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麻田?你問他做什麼?”
一聽到孟紹原提起黑木麻田,何廣濤怔了一下,隨即說道:“這個人是剛調來不久的,原來的日租界市政處處長叫市川有真。爲什麼要讓黑木代替他?這裡面還有一個內幕。
自從國民政府收回了漢口英租界、德租界,成立了第一、第三特別區之後,漢口租界其實就演變成了法、日之爭。
那日本人是一直悄悄的擴張租界,這就不可避免的觸動到了法國人的利益,所以別看這些列強,平日裡嘴上總是說的那麼好聽,可一旦觸犯到了自己的利益,那就誰都不會想讓了。
去年十二月份,我記得是剛過完洋人的聖誕節,有對法國夫妻,叫阿方索,他們來漢口玩,進了日租界之後就失蹤了。正好,那個時候法國人和日本人,因爲在之前英租界花樓街那裡留下的利益糾纏不清,口誅筆伐,誰都不讓。法國人就藉着這個機會發難了。
他們說阿方索夫妻是在日租界失蹤的,所以日租界一定要給出個說法,並且確保阿方索夫妻的安全。日本人呢,只是承諾會盡力破案,但遲遲沒有實質進展。
最終,法國人等不及了,他們悄悄的派出自己的探長,進入到日租界進行偵破,最後你猜查到了誰的身上?前日租界市政處處長市川有真。
具體呢,是這麼一個事,阿方索夫婦去了一家日本人開的料理店吃飯,因爲語言不通起了爭執,這家店呢,是市川有真的妻弟開的,有後臺啊,居然和阿方索動起了手。
阿方索人高馬大的,結果市川有真的妻弟被揍了一頓,他哪裡肯甘心?秘密找了幾個浪人,追上了阿方索,本來就想揍他一頓出出氣,誰想到有個浪人不知輕重,居然把阿方索給捅死了。
這事情鬧大了,市川有真的妻弟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阿方索的老婆也給弄死了,並且把屍體埋了起來……”
孟紹原聽得津津有味:“那個探長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這探長有些門道,叫納斯里,很大法國主義,他一路沿着阿方索夫妻失蹤前的路線,慢慢的找到了線索,然後又尋找到了一個浪人,大約是出了重金,讓他說出了真相。”何廣濤喝了一口酒之後繼續說道:
“雖然知道了事情的經過,甚至在那個浪人的指引下,還找到了阿方索夫妻的屍體,但是日本方面,尤其是市川有真拒絕承認此事和他們有關。那個提供情報的日本浪人隨即也失蹤了,估計是被滅口了吧?
你都想不到還有更加過分的事情,納斯里讓人把這些情報送了回去,然後他準備進一步蒐集情報的時候,居然也失蹤了。
這一來法國人真的急了,和日本方面打起了外交官司,要求嚴懲兇手,確保自己的探長安全。日本人最是護短,就咬定了一點,拿出證據來。
沒過幾天,日本政府找了一個藉口,把市川有真調回了國,另外派了黑木麻田來接替他的位置。至於阿方索案,以及納斯里的下落,一直都是懸而未決。日法租界,爲了這,簡直變成了仇人。”
孟紹原聽的非常仔細。
似乎可以利用一下?
列強之間永遠充滿了矛盾,即便是勾結在一起也無非只是爲了利益關係而已。
“納斯里可能沒死。”孟紹原自言自語了一句。
“不會吧?都失蹤幾個月了,還活着?”何廣濤看着有些不太信。
“他畢竟是個探長,日本人要殺掉他,一旦曝光,影響實在太大了。”孟紹原在那沉吟着:“當然,這也只是我的猜測。廣濤,咱們力行社這件事情插手沒有?”
“我們插什麼手啊。”何廣濤不以爲然:“這些法國人日本人,都沒一個好人,我們巴不得他們立刻就打起來呢。不過,周站長也讓我們做了一些調查,我手裡也掌握了一些牽扯此事人員的名單,不是想幫法國人破案,只是想看看其中有沒有我們可以利用的地方。”
別說,這些力行社的特務一個個都不簡單。
都知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廣濤,我得求見一件事了。”孟紹原心裡差不多有了一個計劃:“你手裡掌握的那些資料和名單,能不能給我?”
“當然沒有問題。”何廣濤不暇思索:“我明天就給你送來。”
“別明天了。”孟紹原急忙說道:“一會喝完了酒,我跟着你去拿。”
何廣濤應了下來。
看他的樣子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紹原,咱們是同學,是好朋友,所以有些不該問的話,我也不能不問了。你這次來武漢,沒有通知我們站長,就支會了我。又問起黑木麻田,還要相關資料,你這次來的任務,是不是和黑木麻田有關?”
“廣濤,我這次是以私人身份來的。”孟紹原並沒有正面回答:“我也就和你見面,你呢,別和任何人說,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何廣濤心裡一驚。
孟紹原這是在暗中提醒他不要多嘴。
他從見到孟紹原開始,這個疑惑已經忍到了現在,一直沒說,剛纔和他聊天,聊出了興致,這纔多嘴問了一下。可這犯了力行社的大忌了。
一段時候沒見,孟紹原有些變了,身上隱隱的有了官威。
孟紹原升到了總部的副科長,自己和他的身份相差很遠,他的一些事情真的是知道的越少對自己越安全。
“紹原,多謝你的提醒。”何廣濤振作了一下精神:“我這個人就是話多,你放心吧,你沒來過武漢,我也沒見過你。那份文件上的簽字,是我到南京纏着你讓你籤的。”
“廣濤,多謝了。”孟紹原拱了拱手:“你是不是覺得我像個當官的了?說話口氣也和在學校裡的時候不一樣了?可我掏心窩子的說一句話,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我們的兄弟情,只是有的時候,任務在身,迫不得已。廣濤兄見諒。”
“紹原,說這話就見外了。”何廣濤接口說道:“當初在學校裡的時候,你的年紀雖然最小,可是主意最多,我們都樂意聽你的。畢業後,你的發展又是最快的,那次見到榮陽,我還和他說,我們最幸運的事情就是認識了你,你官升的越快對我們就越有利。將來,少不得還要你的提攜。”
孟紹原笑了笑:“這點儘管放心,只要我孟紹原能夠幫得上忙,你們開一聲口,我絕對不會推卸責任。廣濤,喝了這杯酒,咱們一起拿資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