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已經到齊了。
蔡雪菲、吳靜怡、山下由梨愛、袁忠和、趙昌樂、郭瑞。
還有孟紹原很重要的合夥人霍伊斯。
像宋登、孫堅這一批人，資歷太淺，還暫時沒有資格來。
有個管家其實還是不錯的。
阿勞把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好了。
吃的是正宗的中餐。
“阿勞。”孟紹原特別交代了一聲：“菜一次性的上齊，你帶着傭人們，也開始吃飯，熱熱鬧鬧的，今天可是中國最重要的一天，你雖然不是中國人，也一起樂呵樂呵。”
站在那裡隨時準備侍候的邱管家鼻子裡冷哼一聲。
一個外國人懂什麼中國的除夕？
“邱管家。”沒想到，蔡雪菲也開口說道：“你也辛苦了，一起去喝點酒吧。”
“好的，夫人。”
雖然不是太樂意，邱管家還是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成了，各位。”孟紹原舉起了杯子：“本來準備好了祝酒詞，可端起這杯子，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我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裡，事事順利，再也沒有煩心事了！”
幾個人都喝了一口。
吳靜怡還是第一次在別人家裡過年。她和蔡雪菲、山下由梨愛都不怎麼熟，袁忠和這些人，理論上來說又都是她的部下。
感覺有些怪怪的。
“吳女士，您請吃，千萬不要客氣。”山下由梨愛很有幾分這個家女主人的味道：“各位，我想說幾句……我的祖國，把戰爭帶給了中國，我無能爲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些發生，我很抱歉，我們有罪，對不起！”
說完，她站了起來，深深的鞠了一躬。
“山下老師，坐吧。”孟紹原輕輕嘆息一聲：“日本發動了戰爭，但這和你沒有關係，任何一個國家，總有好人，也有壞人。我總是在和日本人鬥，各式各樣的特務，但我一樣認識很多善良的日本人。”
這一刻，她的腦海裡忽然出現了一個日本女孩子的身影：
真柰子！
……
“真柰子，來，我們一起過箇中國的年。”
到了家裡，松本仁繼不再是那個大佐閣下了，而是真正變成了一個父親。
準備了好幾道菜，全部都是真柰子愛吃的中國菜。
自從真柰子從南京回來，她還是第二次見到父親。
父親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
她也覺得這麼欺騙父親不好，可是爲了心愛的紹原君，她必須要忍受這一切。
“父親，辛苦了。”真柰子舉起小酒盅：“今天，我陪您好好的喝酒。”
“好，好。”松本仁繼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有真柰子在，爸爸再辛苦也都覺得開心。”
“父親，我想爺爺了……”
當真柰子說出了這句話，氣氛很快凝固了。
真柰子的眼眶有些紅了：“父親，我不明白，爲什麼一定要打仗呢？本來，我和爺爺一起在租界生活的很開心，可是，戰爭爆發了，爺爺沒有了，還死了很多的人。這次我到南京，還親眼看到了到處都是屍體……”
“真柰子，不許說。”松本仁繼急忙打斷了她的話：“帝國的軍隊，在南京特別注重軍紀，秋毫無犯，受到了中國人的歡迎，怎麼可能到處都是屍體？”
“父親，爲什麼要說謊呢？”真柰子面露悲傷：“都是我看到了，沒有任何人告訴我什麼，也沒有人做過什麼宣傳。我知道，戰爭總是要死人的，可是死的，應該是軍人，而不是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啊。”
“夠了，真柰子。”
松本仁繼變得嚴厲起來：“這些話，在外面千萬不要說，這會造成很惡劣影響的。對爸爸的前途也一樣會有影響……”
正在這時，外面有人敲門。
傭人去開了門，過了一會進來說道“有一位從南京來的羽原光一閣下求見。”
羽原光一？
真柰子面色一變。
“羽原光一？”
松本仁繼皺了一下眉頭：“啊，是上次送你回來的那個軍官吧？”
……
“這杯酒，敬項守農、敬譚新乙……”孟紹原再一次的舉起了杯子：“敬所有犧牲的兄弟們！”
他把酒灑到了地上。
袁忠和深深嘆了口氣：“去年的時候，在南京，老大的家裡，那麼多的兄弟都在。可這才一年的時間啊……”
“戰爭，總會死人的。”孟紹原默默地說道：“有的弟兄們提前走了，有的弟兄們很快會步後塵，也許包括我在內。要是真有那麼一天……”
“大過年的，別說喪氣的話。”蔡雪菲低聲說道：“在我眼裡，你們都是大英雄大豪傑，大英雄大豪傑是不會死的。你們會好好的活着，一直活到日本人被打跑的那一天。來，我敬你們所有的人！”
喝的是白酒。
過去，蔡雪菲從來不喝白酒，可這次，她把一酒盅的酒一飲而盡。喝的有些快了，臉都紅了。
吳靜怡淡淡地說道：“等打跑了日本人，我會把我的丈夫和孩子都接回來，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向上面申請另外換份工作，這樣能有多點時間照顧我丈夫和孩子。”
和孟紹原一樣，吳靜怡也在逐漸變成一個傳奇。
儘管外面沒有多少人能知道她的真實姓名，真實身份，只知道在孟紹原的身邊有個了不起的“吳助理”。
可她一點都不想。
她只想當個平平凡凡的家庭主婦就足夠了。
每天，都能陪伴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不用去考慮什麼計劃，什麼鋤奸。
她只是一個女人。
“嘿，這是……過年，對嗎？”
霍伊斯開口說道：“我知道這是中國的傳統節日，就和我們的感恩節聖誕節是一樣的，應該開心。瞧，孟，我給你帶來了一份禮物，也許會讓你開心的。”
說着，他拿出了進來時候就帶着的一個皮箱……
……
田七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
除夕了。
孟紹原他們現在正在上海熱熱鬧鬧的過年吧？
自己一個人在南京，孤零零的。
田七忽然覺得有些寂寞。
過去，他長期在無錫潛伏，一個人待習慣了，也沒覺得什麼。
可當你身邊有了同志，有了朋友，你會逐漸習慣和他們在一起。
現在，剛剛得到的這一切又沒有了。
他必須一個人戰鬥。
聽孟紹原話裡的意思，抗戰似乎還會進行很長時間，那麼自己呢？會一直在敵人的心臟裡潛伏嗎？
田七不知道，他也不想一直這樣。
也不知道怎麼的，他忽然就想到了兩個女人。
一個是花兒，一個是林璇……
……
滿滿的一皮箱錢，全部都是日元和軍票。
“哪來的這麼多日元？這是什麼？”袁忠和有些好奇，他拿起了幾張軍票問道。
“軍票。”孟紹原很快給了他答案：“日本人在佔領東北之後，開始發行這種軍票，等同於鈔票。但是利用這種軍票，卻能夠最大限度的壓榨佔領地，掠奪當地資源。現在，上海、南京等地陸續落到敵人手裡，軍票，很快會在這些地方出現的。”
“不是很快，而是已經出現了。”霍伊斯帶着幾分得意：“我專門做了一下調查，一些從臺灣來的日本人的部隊，攜帶來了軍票，並且正在市面上進行流通。相信要不了多少時候，軍票會大面積的出現。我做的這一批，是質量最高的。”
“你做的？”袁忠和一怔，接着很快反應過來：“這些都是假的？”
“假的！”霍伊斯點了點頭：“從上個月開始，我們便陸續嘗試使用假的日元，使用都非常順利。這一批的日元，是質量最高的一個版本，基本可以打到以假亂真的效果。尤其在專業人士的配合下，我們對僞鈔進行了做舊，更加不會被人輕易發現。”
“僞鈔，可以用，軍票暫時不用。”孟紹原沉吟了一下說道：“軍票的不確定因素太多，一個疏忽，很容易引起日本人的警惕。老袁，昌樂，過了年，你們各自領一批假鈔，想方設法的花出去。吳助理，你用假鈔嘗試一下采購大宗日本商品。”
假鈔，光靠人去用，消耗起來太慢。
購買國內急缺物資，纔是最快速的辦法。
吳靜怡笑了笑，這位孟少爺，當真是什麼缺德主意都想的出來，假鈔的點子都用上了。
她雖然一直跟着孟紹原，但卻並不知道，使用假鈔，在未來的交戰各國，其實都是彼此互相研究利用的一種方式。
孟紹原做的，只不過比別人早一些而已。
“這就是你們的情報戰線吧？”蔡雪菲還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有些好奇：“我還以爲所謂的情報戰線，就是刺探情報，殺人。沒想到還有這個。”
“殺十個人，會很費功夫。”孟紹原看了一眼這些假鈔：“可是如果能夠讓這些錢幣進行大規模的流通，比殺十個人，一百個人帶來的意義和影響力要深遠的多了。”
蔡雪菲不懂這些，也不想去多問這些，她只是覺得很開心。
孟紹原能夠當着她的面說這些事情，那就說明，他並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
而從此時此刻開始，蔡雪菲也許沒有想到，她的命運其實已經和孟紹原緊密的聯繫在一起了。
“來。”孟紹原再次舉起了酒盅：“爲了這些假鈔咱們再喝一盅慶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