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四殺!
纔回到上海的孟紹原,立刻便上演了這麼一出好戲。
四個近期刺殺目標全部被擊斃,無一生還。
幹得漂亮。
袁忠和這幾個人面面相覷。
“孟主任,您這也太不給我們面子了。”袁忠和到底是跟隨孟紹原時間最長的特工,說話也可以更加隨意一些:“我們盯了那麼長的時間,一直都在尋找機會,您這倒好,殺了個乾乾淨淨。”
“不是我不給你們面子。”孟紹原淡淡地說道:“而是你們累了。從上海之戰爆發的第一天開始,我軍統各特工就活躍在了戰場,捨生忘死,殊死搏鬥。當中雖然有過短暫休整,但每次都無法得到保障時間,旋即便會繼續投入戰場,繼續奮戰。
上海淪陷之後,情況非但沒有得到好轉,反而變得進一步的惡劣起來。敵我雙方在上海殊死搏鬥,每分每秒都處在極度危險之中,也許今天還在這裡好好的,明天一睜開眼,人沒了。老袁,你自己說你多少時候沒休息過了?”
袁忠和苦笑一聲:“從去年八月到現在,好像就休息了一天吧。”
“才一天啊。”孟紹原嘆了口氣:“就算資本家的工廠裡,工人都還有休息,咱們呢?每天都在刀尖上過活,神經緊繃,高度緊張,拉得太直了,容易崩斷。有幾次刺殺任務,如果在過去,不算難事,可是現在你們卻顯露出了疲態,致使任務失敗。”
從刺殺赤木親之開始,中日兩方特務展開了血腥的報復和反報復,不光讓公共租界雞飛狗跳,而且讓雙方彼此的體力、精力都已經進入到了一個極度疲勞期。
據說,還發生了自殺事件。
孟紹原很清楚,特務這項工作,絕不像電影電視裡說的那樣,特工一個個都是鐵人,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永遠都不知道疲憊。
他們一樣也是人,一樣需要休養調整。
人在高度疲勞的情況下,辦事效率無疑會大幅度的降低,這在任何行業都是一樣的。
“所以,我決定。”孟紹原略略擡高了聲音:“從現在開始,我特別辦公室所部,進入一個休整期,我相信,日本人方面也是這麼想的。我們會累,他們一樣會累,我爲什麼要接連幹掉他們四個?就是要警告日本人,我軍統實力強悍,隨時隨地都可以把戰爭進行到底!你要戰,那便戰!”
“是!”所有人都齊齊回答。
孟紹原忽然把目光落到了季雙身上:“小季,十五天後是什麼日子?”
“十五天後?”季雙一怔,在那算了好半天,這才恍然大悟:“啊,那是我二舅的生日,孟主任,您連這都知道?”
“滾!”
孟紹原氣得嘴都歪了:“十五天後,過年了!”
“是啊,過年了。”袁忠和輕輕嘆息一聲:“去年過年,咱們是在南京過的,就在孟主任的家裡,大家熱熱鬧鬧的。一年,就這麼過去了啊。”
“咱們得過年。”孟紹原很快說道:“這個年不但要過,而且還要過好。外地的那些兄弟,能回來的,都回來。仗要打,酒要喝,年要過。”
這大概是這段時候聽到的最好的一個消息了。
孟紹原一回來,所有的人都有了主心骨。
而且從昨晚孟紹原在吳靜怡家裡過夜,每個人都知道,孟紹原是絕對信任吳靜怡的,將來再由她來獨掌大局,也不會有任何人會有異議了。
而且一日四殺,再度樹立了孟紹原在上海的絕對權威。
他即便不在上海那麼多的時間,但上海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依舊還是那麼無所不能的孟少爺。
看了一下時間,已經過了夜裡12點了。孟紹原手一揮:“吃宵夜去,我請客。”
……
吳老頭快要忙死了。
怎麼忽然來了那麼多人吃餛飩?
“孟主任,合着您請客就給我們吃這些啊?”趙昌樂端着餛飩大是不滿:“你多少請我們吃頓好點的啊。”
“知足吧。”
袁忠和倒是吃的非常香:“你能讓孟少爺請客,那就算不錯的了。他小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力、葉蓉這些新人,都是面面相覷。
這些人怎麼和孟長官說話的?
他們接受的訓練,就是對長官要絕對服從、絕對尊敬,可是看看這些人,剛纔在會議上的時候倒還好,這會議一結束,一個個就原形畢露了?
“早晚我一個個給你們小鞋穿。”孟紹原面子上有些掛不住,趕緊轉移話題:“這次我從重慶帶回了一批人,分別安插到各個中隊,這些人素質不錯,接受的訓練也都比較系統,來到上海,初次任務也都得到了鍛鍊,好好培養。”
說到這裡,就想到了何儒意。
這位何老師,帶着學員們在太湖裡待了那麼久,雖然說日軍已經佔領了蘇州、無錫等地,那裡也急需用人,但你好歹也多少給我送幾個來啊。
不行,什麼時候得和何儒意聯繫一下了。
“孟長官,再來一碗。”吳老頭屁顛屁顛的端着一碗餛飩給了孟紹原:“您說,我這外線當了那麼長時間了,什麼時候讓我正式變成你們的人啊?”
啊?
沈力、葉蓉這些新人也都懵了。
路邊賣餛飩的老頭,居然也是自己人?
“你好好的給我當你的外線,一把年紀了,還能上戰場?”孟紹原彷彿看出了這些新人的疑惑:“我們軍統在上海能夠呼風喚雨,你當真的是有通天的本事?很多情報的來源,靠的就是這些販夫走卒,他們就是我們的眼睛,我們的耳朵。”
一個人蜷縮着身子,鬼頭鬼腦的朝着這裡走來。
一看到這麼多人,轉身正想走,忽然聽到趙昌樂叫了一聲:
“煙鬼七。”
“哎喲,是趙長官。”
煙鬼七趕緊過來。
“怎麼,看到我就想跑?”趙昌樂一邊吃着餛飩一邊問道。
“哪啊,哪啊。”煙鬼七抽了自己一巴掌:“我眼拙,沒看到您,我想着大半夜的,怎麼有那麼多人在這裡,我這人生來膽小,不是害怕嗎?”
趙昌樂也不搭理他:“去偷什麼東西了?”
“冤枉啊,趙長官。”煙鬼七連聲喊冤:“我哪敢偷東西啊,我就是剛在煙館裡抽了幾口出來。”
“立正!”
一聲令下,煙鬼七歪歪扭扭的站直了身子。
“把口袋裡的東西掏出來。”
煙鬼七很不情願的掏出了口袋裡的東西。
一個銀鐲子、一個女式荷包、一枚戒指……
趙昌樂冷笑一聲:“這些東西哪來的?”
“我老婆的。”
“放屁,你老婆早就跑了。”
“我說錯了,說錯了,我老孃的。”
“你老孃早就被你氣死了。”趙昌樂也不和他囉嗦:“說吧,是把你送到巡捕房,還是把你帶到我那裡去啊?”
“報告長官,有情報。”
煙鬼七趕緊說道:“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說吧,都是自己人。”
煙鬼七放低了聲音:“住我家隔壁的,每天都去日本領事館外面收泔水的老徐,發現這幾天領事館裡的泔水數量增加了不少。我套了一下他的話,領事館裡至少多了十幾個人。”
這次,就連孟紹原也都留上了神。
多一兩個人正常,忽然多了十幾個人?
日本人在那策劃什麼?
“嗯,知道了,以後少做點缺德事,滾吧。”
“哎,我滾,我滾,趙長官,各位長官,你們慢用。”
煙鬼七急忙溜了。
“不是,孟長官,趙長官,就這麼放他走了?”葉蓉急忙問道。
孟紹原只顧吃着餛飩:“那還要怎麼樣?”
“他是小偷啊。”
趙昌樂接口道:“他不光是小偷,還吸食大煙。”
“那更不能放他走了。”
孟紹原放下了碗:“不放他走?抓進巡捕房裡?你放心,巡捕房也煩這種人,抓進去,打一頓,就放了。要不然還得浪費糧食養着他們。大上海像煙鬼七這樣的人太多了,抓得光嗎?巡捕們又不傻。可我們要這麼做了,誰給我們提供情報?”
一直沒有開口的吳靜怡這時候也說道:“我們的情報來源,有秘密戰線的,但那畢竟是少數。吳老頭,煙鬼七,這些人才是我們的主要情報來源。泔水數量增加,像這樣的情報除了這些市井小民還有誰能夠向我們提供?可往往,這就是一份非常重要的情報。”
葉蓉想了想,還有一些不服氣:“可他偷了那麼多的東西,都是贓物,失主不定急的和什麼似的,總該讓他把贓物留下吧。”
“他提供情報的費用呢?”趙昌樂搖了搖頭:“他不是免費向我們提供情報的,我們做的是情報戰線,不是探長巡捕,我們管不了那麼多的事情。讓他留下贓物?我們還給誰去?失主問,你們怎麼會把贓物送回來的?這樣做是不是有暴露的可能?”
“所以得多帶帶他們。”孟紹原笑了笑:“上海不是重慶,不是大後方,是第一線,我們得到一份重要情報,要比抓到一個小偷有用的多了。”
說着,他在那裡沉吟一會:“吳靜怡,想辦法弄清楚日本領事館裡都去了一些誰,他們要做什麼。”
“明白,我明天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