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不清的蜈蚣看着都叫人頭皮發麻,要是這些蜈蚣全從坑裡爬出來,那種鋪天蓋地的場面,絕對是末日。
深坑裡雖然漆黑,但這些蜈蚣身上散發着一層淡青色的熒光,色調很冷,卻使得大坑裡不算黑暗。
那些骨頭裡面有人骨也有獸骨,能夠看到的有幾十具,下面還不知道有多少。
蕭老道見狀,趕忙拉起我太爺和蕭十一,低聲說了一句,“快走,此地不宜久留!”說着,拉着我太爺和蕭十一離開宮殿,小鬼猴子緊跟在他們後面。
幾個人很快走出皇城大院,回到之前他們休息的民房。
這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本打算趁夜到石門那裡查看的蕭老道,直接打消了念頭。
幾個人圍坐在馬燈跟前,蕭十一打着手勢問蕭老道,那個深坑裡爲什麼會有那麼鐵螯王爺。
蕭老道嘆了口氣說:“那應該是這裡的君王爲了鎮壓老百姓設立的,就像商紂時期的蠆盆,用活人餵養毒蟲,這與滿清韃子的十大酷刑相比,有之過而無不及!”
我太爺聽蕭老道這麼說,不解地問蕭老道,“那座深坑要真是這裡的君王所設,這麼多年來,這些毒蟲沒人餵養,又是怎麼活下來的呢?”
蕭老道聽我太爺這麼問,想了想,搖了搖頭,“這個不好說,可能是那隻大蜈蚣每天從裡面爬出來給它們找吃的,也可能那裡只是它們聚在一起吃東西的地方,裡面那幾十具白骨,依我看應該就是那些洋人和沙狼的人,這座城池的君主可能是個暴君,他的宮廷裡尚且如此,那古墓裡的兇險可想而知。”蕭老道說着,看了看我太爺和蕭十一,接着說:“依我看那些毒蟲爬上來的可能性不大,不用管它們,今天晚上養足精神,明天進古墓,這場富貴若是不拿到手,我連初九也對不住了。”
蕭老道言下之意,不把這座大墓掏了,除了對不住初九,他還對不住其他人,不過我太爺並沒有追問。
因爲初九的死,幾個人都沒心情吃東西,就連小鬼猴子也老老實實蹲在我太爺身邊一動不動,平常到了吃飯的點兒,它都是抓耳撓腮吱吱亂叫。
不過,爲了保持體力,每個人還是勉強吃了一瓶牛肉罐頭和一瓶水果罐頭。
或許因爲悲傷過度,也或許因爲趕路勞累吧,幾個人吃過東西鑽進睡袋沒一會兒便睡着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三個人早早起來,吃過東西以後,來到石門那裡,由我太爺和小鬼猴子打頭,提着馬燈首先進入石門。
石門裡面,是向下傾斜的臺階,也可以說是座下旋梯,不停向下拐着弧度。
旋梯整個臺階大約有幾十階,等下到底以後,我太爺感覺深入地底能有五六米的樣子,裡面空氣還算流通,也沒什麼腐敗發黴的味道。
用手裡馬燈一照,眼前像是一座狹小的石室,三米見方,旋梯居中,四周全是條石壘砌。
在正對着旋梯口的那面牆壁上,有條四尺多寬,五尺多高的石門洞,裡面深邃漆黑,感覺上像條甬道。
蕭老道帶着蕭十一隨後也下來了,蕭老道從我太爺手裡接過馬燈看了看,低聲說,這個像是通向古墓的入口,又貓下腰在旋梯附近地面上照了照,地面上覆蓋着薄薄一層沙塵,上面有許多雜亂無章的鞋印,從鞋印的樣式判斷,有洋人的,也有沙狼的人,因爲那些洋人除了洋和尚以外,穿的全都是皮鞋,鞋印很容易辨認。
看着地上的鞋印,我太爺有點想不明白,難道這兩夥人達成了協議,一起進入了古墓?
蕭老道朝他一擺手說,應該是洋人被沙狼的人劫持了,因爲從鞋印來看,只有幾個洋人,三十幾號洋人怎麼可能只有幾個鞋印,而且從鞋印一腳深一腳淺的落腳程度來看,顯然走的十分狼狽,他們很可能被倒綁着雙手,被沙狼的人推攘着。
蕭老道說完,直起身提着馬燈朝甬道走去,我太爺三個緊隨其後。
在甬道里走了沒多遠,眼前出現一座大廳,圓形的,說大廳有點過,只有兩間房那麼大,穹頂,不算高,三四米的樣子,大廳中央有座石頭壘砌的小池子,直徑兩米左右,像是個水池,只是裡面早就乾涸,有些黑乎乎的殘留物,也不知道是啥。
大廳左右兩側,對稱着有兩道石門,石門頂部刻着符號,蕭老道說,這些是西域文,只是不知道寫的是啥。
蕭老道站在兩扇石門前端詳許久,選了其中一道門走了進去,我太爺這時候只能緊緊跟隨,生怕驚動沙狼的人,每個人也都不敢出聲兒。
石門後面又是深邃的甬道,還是四尺多寬五尺多高。
幾個人在甬道里走了沒多久,從甬道前方傳低沉的呻吟,十分悽慘,聽得人毛骨悚然。
蕭老道趕忙把馬燈熄滅,導致整個甬道頓時漆黑無比,除了那一串恐怖的呻吟,僅剩下幾個人緊張的呼吸。
耳畔,突然傳來蕭老道壓低的聲音,“手拉着手跟在我後面。”
幾個人隨後手把手握住,還是由蕭老道帶頭,一步一步摸黑前進。
走了十幾步,拐了一個彎兒,前方甬道頓時傳來一抹亮光,亮光閃爍不定,顯然是火把光亮。
蕭老道這時候示意我太爺他們留在拐彎兒這裡,他一個人過去看看,我太爺一把拉住了他,我太爺想代他過去,蕭老道重重握了握我太爺的手,低聲說了句,不行!
說完,蕭老道不顧我太爺阻攔,徑自朝甬道口走去,我太爺趕忙拍拍小鬼猴子的後背,小鬼猴子會意,輕手輕腳跟在了蕭老道後面。
沒多久,前方的火光被蕭老道瘦弱的身軀遮擋,蕭老道顯然已經到了甬道盡頭。
不大一會兒,再次傳來光亮,蕭老道顯然已經把前面的情況打探清楚,開始返回。
又等了一會,蕭老道回到我太爺他們這裡,示意我太爺兩個跟着他走。
很快的,三個人走出甬道,眼前豁然開朗,火光明亮,打眼一掃,像是一座大殿,幾根人腰粗細的石柱支撐着穹頂,我太爺驚悚地發現,在每根石柱上面,除了插着一隻火把,還分別綁着一個人。
幾個人全被剝光了衣服,光溜溜的,胳膊和腿上分別被割出一條大口子,血液不斷從口子裡往外冒着,染紅石柱的同時,也染紅了他們腳下。
我太爺走上前去仔細一辨認,幾個全是洋人,喬治、龐德、洋和尚不在其中,是那些洋人僱傭兵,其中一個還活着,嘴裡苟延殘喘發着呻吟。在幾個洋人腳下,分別有一條凹槽,凹槽蜿蜒通向大殿中央的一個直徑約一尺的圓臼,流出的血液順着凹槽在圓臼裡聚集。圓臼顯然不深,幾個人的血液已經把它填平。
此情此景,整個大殿裡充滿了血腥與恐怖。
我太爺把目光從那幾個洋人身上移開,把大殿其他地方打量一遍,發現除了幾根柱子、幾個血人、幾支火把,大殿裡再無它物。
這時候,蕭老道低聲對說了句,這是血祭,或許是在進行什麼儀式,也或許用這些的人血來開啓真正的古墓大門。
不過,這大殿就像個死衚衕,四面牆壁上別說門,連條縫隙都沒有。我太爺並沒有看到古墓大門。
蕭老道接着說,古墓大門很可能在另一道石門那裡,原路返回進入另一道石門看看就明白了。
等我太爺他們進入另一道石門,裡面還是甬道,順着甬道走到盡頭以後,又是一座大殿,除了幾根石柱子,在大殿中央位置,有個極深的黑窟窿,口直徑約三米,窟窿裡面又是向下的臺階。
我太爺皺了皺眉,他跟着蕭老道掏了十幾座古墓,還沒見到這樣詭異的墓穴。
蕭老道說,沙狼那夥人很可能就在下面,下面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古墓。
不過,蕭老道話音還沒落,從黑窟窿裡竟然冷不丁跳上一個人,非常突然,嚇了我太爺他們幾個一跳,等幾個人穩住心神定睛一看,不認識,不過看打扮像是沙狼的人,二十歲出頭。
此刻這人臉色煞白,眼神呆滯,跳出窟窿以後好像沒看到我太爺他們似的,腳步踉蹌着朝甬道走去,看來是想出去。
還沒等我太爺弄明白怎麼回事,又從裡面跳出一個,跟之前那個一樣,也是呆呆傻傻,身子搖搖晃晃朝甬道口走去。
緊接着,一連跳出來三十幾個人,每個人都是這樣。
我太爺終於忍不住扯住一個,問他發生了什麼事,這人卻不說話,也不看我太爺,身子一味朝甬道口哪裡扯,我太爺一撒手,那人失控地噗通一聲栽倒在地,我太爺見狀趕忙上去扶他,還沒等我太爺伸出手,那人起屍似的,騰一下又從地上筆直地跳了起來,簡直詭異到了極點。
前後從窟窿裡跳出四十幾個人以後,再不見有人從裡面跳出來。
期間,我太爺看到了牧柏、喬治、龐德,卻沒見到洋和尚和楚軒。蕭老道說,沙狼的大當家、二當家、四大金剛,也全在這些人裡面。
我太爺問蕭老道這是怎麼回事,太不正常了,要是給鬼附身,症狀又不太像。
蕭老道說,像是中了迷魂咒,或者吸入了迷失心智的毒氣,咱們跟上他們,看他們想去幹什麼。
幾個人當即放棄進入黑窟窿的念頭。
這些人出了甬道,緊跟着往上爬旋梯,看樣子想回到地面上,我太爺他們幾個緊緊跟隨。
等回到了地面,我太爺他們這才明白,這些人是去那座蠆盆一樣的深坑,走到深坑跟前,連看都不看,一個個前赴後繼跳了進去。
深坑裡除了噗通噗通沉悶的跌落聲以外,頓時傳出無數昆蟲一樣的吱吱怪叫,裡面的蜈蚣似乎異常興奮。我太爺他們幾步走到深坑邊緣,探頭朝裡面一看,頭皮立刻就麻了。
就見跳下去的這些人瞬間被蜈蚣爬滿全身,那些蜈蚣有的往這些人衣袖裡鑽,有的往褲腿裡鑽,更多的是往鼻子眼睛嘴巴耳朵裡鑽,烏烏泱泱,那場景簡直讓人不敢直視。
不大一會兒,跳下去的這些人就變成了人乾兒,再過一會兒,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骷髏架子,那些蜈蚣似乎意猶未盡,在他們頭骨的眼窩裡鑽進鑽出,似乎在啃咬顱骨裡面僅剩的腦髓。
就在這時候,我太爺他們身後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爹,不要跳!”
這一聲,像驚蟄時節的一道春雷,頓時讓坑裡那些蜈蚣停止動作,紛紛把身體立起來,看向了坑頂我太爺他們幾個。