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吃緊,後方緊吃,歌舞昇平,粉飾太平,原本,大抵如此。
國內戰場,中國將士們拼死抵禦日寇進攻,屍橫遍野,血染大地。
緬甸戰場,遭受了失敗的遠征軍將士,並不甘心,正在積極準備二次遠征。
但是在重慶,酒照喝,舞照跳。
那花團錦繡,分明是一派太平世界。
這國防軍軍法處,權利極大,一般人輕易得罪不起。
他們舉辦的酒會,往往是趨之若鶩,沒有接到邀請的,一個個削尖了腦袋也要想方設法的往裡擠。
這次能夠邀請孟紹原,而且還是軍法處副處長黃俊雄親自邀請的,老實說,這個面子已經很大了。
到了酒會,那是紳士太太小姐齊聚一堂,歡聲笑語。
孟紹原和幾個相熟的打了招呼,自己拿了一杯酒,躲到了一個角落裡,看着這些似乎完全不知道重慶以外景象的賓客們。
黃俊雄爲什麼會請自己?
自己和他地位懸殊,而且平日裡從來沒有交集,怎麼莫名其妙的就邀請自己參加了這個人人都想參加的酒會?
而且,還是在三女特工失蹤,案子遲遲無法偵破的時刻?
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牽連在內?
出於職業習慣,孟紹原腦子裡自然而然的冒出了這個想法。
“孟處長?”
就在這個時候,一箇中年人走了過來。
國防部軍法處少將副處長黃俊雄。
雖然和他素味平生,可是在來之前,孟紹原還是調閱了對方的資料。
黃俊雄,山西人,在山東多地做過檢察官。
孟紹原今天沒穿軍裝,可還是一個立正:“長官好。”
黃俊雄是軍法處副處長,孟紹原是軍統局行動處處長,兩人雖然都是處長,但職級上相差極大。
總不能叫他一聲“黃處長”吧?
弄得自己好像和他平級似的。
“今天是酒會,哪有什麼長官不長官的。”黃俊雄倒是顯得極爲和藹:“你叫我一聲老黃就可以了。”
人家是客氣,孟紹原哪裡敢這麼叫的?
一曲方罷,黃俊雄帶着孟紹原來到舞臺中央,讓現場賓客安靜下來:“諸位,諸位,今日酒會舞會,我們邀請到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這位客人,跟隨我遠征將士浴血域外,揚威於國土之外。跋涉野人山,九死一生,信仰未改,爲我民族之英雄,國家之棟樑!”
說着,一指孟紹原:
“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行動處處長,孟紹原!”
“譁”!
一片的掌聲響起。
腦袋疼。
孟紹原是真的腦袋疼。
從事這份工作,認識自己的人那是越少越好。
可黃俊雄卻在衆目睽睽之下介紹了自己。
還好,這種酒會是不方便讓記者來的。
要不然,幾張照片一拍,報紙上一登,那可就滑稽了。
這些來的客人,對什麼遠征將士,未必就真的尊敬的。
但要能夠認識這樣一位英雄,將來和別人吹起牛來也是有資本的了。
所以,沒一會,就看到一個個人,就好像老朋友一樣的打起了招呼。
孟紹原是硬着頭皮,打發走了一批又是一批。
等到好不容易清淨下來,孟紹原累得夠嗆。
一趟野人山,讓他的身體受創不輕。
現在外表看起來已經不錯了,但至少要個半年以上的時間,才能完全恢復。
那些賓客對英雄的興趣,隨着新的舞曲響起,便也自然而然的轉移了。
孟紹原在角落找個地方坐下,掏出了煙。
“吧嗒”一聲,一團火苗湊到了他的面前。
接着,一股好聞的香味傳來。
孟紹原點着了煙,這才擡起頭來。
就看到面前的,是一個穿着花色旗袍,瞪着一雙白色高跟鞋的女人。
這女人美豔妖冶,舉手投足之間,風情萬種。
孟紹原也是見得多了,再加上吳靜怡的歸來,他差點就被榨乾,對女人的興趣自然沒有之前那麼強烈,只是淡淡說了一句:
“謝謝。”
“孟先生,這是我的片子。”那女人卻好像老熟人一般,在孟紹原邊上沙發坐下,遞上了自己的名片。
孟紹原接過名片,那上面的名字是“譚謹雅”。
他立刻知道這個女人的身份了。
這是重慶有名的交際花,號稱“七美”之一。
孟紹原每每聽到,都是嗤之以鼻。
自己家裡的女人,哪個會比什麼“七美”遜色?
不過現在親眼看到,別說,這“七美”果然有誘人的地方。
這譚謹雅,與別的女人也有不同地方,她一開口,沒有恭維,只是問他野人山裡種種危險。
孟紹原閒着也是閒着,順口便說了幾樁。
譚謹雅聽到緊張處,捂着胸口,花容失色。
這樣子,倒好像是她在那經歷一般,讓人看了別有一種心疼。
“這纔是真正的遠征英雄。”譚謹雅看着驚魂未定:“我也在報紙上看過遠征壯舉,可每每只有捷報,我遠征將士走出野人山,報上也只有輕描淡寫幾句,言及如何悲壯英勇,可如何悲壯英勇,報上,卻再也沒有提過。”
“有什麼好提的,只不過是打敗了的敗兵而已。”孟紹原輕輕嘆息一聲。
“我們雖敗而未敗。”譚謹雅卻如此說道:“全軍將士毅力如此,捲土重來,亦未可知。”
咦?
這個女人倒是有點意思。
尤其是說的這些話,那句句都說到了別人的心坎裡。
“孟先生,謹雅雖是一介女流之輩,但從小便仰慕英雄。”譚謹雅竟然絲毫不加掩飾:“若能夠嫁給孟先生這樣的大英雄,便沒有什麼遺憾的了。”
好大膽的語氣啊,這分明是在赤果果的示愛了。
若是換在平時,孟紹原一定是順杆子往上爬了。
可現在,他只是笑了一下:“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還沒等繼續說下去,老臘肉急匆匆的走了過來,在孟紹原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是嗎?”
孟紹原臉色一變:“謹雅女士,公務在身,不便久留,下次有機會再見。”
“等等。”
譚謹雅一開口,老臘肉便知趣的退到了一邊。
“孟先生等處理完了公務,請務必和謹雅一敘,謹雅住在重慶大旅社裡。”
譚謹雅說着,把一樣東西往孟紹原手裡一塞。
孟紹原看了一眼,是一把房間鑰匙。
他笑了笑:“多謝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