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將又議了一會,便各自散去,韓括留在了最後。
聽韓括說完,周顯微微一笑,向他問道:“韓括,你還記得當日我問你爲什麼第一個投靠我時,你說過的話嗎?”
看他臉色疑惑,周顯繼續說道:“你說孔有德作亂之時殺了你全家,你要找他報仇。我當日雖然說你自不量力,但內心對此卻是十分讚賞的。現在你雖然只是個千總,但統御的士卒卻絲毫不少於任何一個守備。目前,這登萊水師除了林慶業擔任主將之外,接下來權利最大的便是你了。我讓你統御這麼多水卒,而你卻想着領着這些水卒像步卒一樣攻城守城,那你們前一段時間的訓練要來何用?”
周顯聲色俱厲,說的韓括擡不起頭。
“自我登萊重新設立水師以來,深挖海港,建造船隻,招募水卒等舉措,花費的銀子不下五十萬兩。這些銀子,足夠我培養萬餘裝備齊整的步卒。現在,孔有德在皮島新建了清軍的水師,你不想着如何發揮水師的優勢,在海上助我殲滅他們,卻想着參與到你們並不擅長的陸戰上來。你到底是假蠢呢,還是真蠢呢!”
韓括眼神炙熱,有點懷疑,又有點激動的問道:“軍門,你是說,要讓屬下的攻打孔有德?”
周顯點了點頭,但又搖了搖頭道:“孔有德是要打,但不是現在,我軍現在還沒有兩線同時開戰的實力。滿清建立水師,根本目的就是爲了阻止我軍進攻遼東。一旦我軍克復金州的消息傳開,我敢肯定孔有德一定會率部前來,否則他無法向皇太極交代。我之所以一直沒有動我軍的水師,就是希望你們能在將來發揮所長。先在這渤海灣擊破清軍水師,等到將來再直驅皮島,讓這支清軍水師完全灰飛煙滅。”
韓括站起身來,躬身拜道:“軍門,屬下知道了。我這次從登萊運回物資之後便會積極準備戰事,只要孔有德敢來,屬下定然讓他躺着回去。”
周顯笑了笑道:“好了。趕快啓程回登萊吧!一切等你回來之後我們再議,孔有德是不會來那麼快的。”
看到韓括轉身離開,周顯向後揚了揚身子,選擇一種十分舒服的姿態靠在椅背上,緩緩閉了雙眼。之前金州之戰,自己乾的實在是太漂亮了,想到這裡,他的心頭便涌出一股得意。同時又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該做的都已經做了,未來如何,只能看上天了。
夏舒走了進來,向周顯道:“軍門,孟越現在外面等候,要不要讓他進來?”
周顯輕輕的點了點頭,在夏舒快要走出屋子的時候,他突然問道:“夏舒,我讓你給你父親寫的那份信,你寫好了沒?”
夏舒扭頭道:“軍門,已經好了,現在要我派人送出去嗎?”
周顯點了點頭道:“我書桌上也有兩封信,分別是送給盧督師和洪督師的,你也一併派人送去吧!現在摸進松山會比以前困難許多,讓他們小心行事。”
夏舒點頭應是,轉身向外,不一會孟越走了進來。
周顯站起身來,說道:“孟越,你的事情稍後再說,隨我先去州衙去見見劉廉,他在那裡等待多時了。之後,我再來解你的疑惑。”
孟越眉頭蹙了一下,看周顯已經離開,便連忙跟上。
周顯跨步走進府衙正廳,後面跟着孟越。
在劉廉身旁站着的一個年輕人,看到周顯,陡然間睜大的眼睛,驚聲道:“父親,他是……”
劉廉瞪了一下他,輕聲斥道:“料兒,住嘴。”說完,他拱手向周顯道:“周撫臺,小兒無狀,還望您能夠見諒。”
周顯微微欠身,向劉廉拱手回禮。接着轉向那位青年,淡淡笑道:“劉公子,我們又見面了,只是沒想到你還真是劉老爺子的親生兒子,這下子應該不會爲那五十兩欠銀髮愁了吧!”
這下輪到劉廉吃驚了,他轉向劉料癡癡的問道:“料兒,你之前便見過巡撫大人?”
劉料此時還沒從震驚中醒來,待到劉廉拉了一下,他才說道:“父親,孩兒在您的壽宴上曾與周巡撫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只是當時不知道他便是周巡撫。”
周顯笑了笑道:“本來去參加劉老爺子的壽宴,卻沒想到看了一場大義滅親的好戲。倒也精彩。”
劉廉心中激盪,連忙道:“沒想到當日軍門也在,果真是讓您見笑了。”
周顯擺了擺手,自己坐於座位上,示意劉廉坐下問道:“劉老爺子,趙副參將說你一定要來見我一面,所爲何事?”
劉廉顫抖着手從懷中取出一冊長長的紙碟,眼神間稍微猶豫了一下,便遞給了劉料,示意他呈給周顯。
“周撫臺,這是老朽家一半的田產、莊園,還有一些其他產業的名錄,請軍門笑納。”
周顯粗略的看了一下,淡淡笑道:“劉老爺子,這粗略看下來,怎麼着也得值個好幾十萬兩白銀吧!你就這樣交給我,不心疼嗎?”
劉廉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如果不是周撫臺克復金州,不僅這點財物會被我那二弟全部獻給韃子,就是我本人恐怕也被他害死。這點財物,一方面是感謝軍門對老朽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也是代我數千金州百姓感謝軍門的活命之恩。韃子兇橫,歷來欺壓良善,幸得軍門率天軍前來,這才救百姓於水火之中。老朽今年已八十歲,有幸在生年看到大明收復失地,這心底真是高興啊!”
周顯端起瓷杯抿了一口茶,淡淡笑道:“劉老爺子未必如你所說的那麼高興嗎?否則,你幹嗎要在自己的壽宴之上演那麼一齣戲呢?”
劉廉臉色微變,擡頭望向周顯。突然發現後者一臉平靜,根本看不出喜怒,這讓他心中更沒有底。“周撫臺,您在說什麼呀!老朽怎麼有點聽不懂呢!我二弟勾結韃子,我將此事通報給官府,不是應當之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