恭敬地說道:“王帆,這邊請。我們老闆已經恭候多時了!”
這家南翔小籠饅頭鋪子開門時間較早,王夢熊每天早上上學堂都會路過這裡。但是顧傳祺從來不讓他在這類小吃鋪子吃飯,生怕飲食和衛生不乾淨。哪怕睡得再晚,也要早早起來替他準備早餐,所以還真的是頭一次進來。
這是一家夫妻檔,店面裝修簡陋,但收拾得很乾淨。老闆和老闆娘聽說是從蘇北鄉下來這裡討生活。因爲價格實惠,用料足,所以他們的早餐店很受附近居民歡迎。不過今天這裡被郭樂包了場子,一些早起來買饅頭的居民被站在門口的老闆娘勸走。一些老顧客有心發火,可看着老闆娘陪着的笑臉,還有門裡面站着的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鏢,便又把剛剛到嘴邊的怨氣嚥到了肚子裡。畢竟大家是來吃早餐的,而不是來受氣的。附近的早餐鋪子並不只有這一家,偶爾換換口味,嘗試一下雞肉生煎饅頭,未必就會比南翔小籠饅頭差。
郭樂第一次見到王夢熊,有些驚訝。他知道自家的保鏢是什麼脾氣,跟着做生意走江湖,眼光高傲氣足出了名的。如今一個面帶笑臉恭恭敬敬地將這孩子向自己這邊印,另外一個就像見了鬼似的恨不得離那孩子兩丈遠,和平時的表現大相徑庭。
按耐住心中疑問,郭樂看向緩步走來的王夢熊,大馬金刀地坐着,並沒有起身,也沒有主動打招呼,有心給這孩子一下下馬威。
王夢熊心理年齡與實際年齡相差十多歲,知識閱歷更是多了100多年,豈是他這種做派能打壓。回頭看着陳叔道:“你們老闆請我來,怎麼沒見人影?”
“王帆少爺,您沒瞧見,這位就是我們郭樂老闆。”陳叔覺得總是直呼王帆其名顯得有些不夠尊重,這位可是有半仙之能。若是惹他不高興,砸了老闆的生意,最後可是要怪在自己頭上,因而自作主張地在王帆名字後面加了一個少爺,以示尊崇。如不是王帆實在是年紀太小,他都恨不得叫王帆先生纔對得起人家半仙的身份。
“怎麼可能?我聽說郭樂老闆靠着自己打拼創下偌大基業。想必是禮賢下士、滿腹經綸的長者。這位看見我來了卻一直坐着紋絲未動,又惜字如金不發一言,怎麼看都不像請我來的郭老闆,更非待客之道!”
王夢熊一番有褒有貶先揚後抑的話,說得郭樂臉上忽紅忽白,就像被人用巴掌反覆抽了幾下那樣疼痛。這臉打得啪啪作響,屁股像坐在烙鐵上似的猛地站起來,未語先笑道:“哈哈、哈哈,說得好!王帆小朋友果然是有名氣的澄衷學堂學生出身,這話說得我郭某人無地自容啊!失禮失禮,還望王帆小朋友見諒。我鄭重自我介紹一下,鄙人姓郭名樂,字鸞輝。你昨日與之打賭的郭林爽,便是犬子。”
人敬一尺我還一丈,既然這郭鸞輝放下身段,王夢熊也不再拿捏,拱手道:“客氣客氣,不知道鸞輝先生請我來所爲之何?若是直言相告,不勝感激,也好按時上學,免得受先生懲戒。”
王夢熊言下之意就是您請我來幹什麼,直來直去地說出來。不要大家客客氣氣地饒圈子,時間耽擱下去,去學堂晚了,怕是要挨先生的板子。
郭樂先是被王夢熊折了氣勢,又被這話語打亂了全部謀劃,暗歎這少年好生厲害的同時,又堅定了這孩子背後有人的陰謀論。“既然話說到如此地步,那我恕我直言。我想問問王帆小朋友,是誰告訴你,我們要在南京路先施公司對面開永安公司的!我希望能見見告訴你消息的背後之人,彼此商量一筆生意。”
“噢,原來鸞輝先生認爲是別人告訴我,而不是我自己猜出來的。如果只是因爲這個原因便將我請到這裡,那大可不必這樣費周折。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想得那個人不存在,一切都是我從蛛絲馬跡中推斷出來的結果,與他人無關!”
“怎麼可能?”郭樂脫口而出,剛剛坐下的屁股又飛快地擡了起來。“你不是在說笑吧?僅憑犬子三言兩語,你居然能猜測得分毫不差,你又不是神仙,如何做得到?”
王夢熊沒有急着回答,而是用筷子夾了一個南翔小籠饅頭,放在嘴邊輕輕咬了一口,頓時被裡面馥郁的香氣給征服。“這包子皮薄餡大汁多味美,果然名不虛傳。只是奇怪,明明就是包子,偏要叫饅頭,鸞輝先生覺得奇怪不奇怪?”
郭樂心裡千萬頭羊駝跑過,禁不住想道:“人家願意叫包子就叫包子,願意叫饅頭自然就叫饅頭,有什麼好奇怪的。倒是你這個孩子,處處透着奇怪。難道真的是他猜出來的,而不是有人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