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被殺,女兒被綁架,生死未卜,一連串的打擊,卻絲毫沒有擊垮這個女人。
甚至,她看起來還很堅定的樣子。
“請坐。”
邱曼雯淡然說道:“聽說孟先生趕走了外面的流氓,不勝感激。”
“夫人客氣了。”
“阿姨,這到底是怎麼了?”虞雁楚的眼睛又紅了:“爲什麼有人能下這樣的毒手啊。”
“來,楚楚,坐到阿姨身邊來。”
邱曼雯握住了虞雁楚的手:“你潘叔叔雖然不是什麼頂天立地的人物,可也是一個真正的中國人。他在報紙上揭露日本人的殘暴,揭露那些漢奸的嘴角,當然會得罪了……”
孟紹原一直都聽的很仔細,而且始終都在關注邱曼雯的表情。
她在強忍痛苦,她的淡定都是裝出來的。
那麼,毫無疑問這個女人得啊堅強。
只是,有些奇怪的地方,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居然還帶着一些惋惜和痛心。
尤其是那句“雖然不是什麼頂天立地的人物”這一句,表現的更加清晰。
甚至,還有一些生氣和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在其中。
這些語氣變化並不奇怪,但如果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那就有趣了。
邱曼雯完全沒有想到在自己說話的時候,那個自稱姓孟的年輕人,竟然在那麼仔細的觀察自己:
“你的潘叔叔,本來可以有另外的道路可以選擇,到他還是義無反顧的當上了一個說真話的記者……”
就是這!
孟紹原再也沒有任何遲疑。
邱曼雯說這兩句話的時候更加的明顯了。
“可以有另外的道路可以選擇”!“另外”這兩個字,她說的非常用力。
似乎是在責怪自己的丈夫,爲什麼一定要走現在的道路?
潘奇培做的是正確的事,在報紙上大聲爲中國抗戰吶喊,這條路邱曼雯肯定是贊成的。
可她爲何又出現了反對的態度?
完全無法理解。
而當她說到“道路”兩個字,她瞬間又轉換了語氣,明顯的帶着幾分尊敬。
那麼,結合在一起,會不會有那種可能?
孟紹原並沒有說話。
“楚楚,你現在在做什麼?”邱曼雯忽然問道。
“我……我在一家公司當職員。”虞雁楚覺得這麼騙自己的阿姨特別可恥,可這是軍統的紀律啊:“就是在孟老闆的公司裡。”
“是嗎?”邱曼雯的目光落到了孟紹原的身上:“外面的那些流氓,孟老闆居然能趕跑他們,還有一個人快死了,巡捕只當沒有看到,孟老闆真是了不起。”
“一個普通的老闆哪裡能夠做到這些?”孟紹原忽然說道:“我是軍統的。”
虞雁楚一怔,孟主任怎麼說出了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可萬萬沒有想到,孟紹原的話還沒有說完:“你的侄女虞雁楚,也是我們軍統的人。”
邱曼雯聽到了這句話,眉頭微微一皺,伴隨着眼角輕輕的一家的,那是典型的蔑視表現。
可是,同時出現的動作,還有她上嘴脣稍稍一血,右手擼了一下頭髮。
通常,這意味着她有一絲期待和……爭取的意思。
擼頭髮這個動作和之前的動作表情結合在一起,是在宣示一種主權:
這是我的!
什麼是她的?虞雁楚!
虞雁楚有些手足無措。
爲什麼?
孟主任爲什麼要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在她的記憶裡,邱阿姨對那些特務從來都沒有任何的好感啊。
孟紹原開口說道:“虞雁楚,出去等,我和潘夫人有話說。”
虞雁楚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出去。
“不知道孟老闆想說什麼,那麼神秘?”邱曼雯不動聲色的問道。
孟紹原笑了笑:“潘夫人,你是那邊的人吧,”
“那邊?是哪邊?”
“潘夫人一定要問的那麼仔細嗎?”
“因爲我實在不懂孟老闆的意思。”
“工農黨。”
孟紹原輕輕一聲嘆息:“如果我猜的不錯,潘夫人是工農黨的人。”
邱曼雯的右手做了一個防禦性的小動作,着在孟紹原的眼裡就是表示她已經承認了。
“工農黨?什麼是工農黨?”
“潘夫人。”孟紹原笑了下:“現在國工合作,團結對外,一致合作,我們是盟友,不是敵人。
潘夫人不願意承認也沒有關係,大家都有大家的紀律,我只是請你放心我絕對不會爲難你的。”
邱曼雯一點都不放心。
這個人是怎麼知道自己身份的?
難道內部出了叛徒?
可是她平靜地說道:“孟老闆姓孟,又是軍統的,我聽說上海有一個非常了不起的人物。”
“那就是我,孟紹原!”孟紹原一點都沒隱瞞:“我既然來了,就沒想要隱瞞我的身份。潘夫人,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孟老闆請說。”
“您先生有一張照片,很多人都在找,不知道我是否能夠看一眼?”
“孟老闆,我先生是當記者的,平時拍過很多照片,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張。”邱曼雯想都不想脫口而出:“再說了,我也從來不管我先生的事。”
孟紹原也沒指望能從她那裡找到照片:“既然潘夫人不願意,那我也不敢勉強。潘夫人,你可以不承認自己的身份,但請轉告你的上級,軍統孟紹原想要和他見下面,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門外傳來了是敲門聲。
“請進。”許諸走了進來,俯身在孟紹原耳邊說了幾句。
孟紹原站起了身:“潘夫人,我就不多打擾了,告辭騙,我有一點小小禮物相送。”
“孟老闆太客氣了,我不需要什麼禮物。”
“這份禮物,潘夫人一定會喜歡的。”孟紹原對許諸說道:“帶她進來吧。”
外面,兩個特務攙扶進了一個女孩子。
那女孩子一進來便放聲大哭:“媽!”
邱曼雯整個人都怔在了那。
然後,她猛的站起,衝上去,一把抱住了這個女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潘葉娟!
她和潘奇培的孩子。
她再也不隱瞞什麼,抱着自己的孩子痛哭流涕。
那麼多天的委屈終於得到了釋放。
孟紹原在離開這裡的時候回了一下頭。
他發現,抱着孩子的邱曼雯也在看向自己。
她的眼中,寫滿了感激。
不管是誰,不管信什麼主義,不管從事什麼工作,母親的天性,總是相似的。
無論你之前表現的多麼堅強,在孩子的面前又如何掩飾呢。
孟紹原走到外面,忽然,重重的嘆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