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還笑聲一片的聚義廳,就因爲孟紹原的一句話,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杭三娘那是土匪世家。
她老子杭八爺本身就是寶山寨的匪首,就生了她這麼一個女兒。
等到她十五歲,她老子給她從土匪裡挑選一個手下,嫁了。
杭八爺死在了土匪火併中,杭三孃的男人就接手了寶山寨。
結果,她男人也死在了土匪火併。
杭三娘憑藉一身本事,打敗了寶山寨的幾個匪首,坐上了大當家的位置。
這麼多年,有誰敢對她說這樣的話?
要不然,以她的姿色,在男人如此衆多的匪巢裡,怎麼沒人敢覬覦她?
“口齒輕薄之輩。”
杭三娘冷笑一聲:
“來人,把他的舌頭給我割了!”
“是!”
她身後的女匪拔出一把尖刀就要上前。
“等等,等等。”
孟紹原趕緊叫道:“喂,你把我抓來,肯定有話要問,你割了我的舌頭,我還怎麼回答你啊!”
杭三娘一伸手,攔住了自己手下:“好,暫且寄下你的舌頭,從現在開始,我問你什麼,你回答什麼,有一句謊話,我就把你的舌頭拿去喂狗!”
“不回答!”
沒想到,孟紹原居然如此硬氣說道。
杭三娘倒是一怔,隨即語帶怒氣:“你再說一次!”
孟紹原也不怕:“憑什麼你坐着,我站着,還被五花大綁的?我好歹是個特派員,總要面子的吧?割了我的舌頭,我也不說!”
杭三娘幾時見過這樣的人?
當時怒氣倒是沒了,相反有些啼笑皆非。
本來她在得到情報後,還以爲既然是特派員,肯定是個糟老頭子。
沒想到,居然是個小夥子。
你說他硬氣吧,被抓時候也不反抗,舉手就降。
你說他軟蛋吧,他這樣子也不像。
反正這裡是自己的老巢,諒他也翻不了天:“給他們鬆綁,端把椅子來。”
她的女部下心不甘情不願的給孟紹原三人鬆了綁。
又有一個土匪拿來了一把小竹椅,往孟紹原的面前重重一放。
孟紹原也不在乎,一屁股坐下,大約覺得離杭三娘遠了些,又把椅子朝前搬了幾步。
杭三娘這才說道:“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這女人不能指揮部隊,那是有原因的。”孟紹原清了清嗓子說道:“你想啊,軍隊裡都是一羣大老爺們,女人當軍官諸多不便。
旁的什麼洗澡之類的我不說,就說一樣,以你大當家的姿色,打仗的時候,你說這羣大老爺們,是看敵人啊,還是看您大當家的臉蛋啊?”
那些男土匪,一個個想笑,卻不敢笑。
心裡卻覺得這位特派員果然是同道中人。
杭三娘還沒怎麼樣,她的兩個女隨從氣壞了,其中一個竟然一掏槍,對着孟紹原腳前地上就是一槍。
“砰”!
地上被打得泥土飛揚。
更加讓人沒想到的是,孟紹原卻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這份膽量,別說杭三娘,周圍土匪也都一個個心裡佩服。
孟紹原又不緊不慢地說道:“如果說剛纔的是笑話,那接下來的就是真相。女人可以當兵,但別去前線,我這不是看不起女人,相反,是想保護她們。
我和我的這位兄弟,和日本人打過仗,拼過刺刀,我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一指李之峰,接着繼續說道:“你們自己想想,女人,一旦落到敵人手裡,會是什麼結果?
你大當家的在寶山寨一呼百應,威風凜凜,但是真正上了前線,你什麼都不是。”
本以爲杭三娘會勃然大怒,沒想到,她卻沉默了。
過了會,她纔開口說道:“你還和日本人拼過刺刀?那你也是個英雄了,來人,給特派員和他的兄弟端兩碗酒來。”
孟紹原喝了一口酒。這是甜酒,喝了解渴。
“好吧,這事算你說的對。”杭三娘這時才繼續說道:“蒼梧的國軍調動頻繁,準備剿匪,這匪自然就是我們了。
不過,你特派員是準備先剿我寶山寨,還是先滅了左尖山啊?”
“我說三娘啊,咱們明人不說暗話。”
孟少爺一旦不再說正經話,那叫法是越叫越過分了,直氣得杭三娘身後那兩個女匪柳眉怒豎。
孟少爺卻只當沒有看到一般:“這剿匪啊,往往是吃力不討好的活。你們在這裡盤踞了那麼多年,根深蒂固,有你們自己一套生存下去的辦法。
政府真要下定決心,不惜代價,能不能解決你們?能!但自己也要付出相當代價。所以歷朝歷代,對匪,都是剿撫並用。
先招安,皆大歡喜。真要招安不了了,那纔會剿,可這剿,往往都是最後一步。”
杭三娘只覺得這位特派員,雖然口齒輕薄,但說話倒是真誠。
孟紹原這種人,哪裡會願意在這種事情上說假話?那是最不明智的。
你想要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步步的實行,那就得先取得對方的信任:“這次爲什麼政府要剿匪?不是心血來潮。
日軍隨時都有可能進攻廣西,從廣東出兵的話,蒼梧必然是最前線。前面是日本人,身後有一羣隨時可能搗亂的土匪,你說這仗還怎麼打?
但打,必然出現傷亡,傷亡大了,政府也接受不了。傷亡小,但匪剿不了,又達不到目的。
因此,政府決定,還是先以招安爲主。”
“招安,怎麼個招安法?”杭三娘問出了土匪最關心的問題。
“人,還是你的人,槍,還是你的槍,地盤,還是你的地盤。”
孟紹原不緊不慢說道:“但必須要接受政府領導,遵守國家法律,不得再爲禍地方。至於其它方面嘛。”
他停頓一下,又說道:“寶山寨,政府給你們一個營的編制,一應軍官任命,皆有你們自行做主。
軍餉方面,按照地方守備部隊發放,其它的你們還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出來,看看我們能不能夠做到。
我說三娘啊,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事啊。我再給你一個蒼梧婦女抗日救國會的主人做做,寶山寨的兄弟,其實還是在你掌握之中。”
杭三娘有些忍無可忍:“你有膽再叫我一聲三娘試試?我真割了你舌頭。”
“是,我再也不敢了,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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