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顯聽他簡單說了一下這一路的經歷,問道:“緒之,你這次返回山東,你叔父那邊不會有什麼事吧!”
楊衍回道:“督帥放心。按照約定,我離開後不久,叔父便會向李定國上報此事,以釋其疑心。而且我還專門留下了一封信,言說我之所以離開是因爲家中老母病重。背叛朝廷已是不忠,再也不能不孝。想來李定國看過之後,應該也不會過多苛責叔父。只是叔父不能率部北返,重歸朝廷,還望督帥恕罪。”
周顯擺了擺手道:“這是小事,只要他安全就好。身在賊營,心向朝廷,我能理解楊總兵的所爲。實際上反過來想一想,或許他待在隆武叛軍那邊,將來能發揮更大作用。算了,暫時不說這個了。緒之,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楊衍臉色愁苦道:“目前末將還是有罪之身,只希望聖上能給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如此,即使將來戰死沙場,也可以徹底瞑目了。”
周顯淡淡笑道:“事情哪有那麼嚴重。這樣吧!我上一封奏摺給聖上,就說你早就與我有所聯繫,很多隆武軍的情報都是由你私下傳來的。這樣,即使聖上追罪,也不會過於嚴厲。目前山東形勢危急,或許不久之後就會爆發大戰,正是英雄大展身手之時。你若是不嫌棄,就暫時留在山東在我手下效力如何?”
楊衍臉色激動,“督帥說的可是真的?您願意收留我?”
周顯點了點頭,“只要你願意,我會盡力幫你脫罪。只是你剛從隆武叛軍那裡逃回,如果明面上直接重用你,或許會害了你叔父。接下來我會招募三萬新兵,你暫時以布衣身份幫我訓練他們。等到來日征戰之時,你便是統御近萬士卒的將軍。”
楊衍沒做太多思考,便回道:“多謝督帥看重,末將願意。只不過末將有個請求,還望督帥能夠同意。”
周顯點頭道:“你說。”
楊衍沉默了片刻道:“督帥可能已經知道,我和我叔父以有辱祖先爲名被奶奶逐出楊家。本來這次回來,我先是返回楊家,但奶奶她連門都沒讓我進。而是派出楊珍和楊彩,讓他們押我到官府領罪。我沒別的要求,只希望督帥能寫一封信給奶奶,幫我和叔父解釋一二。”
周顯愣了一下,接着嘆道:“楊老太太還真是……,好吧!我稍後就寫這封信。兩位公子先在濟南歇息一日,等明日再返回臨沂。”
楊珍站起來道:“大帥,我二人前來,除了陪叔父來您這裡領罪外。還希望能在大帥帳下效力,這也是奶奶她要求的。”
周顯聽完一樂,“這樣好啊!緒之,我還有事,就不陪你了。蕭冷,你現在帶緒之去濟南講武堂,讓他見見那些準備入軍的學子。至於兩位公子,先以第二批學員的身份入學,等將來再另行任用。”
送走三人,周顯啓程返回大堂。韓暢端來一碗蓮子羹,他端起來一飲而盡。“裡面的諸位大人都吃好了嗎?”
韓暢回道:“都沒怎麼吃,倒是彼此之間議論紛紛。”
周顯將碗放回案上,“哦,都議論些什麼?”
韓暢道:“什麼都有。有對山東局勢擔憂的,有商量推薦各州縣官吏的,還有議論督帥的,等等,亂七八糟的。”
周顯笑了笑,“還真是亂七八糟的。走,進去。”
看周顯進來,堂內頓時靜了下來。周顯坐在主位上,看高名衡那碗基本上沒動,“高撫臺,不可口嗎?”
高名衡搖了搖頭,“只是高某不喜魚腥。”
周顯點了點頭,說道:“是周某考慮不周。”然後他轉向外下令道:“把碗收回去,同時上一些茶點,供各位大人吃飲。諸位可能不太清楚,之前因爲南北阻斷,山東遭遇糧荒。一般人餓一餓,倒是不會有什麼大事。但軍中卻不行,三天吃不飽,普通士卒都敢直接拿起刀槍和領將對幹。因而我便鼓勵沿海漁民提供各種漁產,曬乾之後由官府出面進行收購,以供應軍中。最初的時候,每到吃飯的時候,魚腥味飄的滿營都是,一些士卒聞到就吐。後來還是一個火頭軍改變了烹飪方法,煮魚的時候加上豆腐、海帶,還有其他的野菜,以消除腥味。這之後,魚乾才逐漸成爲軍中主要的肉食來源。”
王章臉色極不自然,低聲嘟囔了一句“養豬將軍”。
周顯卻是聽到了,淡淡笑道:“養豬將軍,這個稱呼倒也恰當。因爲當魚乾成了軍中主要的肉食,那消耗的豬肉和羊肉便減少了。我便下令將剩餘的豬羊集中起來,然後在歷城臨山的地方辦了個六畜場,派人專門飼養這些豬羊。最開始的時候僅有數百頭,後來通過購買和繁育,到現在已有近兩千頭了。再等一段時間,數量還可以再翻一倍。等到那個時候,不僅可以足夠供應軍中,還會有多餘的可以販賣給普通百姓。王知府知道之後,大罵我是‘養豬將軍’,說我不務正業。但我想的是,什麼是正業?能解決問題便是正業。否則,一味清高,不做實事,我想也算不得什麼好官。”
看王章臉色難看,周顯笑道:“王知府,我不是在說你。河北大亂,無數流民擁入山東,濟南府承受的壓力最重。自你擔任濟南知府以來,積極安置流民,調和移入百姓和當地百姓之間的矛盾。在糧食緊缺的情況下,避免了大量百姓凍餓至死,勞苦功高。就這點言,我是十分佩服的。”
王章臉色緩解,好聽話誰都愛聽,特別是王章這種自詡清高的人。他向周顯拱了拱手,“督帥謬讚。”
周顯“嗯”了一聲,繼續說道:“那王大人是否願意爲了天下,承擔更多的責任?”
王章面露不解,“督帥請說。”周顯和王章的關係歷來一般,而且王章還多次出言抨擊周顯。周顯如此發問,令他疑惑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