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紹原又一次見到了白國興。
之前他當翻譯的時候,孟紹原見過他幾次,有一次,還向他請教過一個英語語法上的問題。
白國興當時還說,孟區長是他遇到的軍統特工裡英語水平最高的。
當然這話大部分是真的,也有恭維的成分在內。
白國興今年才只有二十五歲。
可他看起來,卻好像已經快四十了。
蒼老、憔悴,頭髮亂蓬蓬的,還夾雜着不少的白頭髮。
鬍子拉渣,不知道多少時候沒有刮過了。
“怎麼弄成這樣?”孟紹原問了聲。
“我父親被打死了,雖然他有漢奸嫌疑,可到底還是我的父親。”白國興慘笑一聲:“我老婆是特務,很早以前就是特務了,那個新來的日本特務雨山優也,很早以前就和她認識,雨山一到上海,兩個人就搞到了一起,我是男人啊,這口氣我怎麼咽的下?可雨山是日本人,我得罪不起,得罪不起,我只能默默的忍受着。”
孟紹原有些同情他了。
忽然,白國興急切地說道:“孟區長,我求你一件事,我奉命潛伏,早就不想活了。可你答應我,好好撫養我的孩子,我的兒子現在在你們手裡,我知道那是人質,請你看在我爲黨國效忠的份上,讓他平安的長大吧。”
“我答應你。”孟紹原點了點頭。
白國興長長的鬆了口氣:“謝謝,謝謝。”
現在對於他來說,兒子就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他平復了一下情緒:“說吧,這次我的任務是什麼?”
任務?
白國興太潦倒了,他現在的內心是空虛落寞沮喪的,這樣的心態怎麼能夠好好的執行任務?
孟紹原想了一下:“和我說說雨山優也這個人。”
“三十四歲,是個中國通,一手字寫的比較漂亮,自號是當世諸葛亮。”
這些,和尾上昭二說的情況一樣。
“這個人喜歡茶道,還是個劍道高手,喜歡圍棋,棋力很高,到了上海之後,找了許多圍棋高手陪他下棋,至今的戰績是十三場全勝,無一敗績。他自稱是圍棋第一,書法第二,謀略第三。”白國興繼續彙報道:“他還自詡自己的棋力,如果放在中國,一定是大國手的水準。”
他媽的,比我還會吹牛。
孟紹原心裡罵了一聲。
算了,圍棋還是算了。
他孟少爺下圍棋的水準,大約等同於初學者。
白國興對雨山優也還是比較瞭解的。
孟紹原仔細聽完了他的彙報。
“不過,這個人看起來完美,但生活自理能力很差。”白國興隨即又說道:“他的指甲都是有專人幫他修剪的,他還專門請了一個日本助理,日本助理又負責指揮兩個傭人,負責打點他的生活起居,有次他的助理病了,雨山對傭人處處感到不滿意,大發雷霆,居然幾天頭不梳臉不洗,邋里邋遢的,一直到他的助理病好了,雨山纔算恢復正常。”
“他的助理叫什麼名字?”
“本山留裡子,三十五歲,好像跟了雨山優也好幾年了。”
“和我說一下這個本山留裡子。”
“她是京都人,具體什麼地方不清楚。她丈夫以前也是日軍軍官,死得很早,她一直單身,長得還算不錯,平時很注重打扮,一接近她就能聞到一股很好聞的香水味。她只負責指揮兩名傭人,服侍雨山優也一個人。有的時候空閒下來了,喜歡喝上幾口酒。”
“有沒有什麼具體的行動規律?”
“每天上午在雨山優也起牀,並指揮傭人服侍完他後,8點出門,採購一些物品,最喜歡去的地方是佐留米糕點店,那裡專門賣日本特色糕點。”
孟紹原全都認真的記了下來。
“孟區長,大致情況就是這樣了。”
彙報完,白國興鬆了一口氣:“下面我要做什麼?”
孟紹原看了他一眼:“你是個男人,女人給你戴了綠帽子,你就開始自暴自棄了。”
“那我還能怎麼辦?”白國興沮喪地說道。
“如果連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沒有哪個女人會看得上你。”孟紹原淡淡說道:“對背叛最好的報復,就是把自己活得精彩了。”
把自己活得精彩了?
白國興不是太明白。
孟紹原站起了身:“跟我來。”
白國興茫然失措。
去哪裡?
孟紹原先打了一個電話,吩咐了一些什麼。
然後,他帶着白國興去了自己一直去的一個剃頭店。
“把他頭髮和臉好好的修一下,打扮的精神點。”
孟紹原在一邊坐下,點着了一根菸。
剃頭師傅拿出生平本事,把個亂蓬蓬的頭髮,打理的服服帖帖的,上了髮蠟,梳理得一絲不亂。
又讓他躺下,一把剃刀,在手裡好像有了生命一般,上下跳動,從額頭開始,到眼睛,到鼻子,到嘴脣下巴,最後到頸部,把多餘的雜毛全部剃了個乾乾淨淨。
剃頭行裡有這麼一句話,再黑的人,修個臉白三分。
這話一點不假。
等到一通手藝做罷,白國興對着鏡子一照,可不就是當初白白淨淨的自己了?
這剃頭纔是第一步。
孟紹原隨即又帶着他去了西服店,買了全套的西服皮鞋。
換了上去,當真是鳥槍換炮,風度翩翩。
白國興是正經留過學的,平時也很注意打扮自己,只是經歷變故,一蹶不振,整日裡渾渾噩噩度日,哪裡還有心思整理自己?
此番被孟紹原拉着這麼一來,彷彿又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得有塊配得上你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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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紹原摘下了自己手腕上的表遞了過去。
“孟區長,這,這怎麼可以?”
“拿着吧,得告訴陸嘉麗,你現在過得很好。”
孟紹原不容分說的把表塞到了白國興的手裡。
“謝謝,謝謝。”白國興咬着嘴脣說道:“孟區長,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出了西服店,一輛黃包車已經在外面等着了。
黃包車上,還坐着一個年輕靚麗的女孩。
“她叫劉麗,我們的人,以後由她負責和你聯繫。”
“是,是。”白國興趕緊答應了下來。
劉麗落落大方的從黃包車上下來,很自然的挽住了白國興的胳膊:“白公子,以後請多指教。”
“啊,是的。”
這一刻,白國興真的找到了那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