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紹原的臉色從來都沒有那麼難看過。
甚至,在他身邊的辛克萊爾都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從認識這個年輕男人到現在,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年輕男人如此的可怕。
一具小女孩的屍體橫躺在地上。
她身上還穿着“新”衣服。
孟紹原認識這個小女孩。
謝寒雨!
那個到薔薇公館乞討,彬彬有禮的小女孩謝寒雨!
她答應過蔡雪菲,等到報恩完,她就會回來的。
可她現在死了。
而且死得慘不忍睹。
她身上那身骯髒不抗的衣服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衣服。
可是這身新衣服,已經幾乎被撕成了碎片。
身體的很多部位,都裸露在了外面。
她的臉上、手上、身體的各個部位,都有傷痕。
有的是淤青的,有的似乎是被某種利器所傷。
是哪個禽獸,能夠對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下這樣的毒手啊?
“太可怕,太殘忍了。”
靜安寺捕房的英國探長羅斯的表情也很不好看:“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狠毒的案子。只是一個女孩子啊……我可以確定的是,這個女孩子在死前不但遭到了虐待,而且還被侵犯過,關於她的身份,我正在調查中。”
“不用調查了。”說話的是孟紹原:“她的名字叫謝寒雨,鎮江人。”
“你認識她?”
“是的,我認識。”孟紹原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我的夫人,還在家裡等着她回去。”
“上帝。”
辛克萊爾低低驚呼了一聲:“節哀。”
在那檢查屍體的保羅站了起來:“死者在死前,被捆綁住了全身,尤其是手腕和腳踝處,捆綁的非常用力。兇手拳擊了死者的眼部,你過來。”
他叫過了一個巡捕,然後一邊演示一邊說道:
“就是這樣,一隻手抓着死者的胸部,一隻手拼命的毆打、掐捏死者,而且用的力度非常大。死者的嘴當時是被堵住的,我們在她的嘴裡發出了布料的殘留物……最可怕的是,兇手覺得這麼做還不過癮,用鑰匙,或者是類似鑰匙的東西拼命的劃割着死者的身體。”
孟紹原的身子開始微微的顫抖。
不是害怕,而是想到謝寒雨死前遭遇到了多麼可怕的虐待?
“綜上所述。”保羅鬆開了那個巡捕:“死者遭受到了可怕的待遇,兇手一定是個心理上有問題的變態瘋子。同時,這裡並不是第一現場。死者是在死後被拖到這裡來的。”
“你們是怎麼發現的?”辛克萊爾立刻問道。
羅斯很快接口:“一個清晨起來倒夜的糞工,發現了一口麻袋,打開來,就看到了這具屍體。”
“麻袋呢?”保羅趕緊追問。
“啊,那是現場證物,我們保存下來了。”
“探長先生,我需要看一下那隻麻袋,也許上面會有什麼線索的。”
“好的,我立刻派人拿給你。”
“先生們!”
辛克萊爾的語氣凝重:“公共租界成立以來,發生過各式各樣的刑事案件,但像今天這樣的,簡直聞所未聞。我們必須儘快破案,否則會在租界引起恐慌的。”
說完,又在那裡自言自語說道:
“能對一個小女孩下這樣的毒手,到底是什麼樣的惡魔啊。”
“一個滅絕了人性的惡魔。”孟紹原緩緩說道:“你們負責破案,我負責抓到這個兇手。”
這有什麼區別嗎?
有的。
辛克萊爾確信,一旦這個兇手落到孟紹原的手裡,那麼他將會面臨世界上最悲慘的命運。
但他不想阻止。
這個兇手真的太殘忍了。
就算抓到,租界的法律能夠給予他怎麼樣的判決呢?
死刑?
死刑都太便宜他了。
“警務處長先生。”孟紹原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懸賞三萬元,給提供線索的人。”
“不。”
開口阻止的是保羅:“老闆,不能懸賞。第一,這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第二,這會讓兇手提前警覺,並且做出針對性安排的。”
“那麼,你說應該怎麼辦?”
保羅壓低聲音說道:“我有一個想法,對外,就說這個小女孩,是被一個流浪漢抓到虐待至死的,只是我沒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你沒有,我有。”孟紹原淡淡地說道:“辛克萊爾,你會幫這個忙的,反正租界裡那麼多的懸案,你們總會找幾個替罪羊。”
辛克萊爾有些尷尬。
“然後立刻展開秘密調查。”保羅考慮的非常全面:“案發第一現場,按照我的判斷不會距離這裡太遠。”
“爲什麼?”
“很簡單,在受害人死後,兇手將其放到麻袋裡,是準備處理掉屍體的,他們應當將屍體掩埋在某個地方,或者是扔到黃浦江裡。可爲什麼扔在了人流量很大的靜安寺一帶?”
保羅的條理非常清晰:“在這裡,屍體很快就會被發現,增加了兇手暴露的可能性。只有一種解釋,在處理屍體的時候,兇手肯定遇到了突發狀況。
設想一下,在兇手帶着屍體走到附近,也許身體忽然感到不適,或者是遇到了什麼人,讓其慌不擇路,匆匆棄屍於此……”
正在那裡說着,一個巡捕拿着一口麻袋來了。
保羅在那仔細看了一會:“兇手可能有兩個人……是擡着麻袋的……這個小女孩,體重看着很輕,一個成年人完全可以輕鬆擡起,爲什麼要用兩個人?
不,不是兇手,可能是兇手的部下?這說明,兇手是個有一定權勢的人……但是他的手下?把屍體扔到這裡?爲什麼?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對公共租界並不是太熟悉,不知道應該把屍體妥善的處理到某個地方?”
孟紹原破案,很大程度上是依靠的微表情。
而保羅,靠的則是他豐富的偵探經驗。
孟紹原又看了一眼不遠處謝寒雨的屍體,他彷彿在這個小女孩的臉上看到了痛苦、憤怒、不甘。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保羅,幫我找到這個兇手,要錢,要人,我都可以給你,全上海的任何資源,我都能夠幫你調動!”
“交給我,老闆。”
保羅堅定地說道:“我要的不是錢,而是抓到這個殘忍的兇手,沒人能夠對一個小女孩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這個世上,是需要公正的!”
沒人!
任何人都不可以!
謝寒雨的在天之靈,正在天上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