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向晚,殘陽照耀大地,血紅色的光芒四散而去。
盧象升率兩千騎兵出城,一戰過後,只有不到五百士卒安然返回城中,在這其中便有盧象升本人。之所以如此,不是因爲他太過幸運,也不是多爾袞的佈局有所失誤。而是孫承宗在聽聞多爾袞驅民攻城後,強壓着保定城外的王樸、虎大威、楊國柱這三位總兵出兵增援。三人迫於孫承宗歷來的威名,不敢直接拒絕。最終決定每部派出一千士卒交給孫承宗,本想以此搪塞,逼迫他妥協。
但沒想到的是,孫承宗卻不顧及自己已是七十六歲的高齡,絲毫不理會他們的勸說,竟然直咧咧的親自帶着那三千士卒前往高陽。三人知道之後,暗自叫苦。一旦孫承宗在其中出現了什麼意外,這個責任他們還真負不起。商議之後,三人也只得立即整兵隨後前往高陽。
盧象升從高陽奔出的兩千騎兵,多爾袞手下的萬餘士卒,孫承宗所率的三千士卒,三鎮總兵所率的萬餘士卒。四股大軍在高陽城外輪番交戰,先是盧象升和多爾袞雙方。在盧象升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孫承宗即使率部到達。沒過多久,三鎮總兵也率部到達了。
明清雙方軍隊在城外激烈交戰,各有損傷。多爾袞沒有截殺成盧象升,但成功阻擋住了其他明軍進入城中。一番鬥戰下來,城內正規守軍只剩下兩千餘,形勢沒有絲毫改變。但好的是,大部分百姓卻得到了保全,城中的青壯也多出了不少。
在孫承宗的堅持下,三鎮之兵在距離高陽城十里處設下營寨,以避免多爾袞從別處再次驅趕來百姓。而多爾袞之前便有一次分兵,讓阿濟格去阻攔楊嗣昌。兵力在此時比着明軍仍舊還佔優勢,但城外和城內的兩部明軍成掎角之勢,要想徹底擊破他們已非易事。
到這個時候,多爾袞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之前做出的決定是否正確?他秘密派人前往通知阿濟格,讓他不必再阻攔楊嗣昌,立即趕回高陽。如果先合力擊破城外的三鎮之兵,事情仍有可圖。
楊嗣昌在阿濟格突然消失不見之後,心中疑惑萬分,還以爲這是清軍有什麼陰謀詭計。行軍速度不但沒有增快,反而慢了許多,派出多股斥候四處探查。而阿濟格則完全不同,他在與楊嗣昌大軍脫開距離後,急速飛馳,在一天之內便趕回了高陽。多爾袞和阿濟格兩部人馬夾擊城外的三鎮之兵,雖然孫承宗在駐紮城外之後便有所防備,但明軍無論是士卒數量,還是戰力都遜於清軍。
雖不至於完全慘敗,但等到盧象升從城中率部出援之時,城外明軍都已快成崩潰之勢。王樸和楊國柱兩位總兵心志膽散,率部狼狽向保定方向逃竄。孫承宗中箭受傷,山西總兵虎大威護持着孫承宗左右拼殺,但始終不能突出。在盧象升的支援之下,才率領一部殘衆逃到高陽城中。
多爾袞在剿清城外明軍之後,開始集中全力對高陽城發起攻擊。
天氣寒冷,北風呼嘯,像刀子一般刮過士卒的臉龐。一萬士卒被多爾袞分成四部,如樹般直立在四座城門之外。高陽城小,沒有火炮,射程最遠的不過是數個強弩,都被部署在北面城牆。而這四部人馬分別由阿濟格、蘇克薩哈、博格和阿山四人統領,而他們站在的位置都在弓箭射程之外。
過了好一陣,只見一支火箭划着長線射向高空。四部人馬同時開始飛奔,最前方的是三百刀盾手,他們高舉盾牌,合在一起,組成一道長長的盾牆,以抵禦弓箭。後方緊跟着的是推着攻城車的普通士卒,他們大都身強力壯,穿着簡易的布衣,吆喝着向前,不時哈出一層接着一層的熱氣。兩側還有數百清軍騎士,他們手持弓箭,快速奔馳向前,不斷射向城上,以掩護大軍向前。
城上的士卒數量不夠,至少有四成守卒都是些普通城中的青壯百姓。他們看到滿虜士卒攻到跟前,就拼命的向下扔石頭和滾木。小的落在盾牌之上,發出“砰砰”的聲響。較大一點則直接砸開盾牌,落到人身上。不一會,便傷了許多人。弓箭如蝗蟲般射下,火銃齊射,還有不時由士卒拋下火藥包和萬人敵砸在人羣之中,引起一聲聲的慘叫。
攻守之局,拼得是實力,比的是耐心和體力。就是攻方有十萬之數,也不可能一擁而上。關鍵在於持續不斷的給敵壓力,擊潰對方的信心,讓他們徹底崩潰。清軍雖然最擅野戰,但多爾袞對於攻城也不陌生,他的佈置就是以持續不斷的消耗。以損失來換損失,最終擊潰城中守軍的信心。只要攻入城中,那些以普通百姓和雜兵構成的守軍豈會是自己的對手?
但是他顯然忽視了城中守卒持有的火器數量。火銃、火藥包,萬人敵之類的火器如糧米般向下灑落,絲毫也不節省,比着兩日前還要多上許多。火銃射程不遠,威力也不大,很多時候也只是稍微穿透一層綿甲。而前來攻城的清軍除了手持盾牌外,大部分身上所穿的都是兩層綿甲。所以很多時候,除非射到要害部位,否則就只能擊傷,而不能擊殺他們。
但火藥包四下拋灑,萬人敵到處亂竄,炙熱的火焰烤的人完全沒法靠近。大部分清軍剛到城邊,就又被逼了回去。一輪接着一輪攻擊,從日出一直持續到日落。連續三日,日日都是如此,城中的各種火器似乎永遠無窮無盡。
在這三日時間內,多爾袞雖然對城中守卒造成了不少的死傷,但自軍損失也不可謂不大。戰死者雖然只有不到兩千,但受傷者卻接近五千,戰力受到了極大的影響。等到第四日,楊嗣昌率領三萬關寧鐵騎到達保定城外。
多爾袞最後望了一眼不遠處的高陽城,無奈的嘆息了一聲。爲避免被關寧鐵騎所趁,他最終率部撤圍高陽,沿運河向東北方向而去,前去與嶽託部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